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破开生死路 第306章

淑和点点头，又带着白泽跳下了山崖。

......

又七日后，监兵神君始终没来，淑和也没找苏澈问过这件事。只是这一天早上，她依旧锲而不舍地跑来和苏澈说话，“哥哥，你什么时候能破入第七境？”

“你说呢？”

“就在今天。”

对话最终又是以这四个字作为结束。

苏澈心中越加平稳，太浩经第七境的经文在他心中自然流转：虚无生白雪，寂静发黄芽。玉炉火温温，金鼎飞紫霞。华池莲花开，神水金波静。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轮镜。

一轮镜，一轮镜，一轮镜......

不知不觉间，苏澈进入深层次的入定状态。由于修炼过《潜龙在渊》，他的神魂伤势也在今日刚好完全愈合，这让他整个人进入了高度的精气神统一之势。

悟道越发顺利，但是苏澈不知何时，却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亭台水榭之中。

当双脚确确实实地踏在亭子边缘，苏澈才看清，周遭是一个烟波缥缈的湖泊，亭子就在湖泊中心，自己正对面则是一层浓厚得近乎化不开的迷雾。

“进来吧。”对面传来一个苏澈熟悉的女性声音，声音干净而清冽，这是无缺的声音......

苏澈没有紧张，没有痛恨，没有畏惧，只是平静地走入迷雾中。

然后他看到亭子里有一副石桌石椅，对面坐着的正是白衣胜雪的无缺，她在沏一壶茶，闻这茶香应该是冻顶乌龙。

苏澈不客气地坐下，主动拿起一杯沏好的热茶、开始品茗。

对面的无缺，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然后她常年看不真切的容颜忽地显现出来。

这是一张绝美的脸，蛾眉淡扫、秀目含笑、瑶鼻高挺、檀口微张，只能用仙姿佚貌，冰肌玉骨来形容，人间绝少能看见这样的奇女子。

苏澈见过的所有女性中，不论其他，单单只论姿容这一项，只有斩仙葫芦中的美人头可以与之比拟。

“你还恨我吗？”无缺问苏澈。

苏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感叹了一句，“果然陷入其中，完全察觉不出和真实世界有半点区别？这就是所谓【天魔劫】吗？”

是的，苏澈怀疑自己已经陷入、第六境突破到第七境之时，每一个修士都会面临的天魔劫。

对面这女子应该就是天魔，这可不单单只是苏澈心中的一个念头，一个心结；她还是域外天魔的实体，一个以破坏修士道心为己任，时时刻刻想着吞噬修士道行的丑陋怪物。

之前在仙池的时候，苏澈和一个古怪的天魔打过交道，还用斩仙飞刀把他给秒了。

但那是在外界，是在苏澈可以动用自己所有强大手段的情况下。

在内心之中面对天魔，不仅会更加危险，更加只能依靠一颗坚定的道心 ，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关键点：

天魔在天魔劫开始后，就会知道你心中的弱点是什么；比如你最执着的是什么、最牵挂的是什么、最痛恨的是什么、最放不下的是什么......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如果是一个心性修为不到家的修士，哪怕能从凡人修到第六境，哪怕能侥幸有望第七境，都很可能会在这一关倒下。

听到苏澈口中吐出天魔劫三个字，石桌对面的无缺只笑了笑，“何必如此呢？你只需要把我当做真的就行，如果杀了我能让你顺心意、出恶气，念头通达，那么我和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苏澈放下茶杯、站起身，“所以你成为不了她，她可不会乖乖让我干掉。”

天魔无缺也站起身，“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反过来好了，让我干掉你~”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整个人透出一股邪气感。

说话间，周围的景致瞬息万变，两人从烟波浩渺的湖中亭，来到了一处冒着热气的沙漠之中......

第十九章 心海交锋

苏澈对环境不甚在意，只是看着对方，“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吧，话说你到底是男相的天魔还是女相的天魔？”

天魔没有性别之分，但是有天生的男相和女相。像之前被苏澈杀死那个，就是典型的男相天魔。

“有区别吗？”天魔无缺露出诱惑性的笑容，“你就如此在意这副臭皮囊？”

苏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真的是我心中的一个念头，那么不会有任何问题，你想变成什么样子就变成什么样子。”

“但问题在于，你是有实体的域外天魔，只是把神念投映到人间，本体依旧在他化自在天。”

“这就意味着，你试图彻头彻尾模仿那个人的行为，会被她察觉到。”

“她可是很自傲的人，很难容忍有人敢破坏她的【独一无二】。”

苏澈的话音刚落，天魔无缺身上忽然冒出熊熊大火！

这一幕恰似当初书妖颜如玉，尝试从根本上去模拟无缺的时候。只是书妖还没来得及完全模拟成型，那副替身就被烧没了。

而天魔这边，她彻底模拟成型，又和苏澈聊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发作。

这是因为此事发生在苏澈的心中，在精神层面，所以真正的无缺需要一定之间后，才能察觉到有人在做这种事。

饶是如此，苏澈都觉得这个女人到了一种极可怕的地步，她恐怕离成仙真的只剩下最后一道阻碍了，只要有人能打通成仙路，她随时可以渡劫飞升。

浑身燃烧起无根之火的天魔无缺，皱起了眉头，“看来你惹到的人很不一般，算了。”她的身躯忽然开始快速扭曲、变形。

很快的，苏澈就见到了一个全新的女人出现自己面前，她身上的火焰也渐渐被溢出的魔气熄灭掉。

这是一个穿着红色半透明纱裙，有着黑色长发，血色眼眸的妖冶女子。她掩嘴吃吃地笑着，“你猜这是不是我的本相？如果我本相是个男的，刻意扮做女的来诱惑你，你会不会有一种恶心感？”

苏澈双手合十，“施主着相了。”

念完他才放下手，“差点忘了，我是道家弟子，就不学法海对你说教了。”

天魔拍了拍手掌，“也就是说你不介意对吧？我看得出你的道心相当坚定，除了和那个女人有关的地方之外，几乎毫无破绽。”

“既然如此，我就不拿那些美色来试你了，免得徒然浪费时间。”

这倒让苏澈有些意外，他是第一次面对天魔劫，之前甚至提前设想过、如果天魔弄出美色来诱惑他的话，他就反过来，用自己丰富的涩情知识污染对方。

毕竟他可是经历过地球那个信息爆炸时代的男人，又在这个相当古典的世界亲身实战过n次。

但是没想到对方省略这一步了，这让苏澈有些失望。

见到苏澈不加掩饰的表情，天魔笑得更欢了，“你果然是个变态的男人~”

笑完天魔单手咳了咳，“我们先君子动口不动手，如果无法破了你的道心，我再尝试硬来，至于现在嘛......”

“苏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无缺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苏澈没有避而不谈，因为这是一个面对自己本心的过程，逃避就等于失败，失败的话道心就有缺。这不止会导致冲击第七境失败，甚至他有可能会死在对面这个天魔手上。

哪怕最终没死，只是受伤侥幸活了下来，这个天魔也会获得部分胜利，带着苏澈的弱点和秘密回到他化自在天，这日后遗祸无穷。

如果苏澈能胜利的话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这个天魔投映过来的这一部分意识、会死在他心中，天魔的本体，是完全不知晓苏澈心中的一切的。

想定苏澈便开始回答，“这得分成两个方面来看。对许婶，我抱有对母亲的朴素感情和亲情寄托；对无缺，我则是抱有痛恨的情绪。”

“我承认，我有错在先，是我断了她的成仙路，但是她后续对我的报复简直令人发指，杀了我、毁了我一世她还不满意。她还一手掌控了我的下一世，玩弄我的亲情，试图让我按她设想的道路走，所以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天魔摇了摇手指头，“她们是一个整体，许婶只是无缺的一个临时身份。”

“我问的是，你对无缺这个整体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苏澈笑了笑，“这不很简单吗？你都说了许婶只是无缺的一个身份，我对无缺的看法就是真实看法，不会因为这个临时身份，而对她手下留情。”

“那好，”天魔一转话题，“你一直认为，无缺对你付出的一切感情都是假的。但是在后来经历过不少事之后，你这一认知开始动摇，我说得对吗？”

“对。”苏澈毫不犹豫点头，“不管是从莲娥口中，还是从李青口中，我都得知了无缺仍然还保留着一个类似于【慈母】的形象。”

“甚至她没有完全抛弃那个许婶的身份，还对楚沫使用过。”

“所以我有所动摇，我怀疑那个女人是不是入戏太深，仍然对【念儿】这个身份仍抱有一定特殊的感情。”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就如同我看待她，是分开来看的；她看待我，亦是如此。”

“也就是说，在无缺眼中苏澈和念儿是两个人，将来我们有生死之战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因此对我手下留情的。”

天魔微微颔首，“看来你心里门儿清嘛。那么下一个问题：如果无缺爱你的比例，胜过恨你的比例呢？”

苏澈终于皱起眉头，“没有这种假设。”

天魔嘴角勾起，“我是说万一，这也是你心里的怀疑对吧？到时候你又要如何做？”

这一次苏澈没有很快回答了，他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

天魔趁胜追击，“你看看，你对无缺恨的比例，超过了你对许婶的亲情，你认为她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但是在无缺看来，她已经对你完成了相当程度的报复，气已经消了很多，为什么她对你的亲情，不可以超过对你的恨意？”

第二十章 明心无惑

苏澈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在沉思。

但天魔显然不是来帮苏澈疏导心理问题的，她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根本不给苏澈思考的时间。

“怎么，回答不上来了？可笑，这就是你所谓的觉悟吗？”

“如果念儿在无缺心中的比重是如此之高，甚至她可以为了念儿放下对苏澈的仇恨，在这种情况下，你还会和她生死对决吗？”

“或者说，如果有一天她心甘情愿地死在你手下的话，你又会怎么做？”

苏澈忽然笑了，“你根本不了解无缺，只是从我心中得知了这么一个形象，就臆测她会放手、会甘愿去死。”

“实际上真正的无缺，哪怕她对我的亲情，超过了对我的恨意，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了结恩怨的一战。”

“无缺这个人，相当偏执，目的性也相当强，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我，不管是叶无道还是苏澈。”

“哦？”天魔轻笑着走近，“既然她不恨你，为什么又要那样对你？”

“她把我当成了磨刀石。”苏澈面不改色，“她过于高傲了，我要做的，正是击溃她这种高傲，证明我并不是一件被她随意摆布的工具。”

“然后呢？”天魔忽然一把抓住苏澈的领口，“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无缺对你的爱，大于对你的恨，你会怎么做？”

苏澈不客气一拳照对方的鼻梁砸了过去！但是天魔灵活地低头躲开，并轻巧地退了出去，她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不见生气。

苏澈没再做思考和犹豫，他冷淡说道：“假设真是如此，就如同她对我一样，我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真的？”天魔看起来有些不信，“好歹她对你也有养育之恩啊，你就这么狼心狗肺？要手弑亲人？”

“养育之恩不是保命符，”苏澈越加平静，“我先把你干掉，然后再欺骗你、养你九年，你是不是还得对我说声谢谢？喊我一声爹？”

天魔被苏澈的话给噎住了，不过她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挑动情绪的人，此时依旧不见生气，只是说道：“嘴上占便宜是没用的，诚然，养育之恩抵消不了无缺的过错，但它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难道你想就这样无视掉？”

“我会好好安葬她，给她立个碑，想起来的时候会去祭拜一下，这就是我的底线。”苏澈越说心里越明白。

其实之前接收到那么多来自外界的信息，苏澈内心深处已经想到有这个可能了。

但他还是无法彻底放开，只是表面上态度依旧坚决，实际上却在逃避这个问题。

直到遇到这次天魔劫，直到天魔把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摊开来，逼苏澈去面对；苏澈这才发现，实际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