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你想太多了,酒店方面并没有提供香槟。”哭泣毛毛头打开车载冰箱,展示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里面除了几瓶饮料之外,最高端的就是玻璃瓶装的巴黎气泡水,虽然也能正常饮用,但在麻辣鸡丝看来则是充满了不搭调的低端气息。
于是她愤愤地把杯子里的雪碧一饮而尽:“哼!我受够这种地方了!真不知道史蒂夫你是怎么忍受得了在这样的城市长大的……”
给个小费都会被当成是结账款,想喝口香槟都只能找到雪碧,她习惯的米利坚式高大上优渥生活和这种生活节奏和缓的四线城市,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然后她就看到熊萝莉和艾丽娅欢呼了一声,双双瓜分了剩下的大半罐雪碧。
“Cheers~”
“哆佐——”
“阿娅,不能喝太多哦,对牙齿不好。”莲花在旁边随口提醒了一句,但也没真阻拦。
“你们……”麻辣鸡丝不懂她们的世界,只觉得就尼玛离谱:“喜欢这个?”
明明身价亿万,怎么还能在这种小事情上寻找到快乐?
“哎呀,你都还喜欢韭菜盒子呢,文化差异啦文化差异,人要学会在生活中找到乐趣。”艾丽娅摆了摆手,打了个碳酸味的饱嗝,而后扭头朝向卡其色狂放的方向:“你该说说你四叔的故事了吧?”
“没什么好说的。”卡其色狂放没有喝酒,只是拧开一瓶矿泉水润了润嗓子:“就像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到了你这种地步,有实力有背景,不可能说真就完完全全因为你爹的缘故屈服……当然,我能理解你肯定会克制自己,为了大家庭的和谐,就像是我也克制着不打死我那个不靠谱的亲妈然后换个宠我的后妈一样,毕竟血浓于水,你是父慈子孝,我是母女情深……”
“所以呢?”卡其色狂放不置可否,身子往柔软的车辆沙发后背靠去。
“你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你在你大伯面前,是个老实的乖宝宝……甚至于你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可能都是一个老实的乖宝宝,但是你四叔那边你是什么情况?”麻辣鸡丝插话进来:“你可别告诉我说你只是恰好在他面前拥有话语权,我看得出来那不是简单的巧合,他很重视你的意见!”
“……这话说起来,可就有点长了。”
卡其色狂放的爸爸,在他叔叔伯伯的兄弟排行里面行二,是所有兄弟里面学历和见闻都最高的那个。
而相比起来,他四叔则是因为当初被大伯带坏了以及后来的种种变故,只有小学学历。
如果说这样的话那也就罢了,毕竟他们那个年代,能够吃饱饭并且完成识字的基本教育,其实就已经算得上是‘正常’的成长轨迹了,尽管相对应起庄宫霸王这么一个爹来说,这些孩子个顶个不争气,很是有些丢人。
“我四叔从小好勇斗狠,你看他的那个样子都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文绉绉的人。”卡其色狂放摸了摸鼻子,多少有些好笑:“他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是成为江湖大佬……就算是结婚的时候拍婚纱照,他都是带着墨镜看起来和黑恶势力一样要把自己拍的帅点的。”
麻辣鸡丝回忆了一下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对方在卡其色狂放面前倒还显得温和没什么,可如果剥离出来用第三方视角来看,确实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横肉和那种草莽气,相比起瘦弱奸猾的大伯来说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或许是我爷爷的血脉传承吧,我四叔从小就皮糙肉厚,扛揍……但是他没学过什么本事,也仅仅只是扛揍而已,在成年之后厮混于灰色地带,给家里惹了很多麻烦,甚至在当初严打的时候都进去了一趟,原因是在夜宵摊和别人打群架,把好几个人的脑袋给开瓢了,我爸变卖了家业才取得了受害者的谅解,把他保了下来。”
说着他竖起手指示意了一下年代:“这是九十年代的事情了,后来他就算是出来了,也没怎么改性子。”
“这和你之前的表现,有什么关系?”
“人这种东西,既然改不了性子,那么终归会再出事。”卡其色狂放把矿泉水瓶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后来他迷上了赌,赌得虽然不算大,但也输得不少……就算是偶尔做点倒买倒卖的小生意,赚的钱基本也亏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就屡教不改咯,越赌越大,直到有一天,他被人设了局,说是赌输了钱,欠了别人九十万。”
“……”麻辣鸡丝和坚强哥对视了一眼,坚强哥斟酌着问:“这个……在你们共和国,犯法的吧?”
“当然犯法,而且他还借了别人的高利贷想要去还本,如果要深究的话,连本带利九出十三归,打底都要一百三十万,他还不起的。”
“那——”坚强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卡其色狂放的一句话打断了。
“是我安排的人。”他这么说着,嘴角勾起一个隐约的弧度,语气温和,目光幽深。
“……哈?”
“那次设局的人是一帮流窜设局的家伙,我知道他去赌,所以也跟着去了一趟,然后安排了那个局。”
“Nice!这才是你!”麻辣鸡丝率先反应过来,兴致勃勃地追问道:“之后呢?!”
“之后当然是要债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卡其色狂放单手撑着脸颊,似乎在回忆着自己年少轻狂的时候:“那段时间把他吓得够呛,到处跑着躲债,可是再这么躲也没地方跑,毕竟我奶奶在这里,老宅子也在这边……四叔他还是孝顺的。”
“那这笔钱怎么还的?”
“没还啊,那个时候我爸去了东南亚参加展会,他在外省被那帮人堵住,打断了腿送回来要钱。”卡其色狂放像是说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在他崩溃之前,我把他接了回来,并且承诺可以帮他解决这件事情。”
“可一百多万的钱,岂不是会暴露你的财富?”
“没有,我压根就没还钱,我报警了。”卡其色狂放摊了摊手:“那些家伙都是坏人,是诈骗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地把他们给举报了。”
“……真不愧是你!”坚强哥竖起大拇指。
“之后你四叔就听话了?”艾丽娅想了一下,而后又自己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像,你四叔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如果这么简单就转变了,当初也不至于屡教不改。”
“当然没那么快,这只是开始而已。”卡其色狂放回忆了一下:“大概能有……三四次吧,我也没注意,他腿好了就出去浪荡,出去一次我就设计他一次,打断了腿再回来修养——最后的一次,大概是打进了ICU,主要是我没想到那边的灰色势力下手这么狠,差点超出了我的掌握,但那次也算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他没被打瘸还真是谢谢你了。”
“呵呵,我家老爷子当初对外的身份就是个游方医生,跌打损伤什么的治疗本事还是有的,我也学到了一些。”卡其色狂放笑着摇了摇头:“再怎么记吃不记打,这么多次也算是怕了……而且最后也有别的因素。。”
说着他指了指自家老宅子的方向:“最后那次,他欠的高利贷把整个老宅子都抵押了出去,他不敢回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躲在一个狐朋狗友家里,痛哭流涕地想要悔改……老宅子是我家老爷子最后留下来的遗产,可能是那次确确实实让他后悔了吧。”
“良知未泯?”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说是良知什么的,倒不如说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谁都舍不得这个大好世界,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哪怕是自己一时脑热犯了错,也想要得到原谅……我把他绑到老祠堂那边去,当着祖宗牌位的面用鞭子抽了他一顿,然后承诺帮他解决那次问题。”
“你设的局还真是狠啊,这么坑自己四叔。”
“不这样的话,他永远记不住两件事情。”卡其色狂放笑了笑:“第一,世界很险恶,别人有一万种方法害他,而他却完全没有本事应对。”
“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能救他。”
“所以他才会对你言听计从……”艾丽娅想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初你收拾他的时候,恐怕还给了类似思想钢印一样的心理暗示吧?一次又一次地强化,最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卡其色狂放垂下眼帘,轻声道:“或许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用这种方式对付你大伯?”麻辣鸡丝好奇道:“如果你设局的话,你大伯应该也逃不掉的吧?”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卡其色狂放摇了摇头:“那个时候的我远没有现在成熟,差点放出了自己心里的恶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不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安排一切……另外我大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相比起我四叔来说,自制力还是要好很多的。”
“所以你现在没有杀人,而是在诛心。”莲花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抬眼望着卡其色狂放,目光炯炯:“你在分化自己身边的亲戚,你大伯越是表现得傲慢,越是对于自己这些兄弟侄儿苛刻,他给别人的印象分就会越差……这些别人,就是你家里的其他亲戚!”
卡其色狂放仰着头看着车厢的顶板,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伯的人品在你的亲戚看来,应该是坏透了的那种……甚至于评价都是已经一片狼藉,而相对的,你却依旧恪守孝道,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没有对比的话还好,但是你越是做得好,他的表现分就越差。”
莲花似乎悟透了某种关节,表情一下子名亮了起来:“那样的话,你的父亲即便是以后和你大伯产生矛盾,别人也不会将龃龉的主导方认为是你的父亲,甚至是产生心理上的偏帮情绪,毕竟坏人一向都是做坏事的,大家或许会继续承认他作为你家长子的身份,却未必会喜欢和他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交往!”
艾丽娅掏了掏耳朵:“哇,好厉害的样子,虽然我没听懂。”
卡其色狂放把目光收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艾丽娅脸上那稍显浮夸的赞赏表情。
她没听懂才怪,恐怕最开始她就已经看出来了——自己这些手段并不算什么太高大上的应对,甚至于确确实实是有些‘窝囊’的成分在里面,可是涉及到有血缘关系的大家庭,涉及到自己的父亲,自己不得不承受一部分隐忍和取舍。
可能在大小姐看来,这些繁琐的做派都是徒增烦恼的解决方法吧……
但卡其色狂放还是笑得很坦然:“对,宋同学把我完全看穿了。”
麻辣鸡丝挠了挠脸,有些恍然:“对于你来说,无论是安排这些事情,还是付出一些金钱的代价,其实都是小事……你大伯就没有半点察觉?”
坚强哥摇了摇头,接话道:“察觉什么?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家人,谁能想得到?”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家族的一些老头子——虽然作为伦道夫财团的第一继承人,他得到了家族的绝对拥护,却并不代表着家族成员就没有别的心思。
之前伦道夫财团能够在他作出决定之后,保守秘密抽调海量资金到日本,支持艾如龙和墙街的对抗,其实还是有种矛盾向外转移的意思——就像是战争时期一致对外一样,伦道夫财团能够延续至今,就是因为面对大事的时候能够放下内部的小矛盾。
而这些对抗停止下来之后,大概就是那些不满情绪重新抬头起来的时候,他之前其实还没什么思路来应对那帮老家伙的发难,毕竟理由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想锐意进取固然没差,但保守派的谨慎稳妥也肯定是挑不出大错来的。
现在他倒是有了一个思路,那就是卡其色狂放的以退为进。
那些保守派不是咄咄逼人么?自己退让的话乍一看是失去了主动权,但是只要自己捏死一些主要的命脉资源,对方的强势终究会引起中立派的不满——在强势却又没办法获得绝对优势资源的情况下,那些保守派并没有办法拉拢中立派。
就像是卡其色狂放的大伯,虽然占着长子的名分,但是本身没有本事,所以很多事情其实越是强势越是肆无忌惮,就越是往反面的方向发展,最后导致的就是自己的形象分跌到谷底,失却人心。
等到内部有不满声音的时候,自己再站出来……不,还要再等等。
坚强哥思索着,觉得可以把四叔疗法引进一下,设局坑一波那些保守派,让他们踩坑之后自己再光芒万丈地当救世主,最后不计前嫌……对!就这样!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看了看卡其色狂放,觉得老庄真不是个东西,居然这么阴损。
但这是自己的朋友,所以阴损也可以理解为机智——好啊!
可是他目光转向艾丽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要是大小姐的话,会怎么应对呢?
莲花刚好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阿娅,你觉得会长的做法怎么样?合不合适我?”
“我母鸡啊。”艾丽娅摊了摊手:“我家没多少亲戚的,我爸那边没什么,我妈的话你们都知道了,二姨三姨什么的,多宠我啊,我没这个烦恼的。”
“阿——娅——”
“好好好,适合你适合你。”艾丽娅安抚着自家莲花:“你也可以坑一下不听话的那些,然后装个好孩子,完善自己的人设,圣训有云,拉拢一派,打倒一派,这才是斗争中保证不败的奥义嘛。”
“那……如果是阿娅的话,你会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
“如果你是会长,面对这样的大伯和四叔,阿娅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打死。”艾丽娅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浑然不似开玩笑。
“……我是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这样,我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也不需要在乎谁的眼光。”艾丽娅挠了挠头发:“等你的实力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后,你就会发现你的强势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在乎他们的想法。”
说着艾丽娅开始掰手指头:“你是百万富翁的时候,他们羡慕你但是没什么别的想法,顶多觉得你运气好点。”
“你是千万富翁的时候,他们开始嫉恨你的际遇,觉得为什么不是自己,开始背后说你坏话,明面和你拉近关系,想要从你身上获得什么好处,你帮他们是理所应当,你不帮你就是忘恩负义。”
“但是当你成了亿万富翁,十亿百亿,高高在上不可触碰,那他们又会恢复到羡慕的地步,并且觉得有你这样的亲戚是一种荣幸,与有荣焉,你会成为他们的谈资,而他们也不会……或者说不敢用对付千万富翁的方式从你身上吸血,因为你已经站到了一个更高的地步,他们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高攀不起,即便是想要和你拉近联系,也会偏向于更纯粹的亲情方面,用以维系原本的双方感情,比如说有了孩子,告诉你他们的孩子你的小辈是如何出色如何有潜力,希望你能够提携孩子一把——这就是阶级焦虑的升级版本,因为他们潜意识就明白了单靠吸血获取的利益,其实远不如你带着他们的后代提升阶级来得多。”
“这、这样的吗?”莲花有些眼晕,似懂非懂。
“当然啦,这些都建立在一个不对等的情况,比如说你的亲戚原本和你都是一个档次的,但是突然之间你就平步青云了,才会造成这种落差——像你家就不是很适合,宋家的旁系分支到底也享受着这个宋家带来的红利,他们见过更高的阶级,但本身也没有像是理想状态那么普通,起码也是中产往上。”
说着艾丽娅侧头朝向卡其色狂放的方向:“而且得要你能够当家做主的时候才行,不然就像是狂放那样,必须顾及到自己父亲的感受,而且还得要考虑到这些亲戚本身的能力问题,德不配位的贪婪,终究毁掉的不会是狂放自己,而是他们本身。”
卡其色狂放的资产有多少,其实艾丽娅也没太多详细信息——但是一个高中时候就手握过亿资产的家伙,能够压着性子努力学习锻炼自己继续向上奋进,怎么也不至于说让几个亲戚压垮了。
到时候他自己遭受的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损失一笔钱而已。
但是对于他这种完成了基础资本积累的人来说,一笔钱算什么?
而对于整个大家庭的最坏的结果,却极有可能是不争气的大伯和不省心的四叔都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钱财而迷失自我,最后造成现如今这个看似矛盾多多但实际上还维持着微妙平衡的大家庭崩塌,他父亲穷尽半生维系的东西就此失却。
这个时候,艾丽娅倒是想起了卡其色狂放自己说过好几次的话——得把钱给我爸,我才能当个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