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武侠故事 第10章

毒岛冴子心中突然冒出这般念头。

柳生一剑虽然杀人无数，但在杀那些人的时候，他从未有过快感，能让他兴奋雀跃的，唯有燕北飞一人！

我这是昏了头了么！

父亲大人讲话的严肃时刻，居然想起漫画，毒岛冴子恨不能敲自己脑袋几下。

而对于父亲说的那些话，毒岛冴子也是知道这段历史的，毒岛流中的师兄师姐们对她提起过这件事情，但都没有像父亲那么具体。

而毒岛冴子记得，那些奉诏前往中原的武士，下场似乎很不好，大部分人永远留在了中原，尸骨无存的那种，偶有活着的，也都落下了终身残疾，只能当个废人。

那些武士可说是东瀛杀人剑杀人拳修行者的精华，也正是失了这部分精华，现今东瀛武术界中，杀人剑杀人拳一直抬不起头来。

保存完好的毒岛流也正是在东瀛武术界失了半壁江山的情况下，乘势而起，正式跻身东瀛武术界的前列，曾有不少人赞扬毒岛冴子曾祖的英明决定。

“虽然没有奉诏前往中原，但事实上，祖父大人还是以私人身份去了中原。”

毒岛冴子的父亲突然说出了和毒岛冴子所知不同的历史。

“咦？”

毒岛冴子不由发出惊讶，然后赶忙道歉——毒岛家家训，长辈说话时是不能发出怪声的。

毒岛冴子父亲到也体谅毒岛冴子的惊讶，只是轻轻训斥了一句。

虽然谅解，但是训斥还是要训斥的，这是身为父亲最起码的姿态。

训斥完后，毒岛冴子的父亲才接着道：“当时祖父大人的修行已经进入了瓶颈，他虽然不愿应召去做军方屠杀的帮凶，但是却非常渴望和中原的高手交手，在听闻中原出了一名剑术超凡的青年剑客连续击杀多名名满东瀛的武士后，忍不住想要去向他挑战一番，以求突破。”

“结果呢？”

毒岛冴子紧张地问道，同时又想到了柳生一剑，他去中原也是为了寻求突破。

她依稀猜出结果，只是不想相信，她有预感，这就是毒岛流剑术由杀人剑转为活人剑的契机，她才不会觉得，毒岛流剑术是为了迎合时代变化才从杀人剑转为活人剑，毒岛家可没有这么随机应变的人，而且若真是如此的话，父亲也不会和毒岛冴子说那么多话了。

“败了，而且是惨败！”

毒岛冴子父亲的答应不出毒岛冴子预料，但毒岛冴子还是忍不住紧咬牙龈。

“那中原剑客虽然打败了祖父大人，但念在祖父大人从未杀戮过他中原同胞，他也不取祖父大人性命，而是让祖父大人立誓永世不得杀伤中原一人，也不得再踏入中原一步。”

毒岛冴子父亲的语气中也透露着浓浓的失落。

毒岛流剑术的败北，让他们父女感同身受。

“祖父大人立誓后回到东瀛，为了践行诺言，潜心修行四十年，将毒岛流剑术由杀人剑修改为活人剑，但毒岛流剑术的根本就是杀人剑，活人剑是皮，杀人剑为骨，所以，修行毒岛流剑术，一不留神就有滑入杀人剑的危险。”

“但，杀人剑才是毒岛流剑术的神髓！冴子，你自小就有杀性，这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你这样的人对我毒岛流剑术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逸才！以前是怕影响到你的成长，所以我一直瞒着你，但是现在，既然你已经自行领悟到了我毒岛流剑术中的杀人剑，那也无妨，继续练下去便是。”

毒岛冴子心中一宽，什么杀人剑活人剑的，她实际上并不多么在乎，她真正在乎的，是自己有无背弃毒岛流，既然毒岛流剑术本就是杀人剑，那她对于杀人剑就再没一点排斥。

“但是，父亲大人，现在世人对杀人剑多有偏见，若是我修行杀人剑，会不会有损毒岛流的声誉？”

毒岛冴子不再排斥杀人剑，但是杀人剑在东瀛的名声实在不好，尤其现在是太平盛世，杀人剑更难有存活的空间。

“你以为，就我毒岛家一家在练杀人剑么？”毒岛冴子父亲充满嘲讽的声音传来，让毒岛冴子又是一惊。

“活人剑的理念源于新阴流的柳生宗严，而自柳生新阴流成为皇家剑术教习后，其他一些流派为了迎合皇室，也在自家流派中混入活人剑的理念，这才造成了活人剑的大兴。”

“但是，真到实战之时，肯定是杀人剑比活人剑厉害，所以，就算到了现在，高举活人剑旗帜的各大流派，私底下也在传授杀人剑，只不过不是嫡传弟子的话，是不会轻易传授的。我们毒岛流也是如此，除了你田中高柳等几位师兄，其他弟子，毒岛家的杀人剑我一个都没传。”

“而杀人剑之所以遭到排斥，起因还是三十多年前，东瀛发生了多起武人流血冲突，还伤及了不少平民，使得国内升起了一股反武人情绪，武术界没办法之下，只能把所有的罪责通通推到了‘杀人剑’身上，开始在明面上封杀杀人剑，这才使得现今流传的各大流派都称自己为活人剑。”

这又是一段秘闻，毒岛冴子听在耳中，心中一松，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练杀人剑啊，这让毒岛冴子的心放宽了些。

但毒岛冴子只松气了一会，毒岛冴子父亲的话就又让毒岛冴子的心紧了起来。

只听毒岛冴子的父亲接着道：“不过冴子你天生杀性，我本该在你成为大剑豪，领会‘神’的奥妙之后才正式传授你杀人剑，你现在精神修为尚浅，贸然修行杀人剑，若是杀意不能及时宣泄，恐怕反而会被杀意支配。所以，冴子，明天你就去办理一下休学吧。”

“父……父亲大人，那女儿的学业怎么办？”毒岛冴子语带惊慌地道，在这一刻，她脑中闪过的还是颜开的漫画，呃，还有颜开的一角吧。

若是退学了，那以后再也看不到颜开同学的漫画了吧……

毒岛冴子实在难以割舍颜开同学……的漫画。

毒岛冴子的父亲有点奇怪自家女儿怎么开始对学业上心了，明明成绩只是中等，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看学校的男生也只觉得他们很幼稚……

毒岛冴子的父亲实在想不到学校里有什么值得毒岛冴子留恋的。

但就算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和修行剑术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毒岛冴子的父亲直接就为毒岛冴子做了决定，反正他一直都是如此。

“对我毒岛家的人来说，学业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你明天办理完退学后，就直接去你高柳师姐的道馆，需要的时候让她帮你稳住杀意，你没有系统学过如何控制杀意，思想很容易被杀意支配。我把我这边的事情处理下后就回来，然后由我亲自传授你毒岛流杀人剑的奥义！”

毒岛冴子的父亲开始安排一切。

“但是，父亲大人，您在国外的道馆怎么办？没有您主持大局，立根不稳的道馆根本经营不下去啊！”毒岛冴子听说父亲也要回来，心中更是惊讶。

布局海外，这是毒岛流道馆目前最重要的经营策略，但是听父亲话中的意思，似乎要放弃海外的道馆，将毒岛流多年来的布局弃之不顾。

“笨蛋！你的修行才是我毒岛流的重中之重！”

毒岛冴子的父亲今天第一次大声呵斥毒岛冴子。

第十三章 改变主意

东瀛武术界这么多年来也是风云变幻，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流派之间的争端就从来没有停过，那些知名流派，哪个没出过一时无敌的人物？

但是东瀛武术界这百余年来，却是流水的第二，铁打的第一，三极派东瀛第一称号已经百年不坠，到了现在，三极派掌门北山雄梧便是公认的东瀛第一高手。

东瀛共四剑圣、五宗师，但其他八人却都要尊称北山雄梧一声“大宗师”，其地位可见一斑。

更甚至，连现任剑圣桃井空的剑圣之名也是北山雄梧让与他的。

桃井空是东瀛剑圣，但是东瀛剑术第一的，却是三极派的北山雄梧！

不只剑道，在柔道、空手道的修为上，北山雄梧同样是东瀛第一。

何谓三极？剑道、柔道、空手道，此三者皆达极致，皆是第一！

做到这个很难，难于登天，但是北山雄梧做到了，所以他是东瀛当之无愧的武术之神，受到所有东瀛武人的顶底膜拜。

但若只是掌门北山雄梧强大，那三极派虽然厉害，却也还算不上可怕，更可怕的是，北山雄梧的长子，三极派的少掌门北山无二同样是个稀世人杰。

十年前，年不过四十的北山无二踏入宗师境界，三极派一门双宗师，向东瀛武术界宣告了北山家对东瀛武术界的统治起码还有四十年！

青黄不接是所有流派最惧怕的事情，尤其是，东瀛各流派虽然也广收门人弟子，但最核心部分的传承，依旧是父子相传，传人不济的概率太大，如何拥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这怕是所有流派当家都要操心的事情。

北山家已经辉煌太多年了，不知道多少人希望看到北山家后继无人。

但是这个愿望很快也破灭了。

北山家北山无二的独子，年仅十八岁的北山浩一在今年初，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大剑豪的行列，成为了现今东瀛最年轻的大剑豪，这在让无数东瀛武人吓掉大牙的同时又不禁叹息，三代传人皆是如此，这北山家东瀛第一的地位，何时才能被动摇……

东瀛第一可望而不可即，但是东瀛第二却不是没有可能达到的，至少桃井空的剑圣之名难以服众，其他三名有剑圣之实却无剑圣之名的剑客一直都很想将他拉下马去，但桃井空背后站的是东瀛皇室，桃井空是东瀛皇室剑术教习，这才让其他三大剑客不得不卖他几分薄面，不去与他相争。

同为剑圣境界，四大剑客之间，相互五五开，就算今天赢了桃井空，明天指不定又输回去，剑圣之名轮轮转转，传出去怕不是要被外国人耻笑，而有着绝对统治实力的北山雄梧又不争这剑圣之名，三大剑客只能自动退一步，让身份地位最高的桃井空得了便宜。

嗯，在东瀛，身份地位高就是占便宜。

而且，虽然没有剑圣的名号，但是三大剑客受到的礼遇也丝毫不差剑圣，这么想想，这结局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三大剑客不争那剑圣之名，其他剑客却不，将桃井空踹下剑圣之位，但凡有些实力的东瀛剑客都有过这样的念想。

尤其是那些最接近剑圣境界的大剑豪，哪个不梦想着有一天迈入剑圣境界，然后斩了桃井空的狗头，从此剑术称圣？

毒岛冴子父亲作为剑圣之下最顶尖的那几位大剑豪之一，当然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毒岛冴子父亲自知，他年岁日长，筋骨老化、气血衰败的他已经没有那个可能了，剑圣境界和他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线，这一丝，却是再遥远不过的天堑，他终其一生都难以迈过，所以，在近些年来，他也渐渐熄了剑术称圣的心思，转而将精力放到了发展毒岛流道馆和培养毒岛冴子上。

毒岛冴子父亲剑圣无望，但是以毒岛冴子的天赋，却是有着成为东瀛第一位女剑圣的潜力！

而将毒岛冴子培养成剑圣，这在毒岛冴子的父亲看来，其重要性尤在发展道馆之上！

其他流派，对于自家女儿多半只是看成招婿的媒介而已，毕竟亲儿子没得选，是龙是虫只能看天意，女婿却是可以往优秀的挑，招女婿做继承人，这在东瀛算是一件司空见惯，甚至可以说蔚然成风的事情。

某财阀创始人甚至公开宣言过，宁可要女儿也不要儿子，因为有了女儿，他就可以挑选“儿子”。

但是毒岛冴子的父亲却不是这样的，很早就感觉出毒岛冴子天赋的他是真的将女儿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他在毒岛冴子身上花费的精力，其他几个情同子女的弟子恐怕加起来都比不上……一半！

“父亲大人息怒！”

毒岛冴子也不知道父亲将对于她的培养看得如此之重，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冴子，父亲对你看得那么重，你却分心在漫画这种闲杂事物上，你真是个可耻的女人！

毒岛冴子在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顿。

“就这样吧，你今天好好休息，除剑之外的事情，就都不要想了。”毒岛冴子父亲也不想对这个什么事都顺从他的女儿多做责怪，想要结束今天的通话，毕竟，已经打定主意要回来东瀛的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之后几天他都会很忙。

“对了，那个能压制你的小子，是哪家流派的人？”

正想要结束通话，毒岛冴子的父亲蓦然想起了毒岛冴子说的那个学弟。

之前毒岛冴子向他禀告的时候，只说是一个同校的学弟，并没有说那学弟姓甚名谁，毒岛冴子的父亲突然想起，心中有些好奇，便随意问了句。

不是毒岛冴子父亲老王卖瓜，实在是毒岛冴子太过优秀。

虽然毒岛冴子这些年都是在压抑本性修行不适合她的活人剑，但是就算如此，毒岛冴子的实力在东瀛武术界的同龄人中也称得上最拔尖的那一小撮，除了北山家的那小子实在妖孽，其他各家流派的传人中，和毒岛冴子年纪相差不大的那些个，实力比起毒岛冴子来只能算是伯仲之间，可以轻易压制的毒岛冴子的同龄人，甚至比毒岛冴子还小一岁，这样的青年才俊确实值得毒岛冴子的父亲在意。

“父亲是问学弟么？学弟不是东瀛人，他是中原来的留学生，名唤颜开，使用的是一门叫做阴阳诀的奇怪拳法，有点像太极，但又好像和太极有很大的不同。”

毒岛冴子如实回答。

“颜……”

毒岛冴子父亲只说了一个字，电话那一边就突然卡壳一般，再没有声音传来。

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毒岛冴子都怀疑是父亲那边是突然来了事情又或者信号不好时，毒岛冴子父亲的声音终于重新传来。

“我仔细想了想，我看冴子你对学业似乎也有些眷恋，而且，我毒岛家的女儿若是高中便辍学，传出去也确实不好听，再者说，今年的全国高中剑道大赛，你有很大希望夺魁，若是现在就退学，倒是真的可惜。”

毒岛冴子父亲冒出一大堆理由，似乎是因为很多原因而不得不改变主意。

“你说你那个中原学弟能压制你的杀意，那这样吧，若是你能求得他同意，由他来帮你压制杀意，帮助修行，你就可以不用退学了。毒岛流剑术的奥义手卷，我也会让你田中师兄带给你的，你自学就好，若是遇上不懂的，再和我视频联系，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教导剑术似乎也用不着面对面了……”

“是，父亲大人！”

毒岛冴子父亲的道理似乎都很对，起码毒岛冴子没有一点起疑，又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一切听从父亲的吩咐，就算父亲让她明天就去国外，在父亲身边修行，毒岛冴子也是一点都不会反对的。

她这么多年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根本不会质疑这样的生活。

“那就这样吧，等你征求到你那学弟的同意，再和我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毒岛冴子的父亲这次真要结束通话了。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他的心中却早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需要静一静。

“等等，父亲大人！”

毒岛冴子突然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