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空相和尚猛地一抬头，用脑袋撞烂了板凳：“你怎么就打我不打他！”
石久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空相和尚：“你居然还敢打坏我的板凳？我家就这两个板凳！”
一时间，木屑与土石横飞，鼻血共夜幕一色。直到打更人听到此处的惨叫声，才急忙呼叫夜巡的捕快过来。
“何人在此闹事！”
带刀的夜巡捕快一脚踏进院子，就看到石久抡着残缺不全的板凳疯狂地在两个光头头顶暴扣。
白天跟着王捕头来见过石久的捕快急忙拉住最前面的人，悄悄耳语几声，众人慢慢退出了院子。
他们本来还想把门带上的，但没门。
“哎哎哎！捕快！官爷！来抓贼啊！这两个小贼半夜潜入我家图谋不轨，被我擒获当场！你们还不快来抓！”
第134节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们跟那石久划出道来！
这下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捕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
“我去找王捕头啊！”机灵的人当即提醒，“你们在这看着点！”
“我也去我也去！”身边机灵但没那么机灵的人立刻跟上，“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在两个捕快脱离队伍的同时，石久已经大义凛然地拖着两个和尚走到捕快面前，把他们往地上一扔，双手抱拳：“各位，这两个小贼见我家无门，半夜偷偷潜入我家欲图谋不轨，已经被我擒拿。”
为首的捕快打了个哆嗦，将信将疑地看着地上那两个满脸是血的光头。
这俩光头谁不认识？空相大师和空能大师，麻姑城赫赫有名的五品宗师。这一年里他们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次次都能成为麻姑城的焦点。
这两位大师和一位空净大师是前任寒刀门门主的好友，出手为寒刀门摆平了不少事。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他们奔赴沧廊城跟金刀山庄的那一战。
据说那一战里三位大师立下生死状，与金刀山庄的高手和门客轮番比斗，把不少高手打伤。自那以后，紫沧州再也没有人敢对寒刀门指指点点；就算有指指点点的，也大多是外地来的莽汉，不知道这三位大师护犊子的厉害。
很显然，这次他们也会成为麻姑城的焦点，但这次他们不是主角。
看到石久，在看到两位大师，捕快基本上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想必是今天寒刀门在石久这吃了瘪，两位大师半夜来给寒刀门找场子。
只不过这场子似乎没找回来，两位大师反而被揍得头皮发麻。
“这……”捕快互相瞅着，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贼？”
“三更半夜偷偷跑进我家，不是贼难道还能是来化缘的？”石久气势丝毫不减地反问，“你见过哪个和尚半夜三更化缘？”
“咳咳，这话不能这么说……”捕快拼命给其它人使眼色，示意他们想办法拖住石久，“现在空口无凭，我只看到你在打人……”
“我打也是在我院子里打啊。”石久在斩妖司待的那段时间，虽然没有专门学习过大乾律法，但周围环境的耳濡目染就让他比一般人更了解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怎么说话，“从头到尾我都没出过我家院子，你们也都明白这两个人是从哪来的，这两个人大半夜打上门来，就是冲着给寒刀门找场子的想法来的。”
还没等捕快说话，石久就抢先一步把后面话堵死：“而且如果是正经商量，他们不会大半夜等我睡觉了才来。这大半夜的偷偷来我家，若非我还没睡觉，可就保不准发生什么了。”
一番组合拳把捕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石久本来还想再嘚嘚几句，但捕快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
“这……既然如此，我们先把他们押到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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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姑城的青石酒楼是城里宴请的头一号选择，但在此处大摆筵席的人往往都会提前一段时间预约，以让酒楼备好那些珍稀的食材。
可今天，酒楼中坐满了麻姑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桌上的菜品虽然精致，却跟在场诸位的身份有些不符。
“今日在座的各位都是远近闻名、有头有脸的人物。虽不如先夫与诸位交情够深，但小妹跟诸位相识也是多年，往来不断，于大事小情上也没有丢了先夫的面子。”
“诸位，小妹今日也是贸然邀请大家，赔上了这张脸。”贺知音面容严肃，举着酒杯，“但今天发生的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小妹承认，今天这事儿窝囊。”
“我寒刀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是麻姑城的门派。今天丢了面子，小妹自罚这杯酒给大家赔不是了。”
“寒刀门虽然不占理，但也不能让人随意欺负。那石久欺我寒刀门孤寡，强扣大门一事，寒刀门必然要找回面子。我们在麻姑城根植这么多年，不能叫一个外来人踩在脚下。”
就在此时，一个寒刀门弟子慌慌张张地敲了敲门，眼中的急切溢于言表。虽然贺知音无视了他继续说话，他却直接走到贺知音身边，快速耳语。
贺知音本想喝退他，但听着听着，脸色却变了。
在座的要么是城中豪强，要么是麻姑城本地门派的掌门人，他们很少见贺知音的脸色变得这么快而彻底。而有些听力好的并不是听不见弟子低语着什么，只是听到了内容后纷纷低下头喝酒，默然不语。
贺知音只觉得一股气冲上天灵盖，险些把她的头盖骨给掀飞了。
空相和尚跟空能和尚大半夜的去找石久的麻烦，还被石久给揍得满头是包？
揍得满头是包也就算了，石久还报了官？捕快还把两个和尚请回衙门了？
宴席上的都是平起平坐的贵客，贺知音是断然不可能抛下他们去衙门的。但若是不立刻去解决这件事，恐怕那石久来势汹汹，要在此事上做文章，寒刀门只能更被动。
贺知音忽然落下泪来，看得酒桌上的众人面面厮觑。
“是小妹失态了……”贺知音并没有哭哭啼啼，甚至还笑着自嘲，但脸上的泪却止不住，“”
贺知音在先夫死后，一直以女强人的姿态示人。像今天这样不顾形象当场落泪的，还是第一次。
江湖本就念旧，更念人情。贺知音这些年经营寒刀门的手腕和江湖上的义气一直都得到在座人的认可，否则他们也不会被贺知音突然的邀请请动。
一时之间，跟贺知音交好的那些门派不由得心软了些许。
想当年，贺知音也是春闺小阁的大家闺秀。在座各位第一次见贺知音的时候，心里对她的印象都是温婉可人的江南女子，不知在心里有多羡慕林青贤。但自从贺知音执掌寒刀门，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雷厉风行，滴酒不沾的她现在也练出了酒桌上的千杯不醉。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都忽略了贺知音本质上还是个修为不高的弱女子，她的性格也从来都不是那种果决之人。在打打杀杀的江湖上本就难立足，都是靠人脉与手腕苦苦守着她先夫的基业。她的强硬，每个人都知道其实是强撑出来的。
对老友的怀念和对弱者的同情同时涌上心头，虽然贺知音之前的话已经透露出要请大家帮忙的意思，但此刻……这个忙是不帮不行了。
“知音妹子，先别急，出了什么事，跟大哥讲讲。当年我跟老林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今天你遇了困难，我要是不帮你，枉林青贤叫我那么多年大哥。”
第一个出头的人站出来了，剩下那些与寒刀门交好的门派自然也随声应和。
贺知音拱手抱拳：“无甚大事，都怪小妹，败了大哥们的酒兴。”
人群中性格火爆的已经开始拍桌子了：“那石久虽是缉妖使，却只是个铜牌。就算他背后有势力，但江湖事江湖见。知音妹子，大家都是麻姑城的人，这寒刀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要是寒刀门丢了面子，我们整个城的人脸上也不光彩。”
“猛龙尚且不过江，江湖事江湖见，我们跟那石久划出道来！”
第135节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湖事江湖见
县衙门里，石久悠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录口供。
“……对，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们是和尚，我还以为就是光头呢——但和尚也不该深夜私闯民宅啊。他们说他们不是来偷东西的就不是了？哪个贼会说自己是为了偷东西进别人房子的？”
石久丝毫不慌，就像回了家一样；反倒是录口供捕快，仿佛在受刑。
眼前这个可是五品宗师，后面牢房里打坐的两位也是五品宗师。现在他一个一品的捕快，要记录下两个五品宗师的罪行。
这活本来应该是师爷干的，但现在大半夜的，谁愿意来趟浑水？
石久还在不断给捕快上强度：“所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你仔细记好了吗？没有改动，也没有漏字，也没有误解吗？”
捕快快绷不住了。
看着牢里默不作声的两个和尚，石久心里想着的却是洛琉璃对自己的警告。她让自己小心和尚，尤其是西域来的……这两个和尚的口音确实有些奇怪，难道他们碰见过洛琉璃？
如果是这种半夜来给寡妇报仇的和尚，那确实有些奇怪，也确实应该警惕。但石久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似乎过于顺利，又或者说他感觉不到洛琉璃在麻姑城的踪迹。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吵闹声。石久的第六感告诉他大概是贺知音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外面会吵起来。
……
“大家稍安勿躁。”贺知音示意群情激愤的门派话事人们，“今日之事终归是小妹的私事，各位大哥能来小妹实在是心怀感激。但此行的目的终归还是把大师安全带出来……”
“那石久拿官府之身压我们百姓，此事不能轻易了得。”铁掌门的掌门义正词严地说道，“再说了，我们只是一起喝酒，听说妹子有事就过来看看。既没犯法，又没惹事，何错之有？”
街的尽头，王捕头穿着便装的身影匆匆赶来，一到就发现这里聚集了大量江湖人士。
“诸位，这大半夜的堵在衙门门口，有何贵干啊。”王捕头冷着脸，快步走到所有人身前，拦在衙门门前，“这深更半夜，各位不回家睡觉，跑来衙门面前，可是有什么冤屈？”
贴掌门的掌门哈哈一笑：“没什么冤屈，也没有要闹事。只是我们听说知音妹子家的客卿被衙门抓了，过来凑个热闹。要是得出钱保他们出来，我们也可以现场凑钱。”
寒刀门家大业大，官府关系也硬，把人保出来的钱怎么可能凑不出？王捕头一听就知道他们是来给衙门施压的。
“我看你们这也不像啊。”王捕头的声音跟傍晚时分判若两人，“诸位，为了各自着想，还请把握好分寸。毕竟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不是自己家，是衙门门口。”
现在的情况不比傍晚时分，任哪个捕快看到这么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聚在一起都得打三分怵。麻姑城的江湖门派与官府的关系处得不错，但官府的威严不容侵犯。此时这么多人围在衙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江湖人士要跟衙门打起来。
“王捕头，误会误会。”铁掌门的门主满脸堆笑，乍一看就像一个普通的祥和胖子，“我们正跟知音妹子吃酒呢，突然听说她家客卿被抓了，我们这都赶着等她解决完事情，我们好回去接着喝呢。”
王捕头脸色愈发阴沉，这些江湖人士的势力盘根错节，官府内不少人都是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背后支持他们的世家合在一起掌握着麻姑城大多数产业份额，民间声望雄厚，每逢灾年都捐钱捐粮给城外修路修坝。不但给官府的税收大部分都是他们提供的，甚至还能给官府每年剩下不少经费。
打压这些门派事小，跟那些世家闹僵了事大。
那些世家之所以是世家，哪个背后每一个当朝官员撑着？归根结底，跟这些世家对着干，其实就是跟那些大官对着干。就算把这事儿上报给城尉，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王捕头自然不会干出怒怼自己上司的事，可这些武林门派拥在一起，一副今天就要搞点事的样子……他也没辙。
官府的颜面还是得维护，最坏的情况无外乎跟这些武林门派闹上一场。然后城主一定会大力整治这些武林门派，但整治归整治，这些大树大而不倒，因为他们背后的世家还是会支持他们。
等一切风波要平息的时候，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往往是第一线解决问题的自己。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石久大摇大摆地从衙门中走了出来：“呦，这这么多人呢。”
看着始作俑者登场，王捕头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石久来了，那火力就会转到他身上。虽然石久也是官府的一员，但他又不是本地缉妖使，就算最后真有什么麻烦，也惹不到麻姑城官府身上。
而武林门派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希望的就是石久不要登场，而是由他们给官府带来民意上的压力，使麻姑城官府撇开和石久的关系，不要掺合到他们的事情里。
“石兄弟，这事儿……办得不利索啊。”王捕头小声说道，示意石久自己的锅自己背，“这些都是麻姑城有名的武林门派，民间声望很高。如果我们官府对他们出手，容易引发民怨。”
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话他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接下来石久怎么做，全看石久怎么想的。如果石久懂他的意思，那官府最后还会跟他配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是他不配合，硬要凭借缉妖使的身份和这些武林门派硬刚……这事儿就得交给城主，然后由城主定夺了。
毕竟麻姑城内的安防力量很多都是这些武林门派输送的，甚至有不少都同时挂着武林门派和官府的职位。
“这么晚了，各位在这干什么呢？”石久故作惊奇，“这不是贺门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贺知音无视了石久的阴阳怪气，上前一步：“今日之事寒刀门多有不对，但不知石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围的门派掌门并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注视着石久。
人一旦多起来，统一的目光就会产生压迫感。但这点压迫感对于石久而言就像毛毛雨。
笑话，当年他在全校同学面前演讲都没被吓到过，这点人他怕个什么？
感谢现代生活带给了他许多古代人无法拥有的日常，这些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都是构成他如今心理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想借几步都可以。”石久眯着眼，昂首阔步地走向人群，“但今天这么晚了，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石大侠，不知你可听过一句话：江湖事，江湖见。”贺知音并没有回头，而是站在原地，朗声说道。
身后支持她的武林门派带给了她底气，就算最后这事儿没法善了，她好歹也拖着这么多当地赫赫有名的武林门派，当地官府为了维护当地百姓舆论，最后一定会选择息事宁人。
“哦，你是说江湖的事用江湖的办法解决是吧，可以，那明天见。”
石久毫不在意，甚至正中下怀。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用官府身份压对方，毕竟他的缉妖使身份实际上并不存在。他当初拿出缉妖使的腰牌，只是为了防止对方勾结官府给自己反告一状。
见事情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石久和贺知音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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