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噬药师的宝木德里奇
有人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多瓜在圈子里的传播速度都超乎旁人的想象，毕竟那些看似有趣的糗事，背后折射出来的往往就是一个并不曾浮上水面的关系网，以及关系网在触碰到具体阻碍之后，链接开去的动荡。
南家二少不在，和南家二少那些跟班不怎么对付的纨绔不免冷嘲热讽几句他们在东山大的壮举，其中戏谑的意味，大家都听得真切。
而当事人便只能是梗着脖子转移话题，说起去南家庄园的体验，说南家大少是何等有风度何等有大佬气场。
即便是被旁人挤兑得没办法了，也只能是嘀咕着说他们和南家二少一起披荆斩棘是如何艰难才从东山大那个龙潭虎穴里面闯了出来，整得跟说书一样。
在故事里面，东山大俨然就成了深不见底的谭渊，里面甚至还藏着恶龙。
大家表面上都信了，内里是什么想法也看不真切，但是看他们低头喝茶时候那嘴角的弧度，就知道恐怕没多少赞赏。
一个小姑娘……还天生神力……还气场霸道……噗嗤……七八个人……
你怎么不说她是扯开外套就能成为女超人的现实版克拉克呢？
有些事情听起来过于诡谲，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这帮家伙的自我粉饰。
但是大家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没必要把话说得太开，嘻嘻哈哈取笑了一番之后也就这样了。
只是有人端着手边的茶杯，正准备凑到嘴边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过去：“刚才你说那个……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我当时其实特别想给她两下的，但是她是个学生嘛，还是女的，我就没办法，有时候事情真就是这么憋屈。”一个当事纨绔和同伴如此辩解完，这才一副无语的样子摆了摆手：“艾丽什么什么，记不清楚了，但是那个女孩还是有点东西的，气势很足，我当时都被她吓了一跳。”
他这么自嘲着说出来，多少有点高抬对方的意思，显得和对方上演过对手戏的自己不是那么弱小狼狈，只是表面的从容掩饰不住眼底的纠结。
笑，就知道笑——你们这帮傻嗨……
旁边那个搭话的人也横着手架在旁边的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大佬的做派：“艾丽……还爱丽，怎么不说她有个好爸爸呢？”
于是就有人跟着哄笑起来，可唯独那个端着茶的纨绔，表情愈发古怪了。
他放下茶杯，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有些东西又在脑海里萦绕着，纠缠成一团乱麻。
东山大……艾丽……气场霸道……
他莫名地，就想起了当初在无忧岛那边见识过的，那个身着大明凤袍，璀璨如同煌煌烈日当空的女孩来。
艾丽……艾丽娅……
艾……艾如龙……利亚基金……
当时的情报还不曾被九局封锁，很多细节的东西对方非但没有隐瞒，反而有种隐隐约约露出来震慑别人的意味。
只是对方的震慑很明显是成功的，成功到艾如龙砸钱抹掉了网上所有艾丽娅的大明凤袍照片之后，即便是他们这个圈子也没多少人再度提起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女。
恰好这个时候，有人站起身和众人打招呼要离开。
“诶？你们去哪？”之前哄笑的纨绔抬手问道：“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呢？二少还没来呢！”
“就是二少发信息给我们。”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二代子弟裂开嘴，露出并不算整齐的牙：“我这刚买了一辆法拉利，准备开去东山大那边转转，看看能不能见识一下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哇，我们刚才说的那个天生神力的？”哄笑纨绔露出夸张的表情：“你居然好这一口！”
“是啊是啊，人生嘛，就得找点刺激。”
黄毛纨绔也不知道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随口应了一句之后，只是和旁边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旁边有人低声嘀咕道：“刚才他们说，南家二少的信息……”
“不服气？”
“有可能是。”
“但是找他们去有什么用？”
“没底蕴，见识短呗，好使唤。”有人轻声嗤笑道：“这种家里有两个钱就想着挤进来圈子的暴发户，最好打发了，他们为了搭上南家的线，什么事情都敢去做的。”
“哎，不能这么说，做生意嘛，不寒碜，多少人想跪都还没这个门子呢。”
“呵……成不了大事……”
放下茶杯的那个人砸了咂嘴，觉得喉咙有点干涩。
对于黄毛纨绔，他是不陌生的——对方就像是其他人说的那样，家里有点钱，但是根基不稳，是那种骤然富贵的暴发户。
这种人其实是没有很么底线的，突如其来的富贵让他们的心态失衡，说上一句媚上欺下也不为过，面对南家二少这种多年积累的豪门子弟，天生就低了一头，很是有种跟着对方鞍前马后的自觉。
但是面对家庭财富不如他们的普通人，往往他们就会露出高高在上的嘴脸，似乎不这样就显不出自家已然获得泼天的富贵一般，以此彰显那扭曲之后的带着自己不曾察觉的自卑的优越感。
但是……搞什么啊……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只觉得已经凉掉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滑动着，像是冰冷的刀子一样割进了肚子里。
艾丽娅背后，那是利亚基金的艾如龙啊……
这个时候，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以某种决然的姿态聚集成了厚重的阴云，覆压了过来。
即便是能够看见窗外的蓝天，他也依旧觉得有看不见的风正在呼啸着涌起。
旁边有人看了看手表：“要去打一桌么？我下午约了一个模特去玩，你有什么安排？”
“……我想回家。”他这么说着，再度放下茶杯，带起一声莫名的喟叹。
“什么？”
“回家。”他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表情有些严肃，严肃到了安静的地步。
看着自己这个还算是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恳切：“我得回家收衣服了，今天早上晒的，忘了收。”
“啊？”狐朋狗友瞪大了眼睛，表情带着懵意：“为、为什么？”
“因为……”扭头看了眼窗外的风光，他摇了摇头：“恐怕要变天了。”
“？？？”
……
……
东山市·东山大·金融学院·大礼堂
“所以，它的背后有军事的影响，有政治的影响，有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本质，依旧是人类这么多年互相斗争的一个缩影，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艾如龙站在大礼堂最前面，双手撑着演讲台的两边，没有稿子。
他在回答学生的问题，即便是东山大这种顶级高校，能够请到艾如龙这个级别的真正商界大佬过来做对话的机会也不多，所以金融学院的导师们很鸡贼地把原本的演讲部分取消了，直接把好几个大佬的时间捏在了一起，改成了自由问答，摆明了是要他们给点干货出来。
但艾如龙面对刚才一个学生充满了骄傲的‘三年时间灭英斩米’的说法，只是语气沉重地回答道：“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看似是资本的博弈，可实际上却是各个层面相互递进的，共和国的今天，人民富足，军事实力发达，相比之下西方却在走着下坡路，用一整年的离谱新闻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愚蠢，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我们赢定了。”
大家不由笑了出来，有礼节性的，也有理解到了他这个说法而会心一笑的，但更多的年轻学生则是在笑了笑之后，若有所思。
一般对方这么说，就是先扬后抑的转折起始——大家都是高三语文阅读理解杀出来的，基本操作，都懂。
“可是我们真就能够保证我们赢定了吗？在我看来，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占据着相对科技优势和绝对军事优势的米利坚，依旧会是蓝星文明引导者，并且会通过打压后来者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这个打压的战场，在经济，在文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我们现在要清楚认识到我们的优势，但同时也要正视我们的不足，未来的国家对抗和经济对抗，其实并不是一个谁赢的过程，而是一个看谁犯错更多，谁先输掉的过程，先一步输掉的会成为猎物，被多坚持了一会儿的竞争对手收割掉，成为他们的养分，当年苏联东欧体系解体，西方经济体全面进入东欧，大肆收割，这些经济基础支撑着他们直到现如今，在这接近三十年的时间里继续发展。”
艾如龙抬手指着东欧的方向：“当年我亲自去看过，我也想去寻找一样收割他们的机会，我甚至花了微不足道的钱买了两枚曾经无比珍贵的战争英雄纪念勋章，现在就放在我的办公室里警醒着我，一旦撑不下去了，就会布其后尘……那个时候的苏联，已经没有了英雄，不是没有了人，而是因为没有了国家，谁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但这就是真的，牢不可破的联盟，一夕崩塌。”
说着艾如龙叹了口气：“我们共和国撑过来了，现在的共和国不怕竞争，不怕制度竞争，也不怕模式竞争，甚至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每三年就创造一个不列颠，我们可以自信，也必须自信，但是自信不代表自大，战略上藐视敌人，但是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随后他勉励了一番那个自大的学生，接着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这才将话筒交给另外的商界大佬。
湛蓝坐在他的座位后面，探头过来轻声道：“夫人的飞机落地了，大小姐接到了夫人，现在正在往东山大这边过来。”
“来东山大做什么？”
“不清楚，但看起来是大小姐在带路。”
负责给艾丽娅开车的人今天并不是筋肉姐贵爱歌亦或者是开车出门铁定被拦住查驾照的离光小道姑，而是利亚基金的人，难得要去接自己亲爱的麻麻，所以艾丽娅也给了艾如龙一个表现的机会。
来吧！展示一下你的父爱！
然后她自己拒绝了艾如龙将自己座驾空运回来的提议，灰溜溜地随便选了辆保姆车。
开什么玩笑，车头带小国旗还挂两地牌照的黑色牌照加长款红旗车，那是她一个学生该坐的车么？
捧杀！这绝对是捧杀！
呸！假爹！抬走！下一个——
但是艾假爹还不知道自己在女儿的仇恨小本本上又多了一笔，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和学生互动。
十多分钟之后，他才做了一个总结性发言，离开会场。
“小娅是准备去哪里？”艾如龙坐进自己的车里，揉了揉额角：“她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不知道，还没有问。”湛蓝翻了下自己的平板：“但是不管怎么安排，待会儿都要吃中午饭的，所以我建议你休息一下之后，中午和夫人大小姐吃顿团圆饭。”
说着她顿了一下，轻声补充道：“毕竟夫人这次死里逃生，值得庆祝。”
“……嗯，在哪里吃？”艾如龙点了点头。
“目前来看，我是建议去泰丰楼，听说重开的泰丰楼主厨很有水平，两位厨师长今天也在，无论是炮豚还是瓦坛花雕鸡都可以做，我暂时预定了一桌，他们的特色菜有一道拔丝山药，每天只做六份，大小姐应——”
“你也一起吧。”
“该喜欢……啊？”
“我说，你也一起。”艾如龙扭过头看着窗外，没有看湛蓝的眼睛，只是轻声道：“中午你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我……”湛蓝眨了眨眼，喉咙耸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飘：“我没关系的，我和毕哥一起……”
车辆正在缓缓开动着，顺着大学城的公路往主校区那边去，开车的毕北眉头下意识狠跳了一下，赶忙接话道：“不了不了，湛助理，我今天中午没胃口，胃……痛！对，我胃痛胃酸，准备去医院看看，医生说要体检，不让我吃中午饭的。”
“……那你到底是准备去医院看看，还是已经去医院看过了？”湛蓝没好气地在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
毕北赶忙把自己的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来：“嘿嘿，我这不是有经验了吗，免得体检浪费时间……话说体检可以报销吗？”
“可以。”不等湛蓝说什么，艾如龙就点头了：“既然你不舒服，下午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给你算三倍……五倍的特殊津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在国内，虽然嘴上说着九局不给力，艾丽娅都会被劫持，但大家其实都还是很放心安全的。
毕北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像是在本子那边，带着几个重装保镖贴身护卫着艾如龙的安全，难得可以休息一下。
“谢谢董事长！董事长真好——”
说完不等湛蓝发话，毕北就摁下按钮，把后座和驾驶位之间的升降隔板升了起来，拦住了湛蓝的不满。
湛蓝想了一下，又想了一下，再想了一下，最后只是低下头，脸颊有些难以察觉的绯红：“那个……咳，大小姐刚才发信息，说夫人回家里放置行李，洗漱去了，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见。”
“那你跟他们说在泰丰楼了吗？”
“嗯，说了。”
“……走吧，先去泰丰楼那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