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就在他想要踏足进入那高塔底层的那瞬间，他的身影忽然如失去重心般向着一旁倾倒。
还未来得及倒在地面，仿佛早有预备又或是迅速反应过来的雷光长刀被他作拐般撑嵌入了道旁。
于这一刻他那蓦地骤停的身影姿势怪异，一滴滴刺目的鲜血从他的口中涌落地面。
「不许你再作践自己了……你的身体真的已经承受不住了，不许——！！！」
与耳鸣同时出现的幻听，让国崩微愣着缓缓回过了头。
那身后没有那位秉持着骄傲却又其实很脆弱的少女的身影，大概她也早就已经埋没入了风雪里。
在这一刻，国崩分明感觉到自己不曾跳动的心脏起了几分涟漪。
溢着鲜血的唇瓣又仍是抿起，他眼里并不见任何喜怒的色彩几度变化。
“你看看你……你的良善和美好换来了什么？”
终于嘲弄的声音里，他还是不再回头地迈步向前走去。
神色冰冷薄情，笑容也恶劣到可以忘记任何誓言与过往。
如同复仇的奴隶，在重拾着他背叛自己初心的一幕幕经历。
“现在……看清我了么？”
这样一句话语分不清到底是对着自己说，还是对着谁人模糊不堪的约定嘲弄。
国崩也大概辨不明，他是不是在缅怀那最后一刻还想着把温暖送给他的那位过分单纯的占星术士少女。
只是不知为何的，在这一瞬间他的表情却又无比麻木。
甚至闭上了眼睛，希望这些在电流作响声中回荡的耳鸣能够让他得以解脱。
“你相信错人了，我做不到保护谁。”
从来都是如此，因而他终于也学会不再伸手。
「所以为什么像他这样不折不扣的恶魔，还能活在这世上呢？」
“……”
“所以醒来之后，就学聪明些赶紧下山吧。”
……
某个尘歌壶内，荷花池畔春光明媚。
香菱端着手里的热汤，艰难地用汤勺慢慢地舀起一小口继续送进一旁昏迷不醒的少女口中。
她有些愤懑地瞪着那将这少女拢在中央的雷光狐面，似乎也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到过它。
“真是个坏面具~！要不是看在你为这个姐姐隔绝了低温，我早就一拳头打爆你了~！”
那手中的碗被她轻轻放在地上，埋怨的声音里更多还是担忧。
其实在闲暇下来的时候，香菱也早就已经发现这扇巨大的雷光狐面究竟在哪儿见过了。
那通体罕见的蓝紫色实在过分让她很轻易便联想起谁，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曾几何时那总会照顾自己的邻家玩伴曾怀抱不离身的那个狐狸面具，上面缀着的花纹分明与它毫无差别。
朦胧中，那终于醒来的少女轻微虚弱的咳嗽声很快就吸引了香菱的注意力。
“啊，你醒啦~！！太好了，感觉怎样……身体有没有哪儿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稍等一下~！我这就喊归终姐姐进来帮你看看，不会有事的~！”
循声，莫娜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有些神志模糊。
她看着那将自己牢牢笼罩在中央的那扇雷光狐面，又微愣着攥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长绒长衫。
被轻微缠绕在自己脖颈上的火红色围巾虽然已经被雷光灼得有些漆黑，却又如此温暖，如此熟悉。
“…坏男人……”
莫娜嗫嚅着唇动作轻微地把占星术士大帽的帽檐压低，呢喃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清。
她竭力地撑起身子，最终还是脱力地瘫在那将她轻轻托住的雷光狐面上。
也似乎是感应到她安全醒来，那扇雷光狐面也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渐渐变得模糊淡去。
「嗯……我能听见雷光里的声音，自那开始之后……我才能做到安稳入眠。」
朦胧中，那少年无意呢喃过的话语让她恍惚过了身。
在这瞬间，莫娜终于是哭泣着低声呼喊着。
可是最绝望的事情终究是在她还未开口前，就已经被紊乱的呼吸呛哑了声喉。
“快点啊！！去那座高塔把他……”
那雷光狐面也像是未能忤逆命运的无形力量一般，在遗憾中散去了踪迹。
“咳咳呜呜呜……救下来……把他救下来……”
莫娜呜呜哭着，眼睁睁地看着那雷光狐面的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都彻底消失。
她甚至没有元素力去做到哪怕是尝试着维持那狐面的存在，没能把最重要的话语传达出去。
“去救他……你们是象征着恋人的……是不可分割开的……”
“呜呜呜咳咳……没有了他的话……你会死的，就算是活着也会在某种层面上死去的……所以快点……”
她攥紧了手指，无力地把脖颈上那温暖的围巾攥住。
那抹温度在最后还是因她冰冷的指尖，没能继续温存下去。
……
高塔前，谁的步伐停下。
国崩像是在静静倾听着什么一般，沉默不语。
只是半晌后他也没能再听到莫娜的声音，他也只是觉得这不过是自己的幻听。
“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时，他遍体鳞伤的狰狞身影就携着如尸山血海般的杀意踏入了高塔中。
一片寂静声响，整座雪山亦或是整座高塔都在颓然颤抖。
下一刻，那映入国崩那双深邃冰冷得唯有雷霆与血丝的眼眸里的只有蔓延着无边血色的天穹。
因彻入天穹而本就变得无比稀薄的空气在这一刻亦是被寒风与无声蔓延的喑哑撕扯得几近无法供人呼吸，在渐渐散开的雾霜与云翳中遥遥对峙的那两双眼眸怀揣着同样不可动摇的执念。
那一双熟悉的钴蓝色眼眸同样盯紧了他，一身红紫相间的戏服在他看来拙劣得根本称不上佯装。
宛若双生子般外貌别无二致的两个少年，几乎是以同样的起手式攥紧了手底的刀刃。
彼此紧缩的瞳孔中紧盯着的只有那终于再见的身影，即便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朦胧。
绝对不可能在现实中相见的两人，彼时敌我剑拔弩张。
“我绝对会杀了你的……”
“我绝不会输给你的……”
异口同声，国崩与获斗开口的声音语气、情绪甚至是藏匿的觉悟。
一时间如此相仿，也唯有站在这里，两人的心底都才同样呢喃着别无二致的话语。
在这一刻他和他如此相像，但谁又能判别是而非对错。
「当我们写下伪装后，我想我们终会达成一致。」
「暴力衍生暴戾，唯一的语言只有疯狂的撕咬。」
「最终也只能如此。」
身影交错，龙脊雪山的上空在这一一瞬间如白昼般的惊雷彻底掀毁了无边的喑哑。
……
“国崩……天亮了，对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要有要多绝望,才会乞求上天
山石鸣颤的半山腰处，愚人众队伍有条不紊地摸索着下山的道路。
似有所感般，站在最前方协助指挥众人的砂糖那藏在柔软浅绿色发丝里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动。
她有些惊疑地抬头望向了那远方雪山顶峰的方向，仿佛听见了什么刀锋交错的清脆鸣响。
即便那眼镜折射出的微微光芒里倒映出的高塔也已然埋没在层云里窥不见究竟。
那模糊声音十分悠远，砂糖也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
“砂糖小妹妹，怎的忽然不走了？若是累了的话你就先到后方休息吧，有我带队就足够了。”
鲍里斯亦是先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巨大的高塔，继而也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队伍后方的一众伤员。
不少伤员在感受到前者的目光时，都亦是悄然咬牙想要保持出一副还能再行动的模样。
但那苍白的脸色乃至身体隐隐的发颤，都也总是藏不起的。
毕竟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岩洞定然是经不起国崩与罗莎琳搏杀时的余波，几乎是在他们相继奔赴向岩洞外围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层层的塌陷堵住了道路，不少队员就是在那时被落石所砸伤。
若非训练有素的他们赶忙以最快的速度硬生生砸开了眼前堵路的落石得以险象环生，只怕眼下全员就都已经被彻底埋没在了塌方的碎石当中，在鲍里斯看来这个过程顺利得简直有些夸张。
就仿佛那些塌陷直到最后都还在尽量避开着他们一般，很难不让他往更深的方向去细想。
闻言，砂糖很快就回过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我，我还能再坚持会的……那个，鲍里斯长官……”
她悄然攥了攥自己身上那颗神之眼，满眼担忧地回望着远处塌陷的岩洞方向。
只是她想要接着说下去的那句话，在望见伤痕累累的一众愚人众队伍的时候也已经悄然抿住了唇不再言语。
“……砂糖小妹妹，女士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安全带下雪山。”
听到这句话，砂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她不甘地攥紧了拳头，心底难以言表的失落几近难以释怀。
“我们能做的只有信任女士大人，而不是让她的期望落空。”
鲍里斯轻轻拍了拍砂糖的小脑袋瓜，嘴里呢喃着的这句话里同样情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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