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谷的回音
清冷如常的自语声中，琥珀站了起来，离开办公室，走向奥托专属的小厨房。
洗手，烧水，净杯，泡茶，再从保温设施里取出早已烘焙好的点心。
琥珀呢喃道：
“今天，只能用提前准备的点心了，希望奥托大人不会介意。”
端起方形大托盘，带着完整的茶点，琥珀穿过长长走廊，进入了奥托的房间。
“奥…赫拉大人，您的茶。今天是大吉岭，搭配牛奶杏仁曲奇。”
“哦！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等等，我快要刷新纪录了！”
双手在平板电脑上飞速按动，怀里塞着柔软的黄色抱枕，赫拉就这么窝在沙发上，一脸兴奋地冲击着她的游戏记录。
‘又是0475号身体吗？’
琥珀将托盘放下，摆好茶杯和点心，在心里自语着。
0475，是代号“赫拉”的这具身体的编号。
奥托现在越来越习惯用这具身体行动了，即使是在总部基地里，原来的那副男性身体也是泡在营养舱里冷藏的时间更多。除了必须的露面外，琥珀已经很难看到奥托以俊朗男性的外表出现了。
这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喜好，而是0475号身体融合了沙尼亚特和卡斯兰娜的血脉，完成了融合战士实验，是奥托所有身体中最强同时也最具外貌优势的一具——用起来太方便了，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对此，琥珀想说的话只有一句：
“赫拉大人，最近天命的资金消耗较多，为了资金链的健康稳定，我建议……还是缩减一些不必要支出，比如对某些游戏公司的无条件支援。”
“……咳！先喝茶，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谈。”
赫拉按掉了平板电脑的游戏程序，把抱枕丢下，然后淑女般地坐正了起来，一副等待喂食的小模样。
她眨了眨眼，樱桃般水润粉嫩的小嘴，在灯光下呈现出诱人无比的色泽。
琥珀的眼罩反射了一下灯光，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沏好了茶。
然后，赫拉动作优雅地享用起了琥珀的手艺。
骤然望去，这画面像极了娇贵的小公主与大方得体、体态颀长的清冷女仆的组合，应该被艺术家记录在唯美的画卷里，供后人珍藏欣赏。
……
“那么，琥珀就先告辞了，请您好好休息。”
半个小时后，琥珀端着托盘来到门口。
那托盘上，除了空掉的茶具和盘子外，还放着赫拉的游戏平板。
“那个，我的游……”
“晚安，赫拉大人。”
在赫拉望眼欲穿的渴望眼神下，琥珀从金色眼罩下露出的半张小脸，不见丝毫动容，缓缓地关上了房门。
“呼……”
站在门外，琥珀轻吐了口气，这才有种一天要结束了的轻**。
“所以说，干脆跳槽来我这边吧。他给你多少，我付十倍。”
托盘上的游戏平板突然亮起，浮现出一张银发蓝瞳的冷峻面容。
琥珀被吓了一跳。
虽然表情上看不到丝毫变化，托盘也没有任何的颤抖，但琥珀确实被吓到了。
“齐克大人，您什么时候在的？”
“她打游戏的时候，就在一边和我谈事情，基本上，从头到尾我都在。”
“……琥珀可有打扰到两位大人？”
“并没有。说正事，真的不考虑跳槽吗？我很需要你。”
齐克再次强调道。
一个琥珀，顶得上可可利亚加布洛妮娅再加雷电芽衣的工作效率，她实在是太强了——指信息处理和生活打理能力。
琥珀摇摇头，樱唇轻启，恭敬地答道：
“齐克大人的好意，琥珀惶恐，但只能拒绝。”
“啧！还是老样子，一副跟着那家伙一条道走到底的顽固模样，算了，那就这样吧。”
屏幕熄灭。
琥珀站在原地，想了想，只手托着托盘，另一手把平板电脑翻了过去，又盖了条白布，把前置和后置摄像头都彻底封住。
然后，她才再次松了口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命的系统像不设防的庭院，经常被齐克毫无阻碍地自由进出。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有这种能力，只是早期还需要顾虑奥托大人的态度，所以很收敛，但现在的话……别说是入侵系统，就算齐克大人把天空基地拆了，奥托大人也只会拍拍手说干得漂亮吧？
琥珀失神了一下。
以前的她，从未设想过，这世上还有人能让奥托如此妥协的，而现在真的出现了。
然后她摇摇头，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到走廊尽头，消失在了拐角处。
第二百零四章 礼物
琥珀，是一种透明美丽的生物化石，最初是柔软脆弱的树脂，后来成为坚硬的宝石——它可以代表成长与蜕变，也代表美。
……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天气，不知道。
琥珀在人体培养舱中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了实验室的天花板，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没有德丽莎大人那得天独厚的战斗天赋，更没有她的聪慧和善良——当时的她，就是一具毫无价值的人造躯体，平平无奇，一文不值，甚至因为基因缺陷的问题即将死去。
但就是这么卑微的存在，却诞生了更加卑微可耻的情绪——恐惧。
恐惧于身体的虚弱，恐惧于正在走向死亡的感受。
彼时的她还不具备常识，不懂文字，同样不懂说话。
所以，琥珀发出了无意义的虚弱的呓语，对着站在培养舱前俯视自己的金发男人，本能地伸出了手。
那尊贵无比的男人，就这么静静地俯视着她，看着她抬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的滑稽动作，看着她眼里的恐惧和眼泪。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波动。
琥珀至今说不明白，奥托彼时脸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带着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但她永远记得那个画面。
后来，奥托把她从培养舱里抱了出来，放到了实验台上。
他开始给琥珀的身体注入很多很多的液体。
琥珀间歇地感觉到心跳力量在加强，又很快失去了那种活下来的力量。
很明显，一种又一种放在外头千金不换的珍贵药剂，对一个残缺的人造人，没有起效。
而这种结果似乎触怒了奥托，令他的脸色变得分外阴沉。
“五百年过去了，我不信我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开始换方法，从千奇百怪的种种科研器材，到携带崩坏能的道具，再到从金色涟漪中显现出来的各种装备。
奥托做了很多尝试，有的毫无效果，但大部分都起到了一点点作用，令琥珀的生命得以一直延续。
但，也只是单纯的延续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他那打理得极其柔顺的金色发丝开始分叉，脸上有操作仪器时留下的一些污渍，精致的衣服领带被他胡乱地扯开。
从精致好看得像精美画作一样的尊贵者，变成狼狈颓丧的模样，琥珀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只知道，那时的她渐渐忘了恐惧，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奥托，从他急躁的动作和狼狈的模样中，仿佛看见了整个世界。
“为什么不行……基因的缺陷，导致身体机能无法正常运作……身体……内脏器官……”
“对！人体机能不能运作，那就干脆放弃生物结构，用更高效的机器来取代就好了！最重要的是活着啊！”
“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
奥托只手捂脸，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那一刻，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像是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赌徒，突然再次得到了一点点赌资，所以拼命想要赢回一切。
奥托开始对琥珀的身体动刀子。
也不知是否突然的良心发现，他为琥珀注射了疑似麻醉剂的药剂，令琥珀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单纯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割开，一个个血淋淋的脏器被摘了出来。
然后，冰冷的机器开始填充她的身体。
“心脏…换掉……”
“肺泡和左肝也不能用……”
“手……更换了吧，这样机械结构更稳定。”
“不对！如果细胞老化，这些仪器迟早会无法适配……反正基因已经那样缺陷了，干脆，把你的衰老机制也破坏掉！”
“取代生命力的机制……崩坏…崩坏能是无所不能的！”
鲜血弄脏了精致的主教袍，也弄脏了奥托的脸，加上那副几近癫狂的笑容——换个人来可能要吓到失禁。
但琥珀只是躺在实验台上，用无机质的懵懂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奥托，一股安全感在人偶的心灵里出现了。
她的生命，就是这么开始的。
……
“嗯——”
淡粉色的小巧嘴唇中，发出一声轻缓妩媚的呓语，琥珀在窗外的光照中苏醒。
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琥珀脸上不见表情变化，但确实在发呆。
“在想什么？”
“好像……做了个梦。”
“哦？难道是梦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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