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影子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上一刻还是在洛辰怀里满脸兴奋的绯玉丸，此刻已经挣脱了她的怀抱，并用双手紧紧握住了这把从她身上夺走的十字架。前后如此之大的反差，甚至让她就这么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好。
但这份震惊终究还是没能持续太久，仅仅是弹指之间，洛辰便立刻脱离了束手无措的状态，回复了自己因为震惊而变得凝滞的思维。然后立刻分析出了自己此刻所面对的状况。
此刻的绯绯玉丸面色冰冷，那双如同蓝水晶一般的双眼也早已被那如同黑色血块的负面情绪所吞噬，转化成了那象征着杀戮以及死亡的猩红。
“绯...不对！你是绯狱丸！”
感受从那对猩红双眼中所流露而出的血腥气息还有那没有经过丝毫掩饰的憎恨之情，仅仅只是一个照面，洛辰就已经完全得知了此刻掌控这具身体意识的真实身份。
她是从上纪元一直存活至今的孤魂，一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家人并且无比仇视人类，拥有着侵蚀之力的上纪元第十二律者。
她的真实姓名...早已被所有人遗忘在了那漫长的时光之中。她的真实身份...是一位因为人类的恐惧，而死在人类手中的普通女孩...同时也是卡莲·卡斯兰娜的仇人。
洛辰一边在自己的脑海里整理着有关对方所有已知的情报，一边弓起了自己原本还是站直着的身躯，那双空闲下来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触摸上了挂在她腰间枪套中的那对双枪之上。俨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工作。
原因无他，现在她使用的身体，是绯狱丸的仇人：卡莲·卡斯兰娜的身体，如果绯玉丸的身体真的已经被绯狱丸所掌控了的话，那么接下来她所要面对的，只有可能是开战这唯一一个结果。
“...”
绯狱丸那充斥着暴虐情绪的猩红瞳孔中倒映着对方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身躯，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旧没有表现出除了平静以外的任何情绪，她就这么紧握着手中那把抢夺而来的十字架，安静的站在原地。
但下一刻，原本还是毫无动作的绯狱丸，却像是意识到了此刻自己所面对的情况，她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扯起诡异的扯起了一道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容，然后...
她跑了，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任何的征兆，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狠话，绯狱丸就这么手握十字架，毫不犹豫的转头，向着远处的黑暗疾驰而去，将做好大战一场准备的洛辰，独自一人留在了原地。
“诶？！别跑！给我回来！”
绯狱丸如此突然离去的这番举动，就如同一根锋利的尖刺，扎在了充满气体的气球上一般，让整个人都进入战斗前奏的洛辰，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意识到了绯狱丸即将脱离自己视线之时，洛辰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了，此刻她必须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必须对着这个即将消失的身影，扣下手枪的扳机，即便此刻的绯狱丸操纵的身体是绯玉丸的也一样，因为那把可以拯救所有人的十字架，绝对不可以就这样被人轻易夺走。
“抱歉了，绯玉丸...”
将手枪的枪口瞄向绯狱丸的腿部，在如同祷告一般的话语中，洛辰扣动了扳机。而那蓄势待发的子.弹，也像是遵守主人命令的仆从一样，顷刻间脱离了抢身的怀抱，向着绯狱丸的腿步急射而去。
既然这一切的牺牲都无法避免，那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着必要的牺牲，缩减到所有人都可以承受的地步。可即使这个可以承受的地步...也会沉重到让她内心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愧疚...
呼啸的子.弹如期而至，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子.弹...被火焰吞噬了...？”
那颗本应击中绯狱丸腿部的子.弹，如共同撞击到了屏障一般停止在了控制，然后在下一刻化为了灰烬，最后随着微风飘散在了空中，与夜晚的八重村合为了一体。
“该死的，那是狐神盾！”
仅仅是一眼，洛辰就判断出了绯狱丸用来抵挡子.弹所用到的能力，可就在她举起手枪准备再次扣动扳机之时，却发现此时的绯狱丸早已飞奔到了射程之外...
“啧...”
洛辰飞快的将手枪收到了腰间的枪套之内，没有任何的迟疑向着绯狱丸冲去。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的话，绯狱丸所走的这条道路的尽头，毫无疑问的就是天守阁。
——————
位于圣痕空间内，原本应是寂静无声的八重村，此刻却充斥着让人感到烦躁的嘈杂脚步声。放眼望去，一大一小两人身影正沐浴着夜色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两道身影的速度都可以说是非常的快，两者之间的距离也相差的不远，但可惜的位于娇小身影后方的那个人影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追上或是触及到自己前方的那个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身影。
终于，位于后方的身影就像是耗尽了自己全部了力量一般，猛地停了下来，而位于前方的那个娇小身影，就像是不知疲劳一般的，继续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跑去，两者之间原本相差不多的距离，很快就被拉大了开来。
“可恶，疼死我了...”
虽然很不甘心就这么停下来，但是脚部那愈加强烈的痛楚却如同无法抑制的低语一般，强制让洛辰停下自己的脚部，让她待在原地目送着绯狱丸向着天守阁更近一步。
原本在她的预算中，凭借她的脚力应该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向着天守阁狂奔的绯狱丸，只可惜她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现在的她，脚上穿着的并不是在圣痕空间外她经常穿着的那双跑鞋，而是一双与卡莲这套修女服形成搭配，并且行动非常不便的高跟鞋。而就是这一致命的原因，导致她最终只能跟在绯狱丸的身后，一直处于一个近在咫尺却又触及不到对方的距离。
“麻烦死了...”
洛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穿着到高跟鞋，然后再看了一眼又快要脱离自己视野的绯狱丸，接着发出了一声抱怨声之后，她用力地踩了一下高跟鞋的鞋跟。
凭借着这具身体拥有的巨大力量，高跟鞋的鞋跟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没有意外的与鞋子分离了开来。继续将另一只鞋跟分离鞋子之后，这双有碍于行动的高跟鞋，终于被蛮力勉强的改造成的一双不怎么规范的平底鞋。
“这样就好多了。”
稍稍活动了一下被解放的双脚，感觉到痛楚渐渐退去之后，洛辰便重新踏上了追逐绯狱丸的路途。没过多久，就重新追上了那向着天守阁飞奔而去的绯狱丸。
而这一次，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没有向之前那般。现在的她只需要伸出自己的手，就可以抓住绯狱丸的衣领，然后从她的手中夺回那把被抢走的十字架，而此刻的两人，也在漫长的追逐中，来到了天守阁的门前。
“给我回来！”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绯狱丸即将迈入天守阁之时，狂奔在绯狱丸身后的洛辰不由得的大吼一声，然后猛地伸出手向着绯狱丸的衣领抓去，然后...
一根绯红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声从她的正面笔直袭来，穿透了她的肩膀，而她伸手抓取绯狱丸的动作，也应为这一根意料之外的箭矢，化为了泡影，她的整个身躯也因为箭矢巨大的冲力，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而狂奔的绯狱丸也凭借这个机会顺利的进入了天守阁之中...
“这里...居然还会有死士...”
一路上过于平静和安全的狂奔，让洛辰几乎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绯狱丸的身上，从而忽略了自己的周围其实还充斥着众多死士的这一个事实。
“明明...明明就差一点了啊...”
目送着绯狱丸进入天守阁之中，看着阻挡在自己面前，手持弓箭的死士，狂奔了一路的洛辰，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发出了无助的呢喃。
“不对，还来得及！”
（地藏御魂放置的地方，可是在天守阁的顶层啊！）
在重新回忆起地藏御魂摆放在天守阁内的位置后，洛辰毫不在意自己肩膀上还插着弓箭的伤口，随即像是疯了一般的冲向了阻挡在自己面前并且即将发动下一攻击的死士面前，用手扣住了死士的脑袋，然后用力地摁向了一旁的墙壁之上。
巨大的力量通过死士的脑袋传递到了墙壁上，力道之大甚至让墙壁上产生了裂缝，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观看自己创造出来的杰作，她只是匆忙的向着天守阁的入口冲去。
可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那一道将两片圣痕空间互相分割开来的无形屏障...
“混蛋，为什么绯狱丸可以...啊...对啊..钥匙在绯狱丸的身上...”
透过这道无形的屏障，她看到了那把作为钥匙的十字架正安静的掉落在天守阁一楼大厅的正中央，如果没有这道屏障的话，不出几步她就可以重新取回这把被人遗弃了的钥匙。但现在，这短短的几步路的距离，却成为了她永远无法触及得到的彼岸。
“来不及了啊...结果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好啊...”
面对着这道几乎不可能跨越的阻碍，所有的不甘和自责，最终全都包含在了一声绝望的呢喃。
她努力了，她尝试了，她挽回了，但最后的一切却像是有人在幕后操作着的一样，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向了最错误的那一头。
晚风吹拂在洛辰的身上，为她带去了刺骨的寒意，被箭矢穿透的肩膀，此刻却像是在用火焰灼烧一般，无法凝固的血液从裂开的伤口滴落在了地面，但她却丝毫都没有在意这些足以让人崩溃的感觉。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啊！凭什么让我走完这一条完全错误的路线啊！”
面对着似乎已经定好的了结局，她疯了，她伸手握住插在自己肩膀上的箭矢，然后用力拔了出来，带出一些已经被扯烂的血肉和无法凝固的血液。
“我只是想完成我答应别人的承诺！我只是想让所有人的有一个好的结局啊！”
她怒吼着，她用自己双手扒上了这道阻挡在她面前的屏障，她开始用力撕扯起这道将阻挡她前进的屏障。肩膀的伤口因为用力而被扯大，鲜血将黑色的衣袖染成了暗淡的黑红，但这所有付出的一切，却只是让这道屏障上泛起微不可闻的波澜。
“凭什么就要我去遵循那被神决定好的命运！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能够决定命运的，只有人们自己啊！”
她再一次怒吼着，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几乎染红了她全身的大半服饰，而她戴在双手手套的指尖，也浮现出了点点猩红，而这一次，这道原先只会泛起波纹的屏障，似乎多出了几道细小的裂缝。
“我答应过她的！我一定......”
“我一定会去救她的啊！”
最后的一声怒吼，如同陷入绝境拼死一搏的濒死者，向着自己那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发动起了所能做出的最后一次进攻，那几乎可以说，是拼上了自己一切的进攻...
而伴随着这声怒吼一同出现的，是满天的碎片，还有被血液染上不屈之色的手套...
第三十九章 相聚
山顶的祭台上方，悬挂着象征着灾厄的优雅红月。那原本应是朦胧的月光，却是在着淡红之中，表现出了那略带黏腻的触感。
如同被人用精致的餐刀划出了一道切口平整的缺口，那仿佛夹杂着淡淡铁锈之味，仿佛能够依附在所有物体之上的，淡红月光，正从那缺口之中缓缓流出，不到片刻便附着了整座祭台，在祭祀烛台火光的照耀之下，映照出了迷醉之息。
祭台的中央，端坐着被束缚双手的德丽莎，此刻她紧闭双眼，身上仍旧穿着那套幸临此地之时所穿着的那台红白和服。
她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如果忽略掉她那被祭祀专用红绳所紧缚的双手，手、脚腕之处那因为血液凝固而合拢的伤口，或许所有看见她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将这位穿着红白和服的小女孩，当做是倾听神明之声，从而主持祭祀的巫女吧。
不，她不是，她是祭品，她是被那身披人皮，内在却是腐肉的怪物所选为的，那用来满足自己内心漏洞的祭品。
“唉...”
伴随着一声无奈到极致的叹息声，原本处于沉寂，彷如睡去一般的德丽莎，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抬起了自己的头，看了一眼那位于祭台上方的红月。
那散发着粘稠月光的红月，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向着祭台的正上方缓缓移动着，如同一个被人校准了时间并且拧紧了发条的计时器一般，给人了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在梦里，献祭开始的时间...就是在月亮升到祭台正上方的时候...”
回忆着那已经快要被自己忘记了的梦境，在回想起梦境中代表着祭祀开始时的象征之时，即便是曾经才死亡边缘徘徊过的德丽莎，此刻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害怕起来。
以前的她不害怕死，那一段时间的她，灵魂中最重要的部分已经死去了，所以她那具躯壳之中所剩下的残骸无时无刻的都在催促着，让她与那早已死去的那一部分，一起步入那最后的彼岸。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之中，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虽然这些重新获得的部分还无法替代那早已死去的那一部分。但对于德丽莎这具只剩下残骸的躯壳来说，已经够了。
这一部分，是一座学院，一位女士，两位少女，以及...
“唉...”
望着那即将到达的时限，德丽莎只得再次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位于这片圣痕空间之中的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女而已，更不用说她现在四肢的状态。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挣脱束缚然后逃离此地，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有时间去思考这些无用的妄想，倒不如去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手脚的伤口早已因为疼痛而变得麻木，但这在漫长的等待之中，那象征着救赎的光芒，却迟迟没能出现。
那么如此看来，那被所有走投无路之人口口相传的奇迹...真的...真的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吗...？
“如何？八重村夜晚的景色，在常人的眼中，应该很美吧。”
原本只应存在于德丽莎一人的祭台，却唐突的出现另一个声音，一个用着低沉之声诉说着完全不合时宜内容的声音。而德丽莎也像是常人一般，好奇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一个带着狐脸面具的男人正缓步向她走来，而这个男人腰上的东西，却吸引住了她所有的视线。
那是一把日式太刀，纯黑的刀身，金红相间的刀柄以及缠绕上面那如同浸染了石墨一般的黑色绸带。这把如同工艺品一般的太刀，就如同黑夜中闪烁着的唯一一颗明星一般，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哼...”
但仅仅只是一瞬的时间，德丽莎就像自己的视线从这把黑色太刀之上转移了一旁，接着用一声低沉的冷哼回应了这个戴着狐脸面具的男人。
虽然狐脸面具遮住了男人的样貌，但是德丽莎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扔出来他的身份。这个男人，是八重樱的父亲，是八重村的神主，同时还是这一次祭祀的监督者。
“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好了。”
男人的此刻的心情看起来似乎非常的不错，他并没有因为德丽莎之前那毫无礼貌的回应而感到生气，紧接着他坐到了祭台的台阶之上，似乎是想与德丽莎进行一次促膝长谈。
“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在那无法计算的黑暗时光之中，我已经无数次的幻想过了现在的这个时刻，终于，我的愿望终于要实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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