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5到2020 第69章

作者:半只青蛙

黄克没有答,他也知道自己不必答。

“你们是男人,年青人,你们只看到主席一次次神奇用兵,诱敌深入,分兵,次次大胜。但我却看到,每次围剿胜利的代价背后,是苏区一次次地被血洗。诱敌深入,分敌之兵的代价,就是每次都要被还乡团杀一圈!死无数的人。时间久了,普通的人,无法接受这种根据地先要死很多人才能胜利的痛苦......”

黄克恍然大悟道:

“所以他们想赌博,所以留苏派的战术,想法,后来才有那么大的市场。御敌于国门之外,非常符合当时根据地人民群众的利益!一开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支持者!因为这是普通人短浅的眼光,大势所趋下的需求。”

林梅点头道:“没错!我们事后诸葛亮,当然会说这是愚蠢的看法。不愿意承受前面的损失,反围剿失败的代价,就是整个苏区事后被血洗,草过刀,石过火,苏区的人几乎死绝!红军的大部分领袖需要这种痛苦来给他们上一堂课,清除最后的幼稚想法。而苏区的人民,同样也要补上这残酷的一课。”

林梅道:“五反的失败,对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是很重要的一课。那一课后,主席学会放下曾经的傲慢,学会了帮别人跟上他太快的思路,那时是他成长最猛烈的时期。总理也逐渐明白了自己的短处,也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成 为主席和他身边的人不可缺的粘合剂。”

“至于你们一再指责的,他一到关键时候,就会屈从于大势,不够坚持 原则。但我更愿意接受1976年后,大家对他的总结:他很多时候,确实是被迫做了不少违心的事,但是,如果没有他在居中调和,做这些事,情况局面就只会更糟糕。一个组织里,能保证事业下限的人,其实和能做到最大上限的人一样珍贵和稀有。当然,你们这些年青人,只会看到最亮丽的地方,却不会注意到这种保证下限的基石。”

最后,林梅对大黄克道:“另一个你,我的儿子,听到这段话后,把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们两位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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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小黄克把母亲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次。

朱老总道: “你有一位好母亲呢,她看问题看得很清楚。”

李润石道: “其实她不光是在教训你,其实也是在教训我呢。”

黄克赶紧道: “我母亲可不敢教训您啊,那只是一个失业在家的妇女在教训我这个傲慢不孝的儿子,我从前确实有看不起普通人的毛病。”

李润石低头道:

“错了就是错了。五反的失败,并不能简单地归罪于某个人的责任。王明有错,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有错。就象你母亲说的,我们这个集体,还不够成熟,还需要成长!而成长的代价,在这个时代,是需要血淋淋的生命去献祭的。”

伍豪道:“我也有错,我当时如果能坚持到底就好了。”

李润石笑道:

“那样的话,你就会和那时的我一样完蛋!那样就连下限都没法保证了。”

王稼祥道:“革命事业是残酷的,容不得一点侥幸.......”

张闻天也点头道:“我们那时从苏联回来,其实大家在心理上,都想偷懒,以为复制了苏联成功的经验,就可以一举功成。后来发现不对劲后,有的人已经提前醒悟过来,比如当时的刘帅,但很多人还没明白......”

"包括我,其实我那时也存了侥幸的心理..........直到湘江后......."

伍豪正色道:“下次的党大会,我会第一个上台,检讨我的过失!”

李润石道:“不,应当是我!”

长征结束后,如今的红军高层,除了制定未来的战略外,另外一件事,就是要对过去几年里,革命事业的失败进行总结,而新一轮的全体党代会,也即将开始。

那位谢洛夫,其实是斯大林派来过来的“旁听”的代表。

-------------------- 第77章 谢洛夫报告(一更) --------------------

“谢洛夫同志,你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我现在有些问题要问你。”

“是的,斯大林同志。”

“天水会议,从头到尾开了九天,你也旁听了九天,请问你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疯狂!”

“疯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所有人,所有的中共高层,伍、王、张、曾、朱甚至包括不久前成功地指挥包座战役的李润石同志,都上台了!先是自我审查,嗯应当说是,自我批判,检讨自己过去几年里在革命过程中犯下的错误,然后再由台下所有的人对他二次批评,然后大家评判,对他的错误产生的根源进行分析,总结......起初我以为他们都疯了,但随着一个又一个中共高层挨个上去,进行自我批评与被人批评,检讨错误,我却觉得......这种全体高层轮流上台检讨和接受批评批判的行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了......”

“看了你的报告,伍豪是最先上台的?”

“是的,不过当时他是和李润石同志一起上台,李润石的右手和伍豪的左手,是紧握在一起的——我觉得这代表一种象征意义,一种政治暗示:团结,还有斗争。”

“很有意思......你继续说吧,当时场面的气氛怎么样?”

“很激烈,就象是........混乱的天气.......不对,起初是象混乱的天气,狂暴无比,但随着上台的人多了后,大概是适应了,后来的气氛就象是海边的沙滩,虽然也有波浪起伏,却没那么激烈了。”

“说详细点。”

“最初,他们检讨重点的是,丢中央苏区的责任人。开会前,我已经在天水那儿待了半个月。因为懂中文,我接触了很多中层军官和下层的士兵,大家这时已经接到了斯大林同志您传达到的米夫王明是叛徒特务的说法,中下层的人员也普遍认为这都是王明的责任。我原以为伍豪上台检讨时,也会把责任都推到王明身上,但实际上他没有,大部分时候甚至都没提这个人.......”

“这个不必说了,具体的内容你在报告里都记下了,他居然把大部分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倒是令我惊讶。”

谢洛夫念了一句:

“成功的革命经验,是用无数的失败、牺牲流血换来的。在付出了如此惨痛的牺牲,却不能收获相应经验教训,那么烈士们的血就白流了!”

“这是李润石同志说的?”

“是的!天水会议,其实是个全体检讨会。从一开始他们就这么定调: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要把过去三年里,我们犯下的所有错误全部总结出来,然后向全党发放,避免将来再重复类似的错误。”

“呵呵呵......难怪你会说这是个疯狂的开始,但是从报告最后的描述,你却觉得结局很不错,不是吗?”

“开头的第一天是最激烈的,但在第二天之后,就平和了很多,第三天起,在我看来,就是完全的失败经验总结会议了。所有人都放下了“包袱”,谈起自己的错误时明显心理上再没有压力了。”

“最后,王明的人,那些王明份子,他们一个都没杀吗?”

“没有......最严重的几个,也只是撤职,处份,劳动改造。开会前就定了调:一个都不杀,大部都不抓。我知道的有个叫戴季英的,他是陕北红军的王明份子,他的处份是撤除一切职务,下放到基层劳动改造。”

“......”

看着沉默中的斯大林,谢若夫显得有些紧张。现在在苏联,大肃反正愈演愈烈,中国那边的同志这样处理,显然不对斯大林的胃口。

斯大林挥了下手,谢若夫安静地退下,然后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斯大林掏出烟斗,点燃,独自一人慢慢地吸着烟。

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是李润石润写给他的,俄文的,笔迹上看,和上次的海蛇报告俄文版一模一样。斯大林一眼就看出,这信大概是李润石口述,“海蛇”手写的。

斯大林打开信封,再次读着上面的话。

“人头不是红菜,割了不会再长。要允许同志们犯错,犯过错才会成长。过去的几年里,因为米夫王明的胡搅蛮干,中国革命遭遇了重大的损失。在这过程中,除去少部分人是革命投机主义份子外,大部分同志犯下错误的原因,其实是还是革命的经验不足,确切地说,是对革命事业的残酷性预估不足,犯下了革命幼稚病。”(这里我故意用的是红菜而不是韭菜。因为俄国流行吃红菜)

“人类不经历痛苦就不会成长。这些犯过错误的同志,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能从错误中吸取教训,真心悔改,反而是极珍贵的资源。简单地将他们肃反,清洗,甚至枪毙——除了让我们出一口气外,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

“虽然我们可以枪毙掉他们,但是替换这些人的新同志,却全是毫无经验的新人,更加生嫩的新手——因为缺少经验,他们还会再犯错,犯下新的错误——中国革命的斗争路程,每前进一步,革命者每成长一步,都必须用无数的牺牲去换取。没有人就天生会干革命的,即使是我,过去也犯下了许多让我悔恨的错误。”

“不要怕犯错,关键是犯错后能最快地意识到自己错了,并马上改正错误。王明和米夫的问题,在于他们发现自己错误后,为了掩盖错误,不惜用更加错误的手段去掩盖旧的错误,最后小错变大错,大错变灾难!此次天水会议,我们的目的不是报复,只是给所有的同志放下过去的包袱,认清自己过去错误的机会,这样才能把数百万革命战士和根据地人民用生命换来的血的经验教训,全部总结出来,吸收进来,不让其被白白地浪费......”

信件的最后,却是求情的内容:请求斯大林将所有被关押的“王明份子”释放,送回国内,给予其“认清错误,戴罪立功”的机会。

“又是海蛇的笔迹......李润石同志居然会亲自替这些王明份子求情,真的是让我非常吃惊呢......”

斯大林把烟斗里的烟灰,抖入烟灰缸中,陷入长时间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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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谣言倒逼真相 --------------------

对于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先生和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女士来说, 从1934年10月,位于江西瑞金的中央红军,被迫离开根据地,开始漫长的长征征途后,这支在炼钢炉般的地狱里行军的队伍,就逐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斯诺和史沫特莱在中国居住多年,都是中国通。而久居中国的斯诺更是会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整个1935年前八个月,两人几乎每个星期,都可以当地的报纸上,看到这支脱离了根据地,正被中央军“万里”追剿的部队的新闻。

在刮民党发行的报纸上,前八个月里,这支部队被歼灭的人数,累计加起来早已超过百万人。其首脑“朱毛二匪”,一路上被击毙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

然而,他们就象打不死的“小强”般,不断地在报纸上被歼灭,然后不久又复活,再次在报纸上被歼灭。

如此反复。

作为记者,埃德加·斯诺先生和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女士先是为自己的中国同行感到羞耻,这得有多不要脸,才能睁着眼睛编造这样的新闻。不过久居中国的他们,倒也能体谅对方的苦处:这是一个腐败至极的政权控制下的必然结果。

作为西方左派的进步人士,史沫特莱女士早就是有名的社会主义者,而斯诺先生,则正在变成一个精神上的社会主义者,和中国左翼文联,甚至是宋庆龄女士都有所联系的二人,很早就想追上这支正在被万里追剿,怎么被追杀都无法剿灭神奇军队进行采访,以解心中最大的不惑——一只行程超过两万里,并且每天都在增加行程的军队,是怎么在断绝后勤,缺衣少粮,同时还在不断地被剿杀的情况下,一路前行,队伍还没有溃散。

从莫斯科到巴黎,距离不足六千里。当年拿破仑皇帝兵败莫斯科,一路败退回到法国,不过是走了五千多里回到法国,六十万大军就仅余两万.......几百年后,另一支军队,在被敌人前堵后追,四面剿杀的情况下,走了几倍于拿皇的距离,不但没有溃散,更在八月初时,来了一次“奇迹般”的绝地反击,竟将追剿者的“御林军”,号称天下第一师的王牌部队,甚至是中央政府在西北的机动部队一锅端,上了演了一次足以进入军事教科书般的“绝地反杀”。

反杀后的这支部队,更在随后的半个月里,横扫中国西北大片土地,以闪电般的速度重建了一片根据地。 反杀发生前,常凯申牛皮吹得有多大,跌得就有多惨,而反杀的对手,名气也就相应被捧得有多高......

从那时起,二人就很想去西北,去天水,去采访这支神奇的红色军队。

就在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要动身,机会却自己找上他们。早就知道二人“倾向共产主义”立场的苏联大使馆,在接到斯大林的指示后,就在全国热炒"第一师战俘家属探亲"一事,挥舞着金卢布到处找记者去天水。加上日本人,各地军阀抱着刷常凯申面子的想法暗中推动,整个事件沸沸扬扬,二人也随着这波热潮,轻易地跟着战俘家属,以记者的身份,先从西安转至宝鸡,再从宝鸡越过西北军防线,进入红军的控制区。

从宝鸡到天水,约有四百里地。不过这时,为了方便家属探俘,被俘的一百多名黄埔军官,此时都被关押在距离宝鸡约五十里的新民乡处。早有准备的红军在西北军防线的另一侧,早就准备了上百辆马拉大车,拉着数百名家属和记者前往目的地。

行走了一天后,终于在傍晚到达目的地。

负责接待众人的,是脑袋价值十万银元的伍豪,身边跟着好几位有名黄埔出身的“共党悍匪”,一起迎接着在宋庆龄率领的黄埔家属。

当时,和身边的同行一样,当“三大匪首”和宋庆龄会面时,现场所有的记者在第一时间拿起相机,辟里啪啦地照个不停。

而后,伍豪等人和宋庆龄寒喧过后,对着无数记者发表了“希望两党停止内战,和平谈判,共同抗日的宣言”。

简单的和平讲话过后,作为一方地主的红军人员,很快就引着战俘家属去看望家人。而后更派出代表,开始应付疯了的记者们的各种采访。

一天后,通过这些记者,“松潘-包座”的大捷的“真相”,也借助无线电报或有线电报,传遍了全世界。

而诸如“匪区见闻”、“战俘营见闻”、“匪共发出和平请求”、“匪共提出以俘虏交换各地关押的共党分子请求”之类的新闻报道,开始频频出现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

“娘希匹的!戴笠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这么多的记者进入匪区采访?让朱毛肆意说话,新闻管理处的人是吃什么的?把果夫立夫给我叫来!”

正在汉中避风头的常秃接到各地的回报后,更是气得再次砸坏了杯子。脸丢大了的他,他最近行为有些失措,关键还是前段时间洋相实在出得太大,特别害怕见到记者。谁知道躲在汉中“偏辟”之地躲风头的时候,各方势力却趁他躲在汉中不在老巢,暂时远离政治中心的良机,趁机各种下黑手,背刺常 凯申。

新闻管制稍一放松,各种不该发的新闻就满世界的到处冒出来——毕竟现在还只是1935年,常凯申才刚入主中央,控制力还有限。

从北平到天津,再上海到南京,几乎全国所有的大城市的报纸,都在头版的位置,各种报道着此次“俘虏家属探亲”事件。起初,那些记者们在报道这事时也挺损的,故意只字不提“第一师”,而是写着诸如“大批黄埔军官家属前往匪区控制区探望亲人”这类似是而非,让人能更加联想的话。

而后,市面上各种谣传开始乱飞,群魔乱舞。

原本也只是第1师和49师完蛋,一阵民间各种蛋痛人士的想象加工和传谣之后,连薛岳的第五军两师,加上薛岳本人,都上了谣言的“被俘名单”,最早造谣的人是日本人的控制的租界《太阳报》之类,然后各地的华界报纸也跟着起哄——民国的报纸虽然也很没节操,经常做出“朱毛二匪”反复被击毙无数次的新闻,但是他们没节操不是只针对某一家的,看需要,看心情,有时也会头铁地针对常凯申制造一些新闻。而在那些常凯申控制力稍差的北方地区,各种“新编新闻”就更是满天飞了。

你不让我报道“真新闻”,放飞自我的报界们就各种“浪”恶心你,民间人士们在这波热潮中,更是各种发挥想象,传谣传得更加离奇。

谣言倒逼真相之下,刮民党这边的新闻管制部门,不得不放松钳制。

很快,包座战役的结局,共党的和和谈要求,以及俘虏交换地下党的提案,就纷纷出现在各地报纸的头条上了。

-------------------- 第79章 妇孺与王者之师争道 --------------------

第79章 妇孺与王者之师争道

“娘希匹的,娘希匹的!这帮广东广西的仆街仔桥头阿三!”

刚从汉中乘飞机回到南京的常凯申,看着刚刚收到的电报,气得再度发出宁波风混和广东味的“民国骂”。

他从汉中躲风头没几天,就又急急忙忙地飞回南京,实在是因为常凯申发现,身边的这帮“二五仔”们,如今都在各种蠢蠢欲动,再当缩头乌龟逃避这桩丢脸的事,这群人都要上房揭瓦了。

就在前几天,他用电报喷了办事不利的戴笠一脸口水,又把陈果夫陈立夫兄弟叫来训斥了一番,上海和南京的报纸,终于不敢再报什么“匪区见闻”、“黄埔战俘”之类的事了。但是,其他地方的“阴阳人”,却还在对常凯申变着花样背刺。

胡宗南的第一师里,大量的士兵是广东人出身。在得知其全军覆没集体被俘后,广东的陈济棠也不老实了。

就在常凯申从汉中回南京的这两天,搞出了个“社会募捐”活动——活动的名字叫:为深陷匪军之手的“广东儿郎们”捐衣捐药......

向来小气的陈济棠,大方地捐出了一万大洋,而后广东各界“涌跃捐款”。这也就罢了,广西那儿,那群不老实的桂系李白二人,也渗和着捐了一万元,也在南宁那儿,搞了个风风火火的募捐支援中央深陷匪军官兵的活动。

面对着陈济棠这种微笑着一边“讨好”一边打脸的行为,常凯申气得恨不得大手一挥,把全国的部队全调动南下,踏平了这群两广的阴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