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次男
“那就麻烦你转告她了，我父亲……”
“那个叫早露的孩子好像也……”
“大猫你烦不烦啊，能不能说重点？”看煌顾左右而言他，对核心问题避而不谈，雪怪小队都急眼儿了，大声嚷嚷起来。
“这种事情让我怎么说啊？你们怎么自己不说！”煌立马嚷嚷了回去，她觉得自己表现狗不错了，眼前这帮怂货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凭什么指责自己？
然而勇气归勇气，说一千道一万，这都不是能够轻描淡写地拿来谈论的事情。
“你们……”聪慧的霜星看出了端倪，“是不是担心我伤心过度，已经失去理智了？”
“呃……”众人齐齐一僵，这就很TM尴尬了，但是有一说一，霜星问话时，虽然笑容宛如春日阳光，但配合问话的内容，任何人都会感觉到恐怖的。
面对至亲之人的死亡，依旧微笑以对，排除天生狼心狗肺的情况不谈，那么这个人如果不是大彻大悟，就只能是彻底疯了。
霜星显然不会是狼心狗肺之辈，那她到底是哪一种呢？
“有什么话你们直说就好了，我父亲他……安葬了么？”没有煌打岔，霜星总算把自己的问题说完了，众人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女孩儿伤心过度，开始逃避现实，那样他们真的没法应对了，随后，几个人才一人一句，十分艰难地补完了整件事情的全貌。
“大爹他……”
“整座山都塌了……”
“几十万吨土方……”
“凯尔希医生说，现在去挖，代价太大……”
“而且，那里有疑似活性源石反应，贸然开挖很可能会有危险……”
“我们只找回了大爹的盾牌……”
话语徘徊在嘴边，出口是那样的艰难，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哑巴，声带嘶哑而疼痛，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话总是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几个人的台词组合起来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霜星还是耐心地听着，并补完了那些他们没说出口的内容。
“这样啊……”女孩儿轻笑着感慨道，“也许对他来说，这反而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你们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霜星星，你别这样！”煌觉得霜星可能是真的精神失常了，明明牺牲的是自己的父亲，却还要强撑微笑，规劝别人不要太伤心，正常人能干出来这事儿？冲动的大猫立马又把女孩儿抱进怀里，抱得死紧死紧，让后者都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想哭的话，你就尽情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哎呀！！”
煌的脑袋上突然挨了一下，被打倒在地，已经快要窒息的霜星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怕地轻轻拍了拍胸口——煌大猫的拥抱确实很温暖，但那道深渊也是真的很深邃。
“真是的，我一个看不住，你们这帮人就跑来骚扰病人！”亚叶并手成刀，满脸怒容，“不知道病人修养，需要安静么？都给我滚出去！”
少女一声咆哮，颇有凯尔希三分神韵，吵吵闹闹的一群人顿时一个激灵，忙不迭拔腿就跑。
“唉，这帮家伙，好歹也听从一下医嘱啊。”亚叶无奈地以手加额，她不是不理解这些人对霜星的担心，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非要一丝不苟地执行医疗规范，但是否要通融一下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刚才她只要晚来一会儿，霜星就要让傻大猫给胸杀了，就这么一群干啥啥不行闯祸属第一的冒失鬼，谁敢放他们随便进病房啊？
就傻大猫那股子蛮力，万一呼噜一下给人胳膊腿儿拽掉了，那岂不是给罗德岛医疗部的招牌抹黑么？
“谢谢。”虽然并不讨厌这帮闹哄哄的朋友，但霜星还是对亚叶道谢了，“我记得你是叫……”
“亚叶，我在罗德岛的代号是亚叶。”虽然一早就被凯尔希发配到了切城，但两人昨晚才算是正式认识了一下，亚叶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考虑到昨晚的情况，她不怪霜星的健忘，“怎么样，感觉状况还好么？你的身体很特殊，我们没办法对你进行常规治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一定要坦白，千万不要讳疾忌医，知道么？”
“知道了。”霜星顺从地点点头，放在以前，她或许还会逞强，但是现在，她只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活了。
“？”亚叶有些狐疑地歪歪头，仔细打量起了靠坐在病床上的霜星。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
“你……看上去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伤心的样子，我无意冒犯，但是……”
“在冰原上生活了十几年，这片残酷的大地教会我的最重要的道理就是，为战友的牺牲而悲伤毫无意义，逝去之人不会再回来，如果不希望已经流下的鲜血白流，那就背负起亡者的遗志，迈开脚步继续走下去，直到自己也倒下，把这份意志传承给其他人为止……”说着说着，女孩儿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其实，还是有一些的……”
“你很坚强！”亚叶不知该如何安慰霜星，她从小就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养父母那里单纯只是个混饭的，彼此间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凯尔希会按时把数量远远多于必要花销的寄养费用寄到那个家庭，就连视为半个母亲的凯尔希，其实师徒俩正式相识也就两年左右的时光，她早已成熟多年，所以不太能理解霜星的感情。
不过她明白，霜星不是不伤心，只是有着不能在别人面前流泪的理由，冰雪的公主有着与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坚强。
“对不起，让你看到丢脸的一面了。”软弱只持续了一瞬间，霜星很快又恢复了那张令人心疼的温暖笑脸。
“位亲人的离去而流泪并不丢脸，相反，若是对此无动于衷，那才叫丢脸。”亚叶不太能对亲子之情感同身受，但不妨碍她在这方面三观很正。
“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的？”
“就谢谢你愿意听我诉苦吧。”霜星歪头浅笑道，看着还有些俏皮，“那个死脑筋的老顽固，居然就这样抛下我离开了……真是的，到底谁才是他女儿啊？”
“他一定很爱你。”
“是啊，我一直都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霜星呢喃着，抬手从领口扯出了那条已经没用的绳子，绳子的尾端，还有一点点吊坠的残片，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就连这最后仅剩的一点残骸也变成了齑粉。
轻轻一吹，轻盈的粉末便飞扬而起，消失无踪，如同过往那些或是幸福，或是悲痛的回忆，稍有不注意，便从指间流去，再也难以触及。
她一直都明白的。
明白父亲对自己的爱。
也明白，那个顽固了一辈子的老人，最终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对那个执拗的老人来说，两个“女儿”在他的心中同样重要，一个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一个寄托着自己的梦想，这两者的分量，是不能放到天秤上称重比较的。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葬送自己，以生命为代价，延续了一个女儿的生命，也埋葬了另一个女儿的罪恶。
只待大雪飘落，过去的尽皆过去，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女孩儿扭过头，看向帐篷的窗口，窗外，切城已被天灾形成的大雪覆盖，银装素裹，一如往昔西北冻原上最常见的风景，一片洁白掩盖了所有的异色，她仿佛又看到了过往的那一天，高大的野兽抱着娇小的兔子，即便双臂因冰冷而接近坏死，也不松开自己的怀抱，只因那孩子需要他。
放心吧，父亲，我会继承你的遗志，好好活下去的，因为……
我，是你存在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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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草两个月就憋出一个新限定池，卡面还TM画的跟鬼一样，鹰角nmsl！
第二章 太阳照常升起
这是一场不值得欢庆的胜利。
并不好看的战损比，加上灵魂人物爱国者的逝去，以及这场战役那并不光彩的性质，都让参与其中的人没有什么为胜利而庆祝的心思，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只有那场仿佛是为爱国者送行的大雨，在造成更大的危害之前，彻底浇熄了龙门贫民区的火灾，然而这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被完全焚烧过的贫民区其实与焦土无异。
看似白捡了一座城市，然而罗德岛，以及新生武装所要面对的，却是字面意义上的“百废待兴”，面对的问题似乎要比一穷二白更加令人头疼了。
毁灭远比建设更加容易，而要扫清废墟，重建秩序，还要比一无所有从零开始困难得多。
当下最要紧的事，除了料理俘虏之外，就是收敛切城内的尸体，因战斗而死的，以及之前因无差别屠杀而死的，盲动的整合运动可不会好心到处理尸体，只有梅菲斯特兴之所至，会弄来些亡者开篝火晚会，但那样变态而残虐的行为艺术显然称不上“安葬”二字，绝大多数无辜平民的尸体，至今仍长眠在切城建筑的废墟中。
如果对此置之不理，那么之后必然会形成严重的瘟疫，其杀伤力恐怕要比矿石病可怕许多倍。
在天灾余波的影响下，切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区域都被半尺厚的积雪掩埋，这场不正常的降雪算是为收尸防（）疫工作争取了一些时间，但同时也增加了不少麻烦，而且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那就是现在的气温并不算低，这些积雪最多两三天时间就会全部融化，到时被雪水一泡，尚未被清理出来的尸体只会更快地腐烂。
而除了收敛这些数量有可能超过七位数的尸体之外，寻找那些仍旧在切城废墟各个角落藏匿苟活的难民也很重要，重要性还要优于前者，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看着他们在废墟中活活饿死冻死，这一场雪对他们来说是相当致命的，然而这势必要消耗比前者更多的人力资源，毕竟尸体只会躺在地上，而人长了一双腿，是会跑路的。
要完成以上两项工作，还得向龙门租借一批清理废墟的工程机械，罗德岛自己的储备肯定不够，但龙门也很多年没有扩大规模了，恐怕相关设备的储备也不是很多。
除此之外，还有现有人员，以及贫民区合并之后的临时安置房屋的建设……
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
感染者和难民之间必然会产生的矛盾……
还有能量管线以及基础设施的修复工作……
想要吞下这样一座已经被彻底砸烂的城市，显然不会是一个轻松惬意的任务，就这么随便琢磨了一下，显而易见的麻烦事就一件接一件的冒了出来，更别提那些隐于其后不易察觉的隐患了，而且这其中随便单拎出来一件，要是让罗德岛单独抗线，结果都必然是当场爆炸。这让凯尔希不得不把龙门也纳入自己的考量之中，但如此一来反而会引出更多问题，双方貌合神离倒尚在其次，关键在于，就算加上龙门的体量，也未必有足够的能力扫清切城这一地鸡毛。
如果老猞猁生活在另一条世界线，她就会知道，想要妥善处置这种级别的天灾人祸，需要的是一个国家级别的动员能力，是不可能依靠智商来弥补的硬性要求，而且这个国家的动员能力还不能太差，不说全民皆兵吧，起码也得做到人均听得懂人话，而即便有着这样的基础，很多时候也只能交出一个及格答卷，离优秀和满分还差得远。
凯尔希虽然自诩无所不知，人形自走历史书，活着的泰拉大百科资料库，但对于如何治理好一座移动城市，她确确实实是没什么相关经验的，更别提一座大城市的灾后重建这种国家级命题了，以她经历的岁月而言，移动城市其实还是个尚未来得及体验的“新鲜玩意儿”。毕竟她再怎么能掰会撩，也不可能撩来一个天顶星小富婆甩手就送她一座移动城市，自己一个人瞎混了这么多年，也没在房地产方面有啥建树，就罗德岛这片自留地还是特雷西娅送的，委实丢人得紧。
要是换个种田流穿越者过来，这会儿说不定四个现代化都基本实现了，就连老李这种土包子，都能反手给她搞来一座城市。
反正现在这么个烫手山芋是砸在她凯太后手里了，看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逐渐爬满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纸，饶是肝硬化如她，也感觉头顶冒汗，手脚发凉，遍体生寒，两股战战，几欲先走，而她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不是气温降低造成的，因为她的身体虽然在变冷，但心却逐渐暴躁，只想把白纸撕成碎片，撒手不管。
是故，一向以认真负责而闻名的凯太后，生平第一次抛下身上的担子，华丽丽地翘班了。
……好吧，她其实只是想出去转一转，看看实际情况，决定该从哪里下手展开工作而已，虽然没有管理移动城市的经验，但至少有一点凯尔希是很清楚的，面对一个庞大切复杂的系统工程，前期花一些时间做好调查工作，并制定好行动计划，是一件磨刀不误砍柴工的事情，随便找个地方就开始蛮干，那只会事倍功半。
走出临时用来办公的帐篷，深吸一口寒冷但新鲜，似乎还混着些硝烟味儿的空气，莹绿色的双眸随意转了转，就锁定了一个坐在不远处石阶上的黑色身影。
一片银装素裹之中，这一抹漆黑的异色实在过于扎眼，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难。
长袍罩身，拉起兜帽，仿佛要隐身于黑暗，却在雪中愈发显眼的女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她的手中拿着一块儿不知哪里捡来的长条木头，横置于膝头上，右手拿着一把金属小刀，一下一下，慢速但稳定地在木头上切削着，她脚边的雪地上，已经落满了成卷的木屑，原本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木条，也在这一刀刀的切削下变成了剑的形状。
横竖也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标，凯尔希便信步来到了这个女人身边。
“木剑？”站定在女子身后，看着她膝头上的半成品，凯尔希明知故问。
“我的剑毁了。”女子平静地回答道，平静一如往昔，仿佛没有什么因素能够搅乱她心中那一弯沉静的深湖，“需要一个替代品。”
“你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拿的是剑了？”
“……”
“其实你可以去找可露希尔，装备部就是干这个的，或者我让年帮你铸一柄剑。”
“不必，这个就够用了。”
似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作品，闪灵把手中的小刀放到了一边，手指在膝头的木剑上轻轻一抹，把最后的木屑全部抹掉，然而这一抹并没有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呈现在凯尔希面前的，还是一柄连最基本的抛光打蜡都没有的木剑，表面看上去毛里毛糙的，要是往墙角随手一扔，说不定别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把雕琢过的木剑。
凯尔希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一直以来她都拿我行我素的闪灵没什么办法，也不太能理解闪灵某些神神叨叨的表现，只能说两个人不是生活在一个次元的，好在闪灵的桀骜不驯仅限于不让别人扰乱自己的生活方式，本质上还是一个很温柔很好说话的大姐姐，在罗德岛的小孩子之间很有人气，凯尔希也就一直随她去了。
至少这一次，面对来袭的强敌，她愿意站出来，不再逃避，不再躲藏，作为一个剑士挡在了所有人前面，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如果没有她，塔露拉偷袭医院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失，这一点上，凯尔希觉得自己是应该说一声谢谢的。
之后给她发一笔奖金好了。
“伤势还好么？”看闪灵似乎已经没事了，凯尔希又关心了一下对方的伤势。
“还好，静养几天就可以了。”闪灵照实回答，虽然当时比较吓人，但这一番车轮战中，受伤最重的人并不是她，相反，她的伤势反而很好恢复，因为都是外伤。
昨夜鏖战中，伤得最重的其实是峨眉，本来就受了不轻的伤，又强撑伤体驱动天箭，被吸了半管血加上全部功力，按照年的说法，根基尽毁，功力全失，虽然不至于成为躺在床上的废人，但将来实力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是个未知数，说不定以后一辈子就都是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凡人，可以说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贯彻到底。
在这方面凯尔希也没什么好办法，炎国古武学玄乎的一批，什么丹田经脉气海在她看来都是一头雾水，就算她能琢磨明白，峨眉的伤势似乎也不是能医治的，各种医疗手段和药物最多也只能起到一个辅助作用，峨眉自己都能给自己开方子，也根本不需要罗德岛方面提供什么技术支持。
峨眉本人倒是对此不甚在意，似乎是打算凭着自己的医术安心当一个医疗干员，凯尔希也没什么好说的，别说峨眉掌握的炎国古医学对罗德岛医疗部来说，是很好的技术补充，哪怕峨眉真的废了，就凭这一战，罗德岛也应该养人家一辈子。
“走出来的感觉如何？”暂时把峨眉的事情放到一边，凯尔希又换了个话题，关注起了闪灵的心理状态。
——峨眉当然很重要，但闪灵也是医疗部不可或缺的骨干，多少关心都是不嫌多的，也就是峨眉在罗德岛养伤，没在身边，不然老猞猁也得去亲切慰问一番。
“本就不曾陷进去，又何谈走出来？”闪灵淡然地给出了一个让凯尔希有些意外的答案。
“这样么？我还以为……”
“不是每个人都会困于过去，我只是厌倦了杀戮而已，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术，无论再怎么粉饰，这都是客观事实，人是很脆弱的，养育一个人需要二十年，杀死一个人却只需要一瞬间，救回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远比杀死十个人更有价值，你不这样觉得么？”一贯惜字如金的闪灵难得说了一长串话，她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凯尔希，暗红色的眸子闪烁着有些暗淡的光彩，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凯尔希心中一跳，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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