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剑圣2077 第112章

“明明我是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了上杉智彦, 这种程度情报你应该还是知道的，我要比上杉智彦强。”源夜捡起一张落在地上的光学迷彩，擦拭着双手的鲜血，“可对他你不敢有非分之想，却敢对我动手，积威这种东西，真是奇妙啊。”

“咳咳……”源夜身后传来的类似野兽的嘶吼声。

源夜转头看向被他打穿的承重墙，墙壁中埋着的钢筋断裂后将光学迷彩布划破，露出那位袭击者的面容。

“原来是打药了啊，我就说你这里怎么会有十九点身体素质的人才，这种接近碳基极限的人还是很少见的。”源夜摇了摇头，结束了他的生命，反正对于这种药物和生物机械植入强谷身体的消耗品来说，无论成不成功，这次战斗后必然会死。

就在这时，原本被他打爆脑袋的那几个伏击者竟一齐站了起来，趁着源夜背身的机会向他扑来。

吉田佑亮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源夜被撕咬成碎片的结果。

“【无壁之人】吗？”源夜不用回头，左手流过幽蓝色的电光，电磁模拟发动，几条地面上散落的断裂钢筋激射而出，将那几具尸体钉在地面上，“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源夜走到被钢筋钉在地面上的无壁之人身旁，灵能扫过定位，将他们身上的符咒拿出，抽干符咒中的灵能，无壁之人们瞬间就停止了行动。

这里不像是当初神官的老巢，有超大型灵玉为其供能，无壁之人也不是言灵教派正式信徒，没有宇宙中的灵能供给站来维持他们的不死性，只要毁灭了符咒，他们也就完全死去了。

“我还奇怪你为什么敢对我动手，原来是勾搭上了言灵教派啊。”源夜转过身来，一边拧断着吉田佑亮的四肢，一边问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我不知道什么言灵教派啊，真的，源会长你要相信我啊。”吉田佑亮忍着剧痛，拼命解释道，“我只是向地下世界的中间商购买武器的时候，他们推荐给我的，说是新型生物兵器。”

“是吗？”源夜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真相应该就是这样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要回总部审问科走一遍流程呢，放心好了，我不是贪心的人，你的那部分股份会缘分不动的留给你儿子的。”

“我没有儿子。”

源夜愣了一愣，回答道：“我支持男女平等，女儿也会给的。”

“我也没有女儿。”

“……那就只能祈祷你的老婆在知道你找了情妇之后，依旧会尽对你父母的赡养义务了。”源夜无奈的耸了耸肩，对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源先生。”小林一木有些紧张的走了进来，看到会客室中血腥的一幕，顿时被吓的脸色发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抱歉，让你见笑了。”源夜并无歉意的说着客套话，“小林先生说自己对厂内的情况很了解，能快速恢复生产是吗？”

“是的，厂里原本就是我在组织生产，吉田那家伙不过是个摘桃子的而已。”

“那就好，这间工厂现在是你的了，我会把我那份投票权授予你。”源夜平静的说道，“我不是超人，总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吉田我看走眼了，是我的问题，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希望你能不要让我失望。”

“我一定竭尽全力。”小林一木点头应是，转头向源夜诉起苦，“那些被塞进来的人，倒不是技术不合格，只不过预算确实不支持养活他们了，再这样下去今年的分红……”

“我明白了。”源夜回答道，“他们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价值的消失===

“您不允许动用武力手段驱散，可那些人遣散费……”小林一木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显然是担心源夜说话不算话，他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上头说一套做一套，表面上说会负责，实际上执行的时候却甩锅的事情他见得多了。

——说到底, 还是钱的问题。

源夜叹了口气，他知道，面前的小林一木也有自己的难处，他之前被排挤出去，现在重新回来管理工厂，原有的人脉的和渠道都要再次打通或者维护, 基层的人手也要重新安插，这些都需要花钱。

而一个工厂每年的产出就这么多，黑龙会拿走一大部分之后, 剩下的盘子就这么点大，花钱的地方多了，收到自己的口袋里的钱就少了，甚至还要倒贴。

但黑龙会运转也需要钱，今年的分红少收或者不收，就意味着其他地方需要填补空缺，就有人要少拿钱或者多出钱，世界是公正的，哪里少了总是需要其他地方补的。

根据黑龙会的情报科之前做的背景调查显示，小林一木的背景并不算有钱，家里还有两男一女三个未成年孩子要养，收入的减少对他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所以才会来谋求这份厂长的工作。

【调查分析：此人家庭圆满，有孩子和老人要供养，可以略微压榨而不用担心其反抗，存款约有一亿一千万円，负债为两亿円，根据金融科精算师给出的报告, 结合心理分析，其应可以承受约七千万円的损失而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源夜突然想起之前情报科给他的这份报告，在2077年，心理分析早就是一门完善的学科，就连一个人能承受的损失程度都能大致估算出来。

那些工人的遣散费源夜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差不多要六千七百万円左右，毕竟有四百多人。

——真是精准啊。

源夜在心底感叹了一句，怪不得之前内海给他提供厂长更换人选的时候只推荐了小林一木，他之前还以为这是个被筛选出来的人才，现在看来，连该怎么填上窟窿内海都帮他考虑到了。

——内海，你的好意的心领了，但何必要压的那么狠呢？

源夜摇了摇头，将一闪而过的不该出现的想法挥去。

“虽然这些工人是之前吉田为了讨好我塞进来的，但终究是和我有关，硬要说的话是我的错误也没有问题。”源夜平静的说道，“他们的遣散费就由我来出好了。”

小林一木略微一愣，他也没想到源夜会这样爽快, 他还以为源夜至少应该和他讨价还价一阵，才会不情不愿的付钱。

“你先用厂里的资金把遣散费发了, 然后尽快恢复生产。”源夜撇了小林一木，说道，“别整什么小手段，更别动想从中捞钱的小心思，遣散费一定要足额发放。”

“事后把资金去向报表向我汇报，我找人核实之后会给转钱给你。”源夜保证道，“我不会搞什么借口来拖延，这点你放心好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尽快恢复生产，保证今年的分红按时上交。”

之前九条博士为他姐交的那笔赎金伴随着黑龙会内的一些大变动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现在黑龙会虽然焕然一新，但也处处是窟窿，哪里都需要钱，保证这些原本的“现金奶牛”正常运转是源夜最近在忙的工作。

“我明白了，请会长放心，我一定会保证分红足额上缴的。”与吉田不同，小林一木是黑龙会正式成员，自然更忠心些。

当然了，黑龙会中现在能对源夜产生狂热的尊敬的，大多都是些底层成员，像小林一木这样的中层，在变动中随着源夜安排得了些利益的，就向着他一些，但大多黑龙会的中层成员都是保持着观望态度，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至于上层？差不多已经被源夜全部沉进东京湾了。

“空口无凭，希望你能用实际行动证明，至少别让我再看走眼了。”源夜没有什么反应，转头对随行的武装人员吩咐道，“把现场收拾一下，吉田就装进行李箱扔后备箱带回去就行，到时候转交给审问科就行。”

源夜和佐藤信司一起回到车上，打开纯净水喝了一口，说道：“这钱会里出不合适，我自己来出吧，到时候麻烦佐藤先生派些人帮我审核一下。”

“头领，这钱不应该你出的。”佐藤信司忍不住的说道，“至少也该让小林一木负担一部分啊，他刚得了厂长位置这么大的好处，连点表示都没有，还要头领你掏钱，这怎么说都不合适，过分了！”

“多谢你关心了。”源夜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无所谓的，就当买个教训好了。”

“教训？”佐藤信司有些不解。

“没错，就是教训。”源夜点了点头，带着点怀念的说道，“你觉得提升生产效率，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当然是好事吧。”佐藤信司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

“确实如此，每次工艺革新，都能减少人工，提升产出。”源夜说道，“能减少付出的工资，增加卖出产品的收入，说白了就是能赚更多的钱，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大好事。”

“但对那些被遣散的工人来说呢？”源夜反问道，“自己的工作没了，当然是大坏事。”

“是他们能力不足吗？”源夜继续说道，“不是，他们全部都进行了义体化改造，绝对是能胜任工作的，可就是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原始时期所有人都要在地里刨食，封建时期大部分人依然要一辈子呆在田地里，工业时期之后，完成了农业机械化的现代国家只需要百分之一的人口进行农业生产，在加入智能机械的2077年，也就是现在，这个数字再次被缩小了十倍。”

“这是农业的历史，现在只不过要在工业上重演一次罢了。”

“如果不进行工艺革新，就必然会被打败，可如果进行工艺革新，就代表要淘汰更多的人。”源夜平静的说道，“原本社会上有一家工厂，他们有一百人能生产一百台汽车，这是平衡的，但随着工艺革新，一百人能生产一千台汽车了。”

“可社会只需要一百辆汽车，人们却生产出了一千台汽车，那剩下九百台汽车有价值吗？”

“书上的知识告诉我是有的，可现实就是没有，连带着生产这九百台汽车的工人也一并失去了价值，价值规律就是这样无情的东西。”

“社会需要的汽车是会变多，但生产效率的增加却远在其之上，生产永远都是过剩的。”源夜挥手，仿佛在形容一个庞然巨物，“这就是工业，让人类只用了两百年时间就生产了超过了过去一万年积累的物质财富的‘怪物’的伟力。”

===第二百七十五章 劳动的消解===

“在现代社会，注定是要有人没有工作的。”佐藤信司想了想，回答道，“这不是头领你需要担心的事。”

“是啊，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而我也没有能力去解决。”源夜苦笑道，“甚至于说以我的地位, 谈及解决这种问题，估计都要被冠上‘不配’的名头，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只不过真的是没想到啊，虽然在之前已经有苗头了，但在2077年居然能如此清晰的明白，造成生产过剩的，居然是劳动本身而不是剥削导致的需求不足。”源夜摇了摇头, “真是, 完全搞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佐藤信司对这些社会学理论当然不感兴趣，但他深知如何拍好马屁，在的这种场合下拍马屁的好方式就是安心做一个好听众并真诚的提问，“能请头领你详细说一下吗？”

“你听过上世纪的大萧条吗？应该是差不多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在金融史课上有听过一点。”

“那我就简略的说吧，在生产出一份产品的同时，雇主要向生产者付出一笔佣金，这是个最简单的模型。”源夜想了想，说道，“而当佣金买不起产品的时候，就会发生生产过剩，大萧条就发生了。”

“这在过去被认为是资本家，也就是雇主剥削的原因。”源夜继续说道，“因为你想啊，所有人都在劳动，却买不起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那一定是佣金少了，那少掉的佣金去了哪里？自然是雇主那里，非常朴素的道理。”

“当然，也有资源错配之类的原因, 而且这些原因的占比还不小，可以说生产过剩有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资源错配而引发的，但我们先不聊这个，回到佣金的问题上来。”源夜再次喝了口水，有些突兀的问道，“你认为不劳动者不得食吗？”

“……当然。”佐藤信司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说道，“没有人会否定这一点。”

“没错，所以过去的国家选择的救济方法说到底，其实就是‘把佣金发足’，以此来激活需求，让经济重新运行起来。”源夜解释道，“但现在不一样。”

“随着技术的发展，生产效率越来越高，只需要极少数人就能生产出非常大量的消费品。”源夜竖起一根手指，“如果将所有人都投入生产，那么生产出来的商品就绝对不可能被所有人消费干净，过剩会立刻发生，这并非是佣金给不给足的问题。”

“过去人们批判资本家的一点，就是其占有了大量的一般等价物, 却不消费更多的商品。”源夜举例道，“在2077年，如果将所有人一齐投入生产，那么所有人都将面临过去资本家的困境，因为生产的极度过剩，会发生天文数字般的通货紧缩，人们会发现自己手中的等价物虽然在过去看来很少，但现在却能近乎无限的购买产品——如果现代社没有瞬间崩溃的话。”

“为了避免这一结果的发生，2077年注定只有少部分人能有劳动的权力。”源夜继续问道，“还是那个问题，你认为不劳动者不得食吗？”

“是的。”虽然已经有些迟疑，但佐藤信司那朴素的世界观还是令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坚持劳动才是唯一创造价值的，那么就会面临一个困境。”源夜反问道，“如果世界只允许少部分人劳动，那剩下的人呢？不劳动的人呢？他们的价值不存在了吗？”

“如果按照劳动才是唯一创造价值的理论，剩下的那些不创造价值的人，自然不会得到的报酬。”源夜摇了摇头，“这才是更可怕的，因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行实际上是建立在需求上的，如果需求萎缩，现代社会同样会在瞬间崩溃。”

“这就是现在的悖论，自从新自由主义以来，世界的经济学已经差不多一百年没有更新了。”源夜无奈的说道，“现在各大政治实体的领导层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不断的撒钱，将等价物直接分发到不进行劳动的人手上，强行维持着他们的需求以保证现代社会的经济体系不崩溃。”

“如果说劳动才是唯一创造价值的话，这实际上就是在剥削着那些劳动着的人，因为不劳动的人是没有创造价值的，没有创造价值，凭什么能获得报酬呢？更可笑的是，只有这种剥削才能维持现代经济体系不崩溃，才能让那些劳动的人的劳动产生价值。”源夜苦笑道，“这和我受到的教育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才是我不解的原因。”

“您受到的教育？”佐藤信司反问道，“是了，虽然头领你的年纪不大，但想必是出身名门，受到的教育会思考这些问题也是正常。”

——我身上明明穿的是瀛洲公立高中的制服，就别脑补了吧。

源夜在心底里吐槽着，但他知道解释也没什么用，就放弃了，更何况他所在的公立高中确实没有教这类知识，这是他前世受到的教育，他已经算是说漏嘴了。

佐藤信司也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倒不是2077年的瀛洲官方封杀，再怎么封杀也不会对他这种东京大学的高材生整这些，实在是因为现在各学科已经高度分化，知识的隔阂深的可怕，像他这种读应用金融学的，甚至连金融史都不咋修，不然也不会连大萧条都一知半解。

“算了，不聊这個了。”源夜叹了口气，将话题转移，“最可怕的时刻还没有来临呢。”

“最可怕的时刻？”

“当智能机械完全取代一切生产，劳动的概念被完全消解的时刻。”源夜将瓶中水一饮而尽，“或许是人类的终结，又或许是新生的开端，谁知道呢？”

“在那之前，大部分人，特别是那些被排挤出生产序列的、不劳动的人，他们所能等待的，不过是每日领取救济，做一个名为现代社会的经济机器上的【需求提供湿件】罢了。”源夜愣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救济吗……我想到应该怎么安置那些被遣散的工人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恩赐与否===

“怎么处理？”佐藤信司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在他看来，那些被遣散的人固然可怜，可无论他再怎么可怜他们，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像是正常的社会人一样活着。

如果强行留在工厂中，必然会因为高额的用人成本而拖垮工厂，最终甚至有可能波及到黑龙会运转和存在,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要知道，一块马蹄铁就足以毁灭一个国家，连锁反应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东西。

佐藤信司好不容易能在黑龙会找到这样一份给钱足够，老板不脑残不找事，甚至还格外尊重他们这些专业人员，不会被人像狗一样呼来喝去的职位，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黑龙会现在的现金流不能算是很健康，在这种情况下，维持资金链的稳定是第一要务，这些发善心的“慈善行为”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要他说能掏钱付遣散费就已经是这位头领圣母心发作了，掏自己的钱更是脑子进水的行为。

在佐藤信司的“常识”中，这种遣散行动在行业内通行的处理方法就是拉一派打一派，让被遣散的人自己内斗，只发给斗赢的那小部分人遣散费，还不是足额的，以达到花小钱办大事的目的——脾气暴一点或者背景大一点的，就干脆直接轰走，一分钱也别想拿。

这样想着的佐藤信司还没等源夜整理好思路，就抢先再次劝告道：“头领，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自己出钱给那些工人付足额的遣散费，但我建议您还是不要这么做，现在会里的资金状况也不容乐观，您自己多备点钱总是有好处的。”

“毕竟那些工人从理论上来说，是我强塞进去的。”源夜回答道, “总是要有始有终的，既然管他们了就管到底，把事情两清了也好。”

“恕我直言，您能给他们工作，帮他们刷新信用记录，已经是一种恩赐了。”佐藤信司正色道，“您又不是他们的父母，没必要帮他们擦屁股。”

“我又不能做到生产那么多产品，就算是按照要素价值论的说法，我这种提供资金和生产资料的，不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那最少最少也和他们是一种互利互惠，甚至于说是互相共生的关系，没了他们工厂怎么能开动起来呢？”源夜义正言辞的反驳道，“这怎么能说是恩赐呢？”

“为什么……不能呢？”佐藤信司一脸不解的说出了令源夜大感震惊的话语，“以您身为超凡者那进化过的大脑，虽然不如完成了电子脑化的真义体人，但就算不进行改造, 光凭借您的碳基大脑，用脑波转化器接入智能机械，您一个人就可以发挥出相当于成百上千家的那间工厂一起生产的生产力。”

“在这种情况下, 您只能算是请了个帮忙搞卫生的保姆。”佐藤信司反问道，“您会认为为了省时间而请人做家务也算剥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