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恍惚着,鲜血飞溅到了空那呆怔住的脸庞上。
星星点点的红缀在他煞白的唇瓣上,似他的双眸睁得感到作痛般微颤着。
他看着那停在他脖颈处咫尺距离就再无寸进的那小半截降灾断刃,看着握紧它的那只手掌发软般渐渐松懈。
“获斗……?”
微弱得几乎都难再听清的声音,让空终于还是回过了神。
国崩低垂着眼睫,心满意足地看着那将自己穿胸而过的那把无锋剑。
他唇瓣轻启着,散乱着发丝眯起渐变成钴蓝色的那只仅有的眼瞳。
“可以……带我……”
翻涌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汩汩涌出,但似乎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有太多鲜血可以用以这般挥霍。
“回…家吗……?”
他只是问着,视野模糊意识也模糊地看着眼前变作了获斗模样的空。
闻言,空抿着唇于眼眶泛起无端的红。
他就这么如触电般松开了自己下意识握紧的无锋剑,在想要搀扶住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少年时蓦地又感到身体上温染起一刻在迅速变得冰冷的温暖,那是一个染满鲜血的怀抱。
在那一瞬间,他又清晰地听见那无锋剑的锋刃穿透自己怀抱里那少年身体更甚的响声。
视野里出现的也同样是那把无锋剑染红的剑尖,迷离在蓝紫色的发丝里显得那般晃眼。
讽刺得像首歌,眼前精致如瓷偶的少年不奢求答复。
两人的身形在高天之上坠落下,掠过耳畔的都是风在挽歌的每一次微弱呼吸。
“……嗯,我带你回家。”
空轻笑得很牵强又很温柔,泪眼朦胧着想把更多的温暖带给眼前的对方。
即便他知道这样不作挣扎地坠落地面,自己一定会重伤乃至濒死。
但在这一刻,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怀抱不能松开。
到底是要经历过多少寒冷的人,才会如此拼命到最后也只是想讨要一个哪怕只有痛苦的拥抱。
他想拯救他。
真的好想拯救他,拯救这个一直都活在把自己逼疯的愧疚、阴影与疼痛中的人。
朦胧中,国崩浑身猛地一颤地听着这个答复。
他很慢很慢地抿起了唇,抬起头看着空时的那个表情像是被雨打湿透般麻木。
粉黛眼影下被划破的那颗朱红泪痣,化不开痛。
他忽然好像,回想起了什么。
回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约定,即便他知道这个约定似乎已经无法再实现。
空恍惚地目光中,他看着对方就这么松开了拥住他的那只手。
那一刻,国崩本该变成了钴蓝色的那只仅有的眼瞳里遍布着的除了血红以外还有疯狂的色彩。
他歇斯底里的露出了獠牙,狠命地拼着最后的力气恶狠狠地把空在半空中就这么一把推开。
那尖锐绝望得像是琉璃破碎一般的嘶吼,像是被撕碎了心脏一般随血泪零落。
“你不是他——!!!!”
一字一句颤抖得更像是他被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暗不见光的深渊。
空睁大了眼睛,像是从未听到过这种分明很好听却撕扯变形成这般模样的怒吼。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那温烫的血痂在以难以言喻的速度变得冰冷,倒映在他那暗金色眼眸中的那把无锋剑还在带着星星点点的红随着这空中落下的雨水坠下。
他唯独在这一刻真的很想问为什么,却也只能凭着那颗不愿放弃的初心向着对方摇摇探出了手。
风声停落,特瓦林那璨毛的羽翼在这一刻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轰地一声震响,方才他正要伸出手的那个位置已经被遮天蔽日的一道阴影所遮蔽。
待到空恍惚过神时,身下分明已经也是遭到重创的特瓦林也终于是无力地向着地面不可抑制地俯冲坠下,堪堪就在要砸落地面的那一瞬间又是一道和煦的暖风吹拂,卸掉了那所有沉重的力道。
但即便如此,在特瓦林随一阵吼声落坠落着砸出一个深坑时,精疲力尽的空也依旧是失去重心地从龙背上翻飞出去,朦胧中他也只是无力地看着那另一边被杜林用利爪小心翼翼接住的那紫发少年。
最后的关头,是特瓦林背上一阵流风化作的手掌将他的手腕紧紧抓住。
温迪脸色苍白地堪堪是在这紧要关头接住了空的身形,与他一连在特瓦林的背上翻滚了几圈之后才终于是停稳,没有让后者坠落到龙背下造成第二次伤害。
“……温迪?!”
空艰难地爬起身,搀扶住了此刻状态分明就十分糟糕的温迪。
他那元素视野里可以窥见的都是温迪身体里那恐怖风元素的暴动,那更像是某种催促着后者接受什么沉重的冠冕一般绵延不断,而后者在这一刻则是一直都在竭力抵抗这份力量的躁动。
“诶嘿……我没事的哦空,要知道……风神巴巴托斯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温迪喘息着,有些牵强地向空露出了笑容。
“我说过特瓦林的身上有我过往留存的元素力,只是我沉睡得太久……这部分力量再度涌入身体的时候会感到有些不习惯而已,总的来说就算会让我感觉身上重担变多……有些不太自由了。”
“而且现在比起我,那边那位也许更需要留意了。”
他转过头看着那被杜林捧在手底凝望的国崩,后者半睁着涣散的眼眸一动不动。
另一边杜林轻微地呜呜着,缓缓地把自己那巨大的龙首凑近了利爪的肉蹼间。
它那双狰狞可怖的龙眸里却分明及其人性化地流露出了由衷的悲伤与担忧,还有几分无助与焦虑。
半晌后,模模糊糊的轻微咳嗽声才终于被睁大了龙眸的它听清。
国崩意识模糊地看着眼前因自己醒来而欣喜得像个孩提一般的杜林,又低垂眼睫看着那把自己贯穿的无锋剑。
朦朦胧胧的,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赤团……”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杜林毫不迟疑地将硕大的龙首凑近了过来。
国崩伸出仅剩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下颚,撇过眼眸很浅很浅地轻启着唇瓣。
“……你做了多余的事情,对吗?”
这分明带着责备意味的询问,让杜林的喉咙嗡颤着传出了悲伤不解的情绪。
那分摊着不断涌入眼前少年身体里的生命力,在被对方一点点拒绝着。
感受到这一点,杜林终侙于还是不解地呜呜了起来。
即便那声音无论怎样听着都像极了低吼咆哮,但国崩朦朦胧胧听得懂。
“就让我……去做最后该做的事情吧。”
国崩望着蒙德城的方向,那口中已然被咬碎咽下的那颗黄金王兽核心在刺激着他的精神。
这让他得以清醒,也得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被点点燃尽。
但在这一刻他向着杜林开口说的话里没有命令的情绪,唯有由衷的哀求。
继而杜林悲鸣了半晌,才很小心很小心地将那利爪上的少年轻轻放到了这分明柔软但对后者而言却像是刀毡般可怖的干枯草地上,后者躺倒在地上涣散着眼眸急促地呼吸了半晌抿起了唇。
蜿蜒着向着北方的血迹,很慢、很漫长。
……
特瓦林背上,沉默着的只有彼此搀扶的两人。
空与温迪都只是张了张嘴,口唇干涩地看着远处那躺倒在地上向着北方一点点爬动的国崩。
在这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真的很复杂,以至于不知该做出什么举动。
倒映在他们眼瞳中的画面是何其荒诞,那一个浑身鲜血的少年负着贯穿胸膛的无锋剑形同忤逆着命运一般很慢很坚决地向着遥不可及的远方爬动着,拖着一地的血迹颤抖着眼底满是坚决。
而跟在他后方的巨龙分明身形高大如山岳,却只能低头呜咽着一点一点地紧随在他的身后陪着他向着充满生机的远方杯水车薪地动着,去为那身后高塔上就要苏醒的另一个少年积攒生命力。
是不是……
当那遍体鳞伤的他终于拖着一地蜿蜒的血迹停下,永远闭上眼睛。
另一边高塔上的少年才能缓缓睁开眼眸,去崩溃地看着远方蜿蜒出很远的那道血迹。
到底是谁在守护谁,谁形同了谁的神明。
大抵谁也不会见过如此狼狈、如此遍体鳞伤的神……
微风拂过,空终于是读懂了那双不肯后退的眼眸里藏着的坚决。
他知道了眼前那个少年所必须守护的事物到底是什么,却终于有些茫然地看着身旁一样沉默的温迪。
而温迪只是向着他摇了摇头,缓缓收起了收手中的竖琴。
“……我们的立场不允许我们过去帮他。”
“不过现在的我们已经精疲力尽……所以他能走多远,我们也没办法去阻止他了不是么?”
他的声音其实有些颤抖,回望着空时眼底也只有由衷的无奈。
以至于大概脸上挂着的笑容,也不会如以往那般温柔好看吧。
「巴尔泽布……」
「……你到底该如何才能配得上当他的母亲?」
温迪缓缓闭上了双眸,靠坐在了特瓦林的羽翼间休憩。
一旁的空同样坐下了身影,过了半晌之后才小声地呼唤起了那还在担心他的人。
“现在安全了,派蒙……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心急如焚的小派蒙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就在空的面前浮现出身影。
亦是只是呜呜啜泣着拥进了他的怀里,贪恋地蹭着如同是忧虑得如坐针毡了好久好久。
“呜……空我好担心你~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到底怎样了……我好担心你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我的帮助又开不了口,我等了好久好久……”
“你不要嫌派蒙吵闹……你对我真的很重要很重要的。”
派蒙缓缓抬起小脸蛋,像是载着整片星河的眼瞳里都是空的身影。
闻言,空亦是眸光柔和地把怀里的派蒙轻轻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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