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按捺不住的埋怨和不耐烦，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听得清楚的不满的情绪。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坐在医院长椅上翻看着报纸的男人抬起眼，上小艾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小胖子。
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是配朋友家人来看病的亲属，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上的报纸，那哗啦啦的声响伴随着报纸上面各种「治疗不孕不育来九龙男科」或者「想知道她一晚之后就离不开的诀窍吗」这样的标题，都昭示了这报纸的来路不正。
然而男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或者说察觉到了也不甚在意。
他只是目光沉凝地盯着不远处的二哥怪，好几秒种之后才默然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智能手表，并且在手表的侧面按了一下，像是在调出日期或者信息，动作自然。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有人从阳台上返回，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掏出通讯器开始联络周围负责监控的人员。
他们其实也才赶到没多久，但是相比起专业性来，二哥怪就算从潜在的金融犯罪嫌疑人变成真正的金融犯罪天才，也不是这些九局干员的对手——更何况他自己对于自己干的坏事没有什么自觉，也就无从谈起所谓的反侦察能力。
两名九局外勤干员正准备进入医院大楼里，却被一个通讯里面传来的声音拦住：“情况不对——警戒！”
这两个外勤干员小哥挑了挑眉，顿时伸手进自己休闲外套的内兜里，身形半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有另外的干员询问情况：“发生什么了？”
“负责近距离接触的干员疑似听到了目标在谈论暗世界组织有关的信息，正在进一步确认……暂停行动，保持警戒，联络情报科，我现在需要这个家伙的所有资料！”
“检索关键词是什么？”
“虚拟货币，暗网，蔷薇十字会！”
“明白。”
“另外从外围的安全保障人员里抽调人手，随时准备执行控制任务！”
“明白！”
……
……
二哥怪推开特护病房的房门，见到了躺在床上一脸灰白的爹，以及坐在一边表情阴郁的妈。
他颇有几分诧异地看着这间绝对不会便宜的病房，而后皱起眉头说教道：“什么病这么严重，住这种病房……这种住院费没办法报销的吧？如果不严重的话，转到普通病房好了——到底什么事情啊？”
“……你先坐下。”大伯怪摆了摆手，语气虚弱：“这病房不用我们花钱，我多住几天——这次让你回来，主要是因为家里出了点别的问题。”
一听到不用自己出钱，二哥怪那原本皱紧了的眉头稍稍放开一点。
他关上房门，看着那病房房门的电子锁发出类似高档酒店门卡电子锁那样的轻微滴答声，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这才收回手，寻了张柔软的沙发坐下。
这种特护病房之所以贵，除却重要的陪护和无时不刻的医疗关注之外，更多就是这种不像是医院，反倒像是酒店的居家风格，尤其适合那种身体不适来修养的有钱病人。
市场经济嘛，私营医院也想要恰烂钱，自然是竭力给病人营造家一样温暖的体验。
这儿就连WIFI都是整个医院最快的，保管让病人宾至如归，没来的想来，来了的还想来。
大伯怪熟练地拉开床头柜，找出几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自己儿子，而后把剩下的全拿出来放到一边，阿婶怪配合默契地用袋子把矿泉水装起来准备待会儿带走，收拾好了东西她才说起之前的事情。
当然，她没多说自己和自己丈夫的怪话，更多只是单方面展示了那个名为艾丽娅的少女的跋扈。
什么叫蛮不讲理？什么叫飞扬跋扈？
那就是了——听起来艾丽娅简直就是所有玛丽苏小说里面该被扎小草人戳到烂的恶毒女配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名为作恶的气息。
尽管从大伯怪的眼光来看，对方也确实是作恶没错，而且下手还挺狠……
“就因为……这个？”二哥怪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过很多问题，想过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在老家这边出了什么事情，触怒了自己的二叔，从而导致他那些战友朋友出面帮忙，甚至是不待见自己。
也想过是不是老家的这些亲戚去报了警，咬着当初民不举官不究的金融问题，导致自己一时之间要受牵连，甚至是以后锒铛入狱。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堂弟，往家里带回来一个小迷妹，而后那个迷妹发了飚……
他表情稍显麻木地喝了口矿泉水，默默拧好瓶子，想要将其放到桌上，可放了一下却没放稳。
他那恍惚的视线没把握好茶几和自己的距离，水瓶在身前晃悠了一下，顺着他手臂的动作垂落下去，并没有触碰到茶几……
下一秒，他似乎骤然反应过来，怒火从心底猛地窜起来，用力地把手里的水瓶往地上一掼：“他妈的——有病啊！”
「砰——」
水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荡的闷响，门口的电子锁微微闪烁的不可见绿光忽而跳动了一下。
门外走廊里面，那坐在长椅上戴着耳机听歌的男人身子跟着一颤，下意识摘掉耳机，咧了咧嘴，表情怪异地掏着耳朵，似乎被耳机里面骤然放大的音量给吓到了一样。
好几秒种之后，二哥怪才揉着脸：“神经病……痴线……”
“小、小声点！”似乎是被艾痴线真切吓到了的大伯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阻止自己儿子口出狂言，他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她家里，很有钱的啊！”
“有钱了不起啊！”二哥怪猛地抬高声调：“不就是有个好爹吗？她就是投胎占了便宜！要是我这事儿做成了，我绝对不会比她差！”
阿婶怪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儿子啊，你跟你弟弟说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稍微讲和或者怎么样？那个女的简直就是个疯子，我们惹不起啊……”
“哼！”二哥怪愤愤地坐下来，视线游移开，声线降低了一点：“我和他聊不来。”
“……谁？”
“庄广睿！”二哥怪不满道：“他也是学金融的，怎么就不懂有钱自家人一起赚？我上次去……反正他就是给我搞破坏的那种，才不会帮我，我看到他就烦。”
实际上不仅仅是烦，更多是惧怕。
卡其色狂放虽然没有对家里人下手的意思，但是到了他的那个层次，想要对抗或者压制二哥怪这种粗浅的庞氏骗局，确实花不了太大的功夫。
“那你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嘛！”阿婶怪有些不满：“每次问你你又说不清楚，之前在银行干得好好的，非要做什么基金，你现在——人家家里就是做这个的！你怎么比得过那个女孩？只能低头认错啊！”
“我那种叫做虚拟货币，是未来的潮流，你懂不懂什么叫风口？”二哥怪争辩道：“就像是之前的华东云华腾一样，他们搞社交搞互联网金融的，就借着那个风口成为了新贵，虚拟货币也一样——我现在手里的黑币虽然是拿来捞钱的，但是我真正的资金全都投入到了蔷薇币里面，那可是暗网的硬通货，网络黄金！”
“什么什么蔷薇币……”阿婶怪一头雾水：“能赚钱吗？”
“怎么不能，现在买到，等到以后像是比特币一样升值了，我再卖出去——当初比特币才多少钱一个？”说着二哥怪掰着手指头：“当初比特币一块钱不到！你们谁知道？啊？你们谁懂这个？现在好几万美金！十多万国元一枚，这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当初我要是有眼光，投个一万块，现在不就是十亿身家了？你说我还怕什么！”
“那你那个什么蔷薇币，也能做到？”大伯怪眼前一亮，垂死病中惊坐起：“是不是以后升值了，也能够大赚？那样的话是不是就——”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脸上已经流露出了明显的希冀，似乎看到了辉煌的未来就在眼前。
白洞，白色的明天！
“当然可以，只不过近段时间不行，得有一个增长的过程。”二哥怪斟酌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可最后考虑到这里都是自己的亲人，同时似乎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压低声音道：“而且蔷薇币不是单纯的虚拟货币，它还涉及到了暗网，如果它背后的发行组织能够成功，那么蔷薇币就会成为类似欧罗巴合法货币一样的存在，等于是数字版本的欧元！”
“我听不懂……”阿婶怪看了看自己丈夫，又看了看自己儿子，只能是问着最简单却也最直接的问题：“那么这种什么蔷薇币，是只要拿着就可以了？不需要做什么？”
“是也不是。”二哥怪说到这里，抿着唇陷入沉默，好片刻之后才轻声道：“还需要贡献点，才能够激活这些货币，进行交易，比如说蔷薇币的官方发布某种广泛的任务，可以选择接取，获得一定数量蔷薇币的同时还可以激活已有的一部分，这些任务都很简单，而且——”
“什么奇奇怪怪的。”大伯怪听了一阵不耐地挥手打断二哥怪的话：“又是任务又是贡献的，听起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玩游戏的那套——我说啊，你该不会是被什么骗子给忽悠了吧？”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二哥怪摇了摇头：“反正暗网是很厉害的，不是你们平时看乱七八糟新闻的那个网络，在里面的东西也比我们能接触到的更高端。”
“那你说的那个暗网，不是，那个什么蔷薇币，多久才能兑现啊？”
“这个……我不知道，可能还要几年才能升值。”二哥怪想了一下：“就算升值了，我也不太想这么快出掉，万一还有得涨呢？”
“可你现在不卖，以后涨了也不卖，那不就只是一串数字吗？完全没有拿到钱啊！”阿婶怪看东西的目光很简单，但简单往往纯粹：“拿不到钱，不就是假的吗？”
“这……”二哥怪挠了挠头：“也不是完全拿不到钱，可以兑换一些实物，还能让人去帮你做事，很厉害的，我之所以能够应聘进到立雅基金，也是因为用蔷薇币购买了欧罗巴一个猎头公司的合同，让他们伪造了我的投资档案，然后才成的。”
“猎头公司是什么？”大伯怪眼神迷茫：“而且你伪造这个，不怕被查出来吗？”
“猎头公司就是抢人才挖墙脚的公司，专门搜罗人才，为需要的企业服务，我的投资记录虽然是假的，但是我有能力啊！只要我展示出了能力，谁会没事干查我入职以前的记录？”
二哥怪说到这里，颇有几分得意地补充道：“有时候啊，眼界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不懂这些所以不能理解，这是层次问题——我们家也就是运气好，才出了我这么一个异类，要是按照原来的发展水准，一辈子都是最低的阶层，顶多吃点死工资什么的……你看庄广睿，他就是这样的，以后毕业了不起找个证券公司或者银行，当个小柜员，他懂什么暗网？他知道蔷薇币吗？他知道暗世界吗？”
“暗世界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大伯怪砸了咂嘴，把自己儿子从骄傲之中拉回到最基本的目前矛盾之中来：“那你这么厉害，是不是就不用在乎现在的工作了？要不咱硬气一把，直接不理会那个痴线的女生？”
“我……虽然我以后可能很厉害，但是现在我这个工作是基础啊……”说到这件事情，二哥怪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而且我入职立雅基金之后，接到了很多蔷薇币发行方的任务，只有在基金里才能做。”
“什么任务？”
“就是一些内部……咳！哎呀，说这些你们也不明白，反正我这个工作很重要就是了，顺利的话，我过几年就是百万富翁，甚至是千万富翁，到时候买房买车什么的，简单轻松得很。”
阿婶怪有些担忧：“当初你炒那个什么黑币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一年就能回本，第二年返利80%，第三年利滚利四五倍的收益，可现在全都被套牢了，昨天还有亲戚问我要之前投资的钱呢……”
“这不一样的！”二哥怪下意识反驳道：“再说了现在我在立雅基金上班，我一个月工资多少钱你们知道吗？要是我能运气好拉到几个大的投资人，对方投资个一千万两千万的，我直接拿到手的现金返点都能有几十上百万，这才是真正赚钱的门路！背靠大树好乘凉，立雅基金虽然小，可却是从大基金里面分出来的嫡系，我现在进去，以后就是元老，要是我能当上管理层，手底下的人转到多少钱我都能分一份，躺着都有得赚！”
说到这些，二哥怪脸上都带上了几分光彩，声调欢快起来。
阿婶怪却把眉头皱的更紧了，双手捏着衣角：“那……那你的什么基金这么厉害，那个痴线女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停职了？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额……”二哥怪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反问道：“我还想问你们呢，到底之前干了什么，招惹到谁了？”
“能招惹谁啊！就是个小姑娘，十八九岁刚成年的那种，面嫩得很。”大伯怪心有余悸：“排场特别大，家里应该是非常有钱有背景的，而且她还喜欢你堂弟，谁惹得你堂弟不高兴，她就当场发疯发飙……”
二哥怪像是在听劣质的后宫文，还是那种特别不走心的，带着一股子走肾的倒贴味儿。
他想了一下：“对方叫什么名字，你们总该记得吧？”
“这个记得，姓……艾是吧？”大伯怪回头看着阿婶怪：“艾什么娅来着？”
“艾丽娅——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立雅基金的那个立雅，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的字。”
“立雅基金？立雅？”二哥怪倒吸了一口，只觉得后槽牙隐隐发凉：“艾……这个姓很少见啊，我知道的这个姓的，还很有钱的，倒是有一个……而且——但是不可能的吧？”
“什么不可能？”
“那个艾董事长，是我的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最上面的那位。”二哥怪脸色有些发白：“利亚基金的董事长，艾如龙。”
“……很厉害？”
“你们没听过他的名字很正常，实际上就算在业内也有很多人没听过，我是刚好在立雅基金才从内部渠道知道的，对方特别低调，而且基本不在国内做生意抢肉，都是在国外去投资——当初香江的金融保卫战你们知道吧？索罗金的那个。”
“知道啊。”大伯怪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喜欢吹嘘自己在香江何等有人脉何等有见闻的人，他自然对于当年的事情不陌生，甚至于这些事情本身就是他拿来作为谈资的主力部分，只不过视角比较偏向于都市传说的外行，而不是那种剖析本质的业界记录罢了。
“那次和索罗金对抗的，就是他。”二哥怪很笃定地说道：“利亚基金董事长，艾如龙！”
“就是你们的那个基金？”
“不，我们的是立雅，立正的立，优雅的雅，这是从原来的大基金里面分出来的。”二哥怪说着抬手凌空写了一下：“大基金才是艾如龙的那个，利益的利，亚太的亚。”
“那应该不是……”阿婶怪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差别，摇了摇头：“不是同样的字，但是读音差不多。”
“可如果你说有钱的话，还和我们的基金有牵扯，我就只能想到这个了……”
“会不会真就是那个什么艾董事长的女儿？或者说侄女？亲戚？”
“我怎么知道，我们董事长有没有孩子我都不清楚。”二哥怪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就算真有女儿，也不该是我们这个层次能够接触到的，庄广睿他凭什么和对方认识？”
“他学校认识的啊，东山大——”
“东山大又怎么样，东山……额……”二哥怪下意识反驳了一下，而后张了张嘴，积蓄起来的杠精气又一下子泄掉了，带起了些许狐疑：“东山大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相比起他就读的野鸡大学，东山大这种顶尖学府作为艾如龙女儿就读的高等学院，可能性还真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