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种的我与我的坑货系统 第71章

作者:辰时埃

“困龙出渊之象,石久不日将脱离困境……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监天台派人来此,必是察觉到了镜天州卦象的异常。古灵塔既然要以南疆为踏板深入大乾,镜天州断不可失。若是监天台察觉到了我在此州的布置,必然会出手阻挠。”

“这里毕竟是大乾,我不能贸然行事。但那石久若是为此而来,定会追查到底。”

“困龙出渊之象,若是放任他行事,怕不是真有可能查到我头上。”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阻挠他,或者给他一个已经完成任务的错觉。”

细细想着,九瑞公子心中已有定夺。

“必须得给自己卜上一卦……”

“这卦象是泽天夬?”

“蜘蛛脱网赛天军,粘住游蜂翅翎毛;幸有大风吹破网,脱离灾难又逍遥。”

“下乾上兑,异卦相迭。乾为天为健,兑为泽为悦。泽气上升,决注成雨,雨施大地,滋润万物。”

“五阳去一阴,去之不难,决即可。”

九瑞公子的眼睛缓缓睁开。

“决而能和,上上之卦。”

九瑞公子缓缓站起,搂住门廊处不时偷看他一眼的莺莺燕燕,转身向别院走去。

“玉京子,我算到一事,关乎大计,需要你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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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锦香城中一片热闹非凡。

据说斩妖司与铁甲营联通天门山携手出击,斩杀妖兽无数。只需要再等待几日,便可将锦香城方圆百里内所有妖兽屠戮一空,以保一方平安。

锦香城已经封闭了好几天,外面送菜的进不来,里面送货的出不去,耽误了不少生意。但斩妖司捷报连连,一时间城里的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酉时正是衙门散衙的时候,斩妖司的缉妖使们在江海堂乌泱泱聚了一大堆。

二楼临江的那一面有五个隔间,中间以屏风隔开。需要的时候就把屏风撤掉,变成一个大包厢,而今天就是如此。

张海涛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诸位诸位,咱们都自己人啊,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今天咱就两项任务,一个就是咱们的老项目,使劲吃使劲喝!”

桌上顿时传来缉妖使们的哄笑声。

“第二个,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咱们锦香城来了个新弟兄。虽然人家其实是淮南城的,但路过锦香城的时候知道咱缺人手,主动留下来帮忙。”张海涛高举酒杯,声音洪亮,“前几天城里出了什么事大家也都知道,咱们连接风宴都没给人家开,人家就已经开始立功了。”

“我石久兄弟天生神力,从来也不爱吹嘘。那天在后堂比力气,一只手就把马叔才甩出去了……”

“腻麻麻的!”马叔才在人群中嚎了一嗓子,“你就逮着我糗事说是不是!”

张海涛哈哈一笑:“那就不止你的——周国泰那天也被扔出去了!”

坐在马叔才旁边的周国泰脸都黑了,同桌的冯鼠笑得直捶桌,险些连酒都震洒出来。

张海涛端着酒杯继续滔滔不绝:“今天不仅仅是庆功,也是给我们的新兄弟接风。话说到这你们也听烦了,咱们开吃吧!石久兄弟就在最里面青松堂和白虎堂那桌,想敬酒的排队啊。”

说完,张海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好了!开吃!”

说实话,这个氛围石久还是挺喜欢的。废话不多,没有客套,介绍完聚餐目的后当场开吃,属实是团建之鉴。

“老张很会组局,通常堂主他们不方便出席我们这些铜牌的聚餐,就让他来组织。”冯鼠低声对旁边的石久说道,然后压低了声音,“花街那块他最熟,跟他关系打好了,去哪个楼都得给你点面子。”

“别扯那么多了,开吃开吃。”马叔才的大嗓门敞了起来,“石久别愣着,吃饭不耽误你听他哔哔。”

“你大爷的,我这叫哔哔吗?”冯鼠笑骂道,“我这是传授人生经验!你当我比他多吃二十多年米饭是白吃的?”

“药禄,药禄那事。”周国泰连忙提醒道。

马叔才继续说:“啊对,药禄——石久,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实力基本上就定型了,升不上去。但你还年轻,人这一辈子,就十几岁到三十岁之间这会儿修为增长最快。一旦过了这个年纪,基本上就不动弹了。”

“咱们斩妖司每个月都有发药禄,都是些帮助修炼的丹药。不过你现在在锦香城,锦香城的天工坊不会给你发,你得到了淮南城,他们那才会给你发。”

冯鼠看了看周围,现在其它桌都在忙着先说各自的场面话,离他们过来给新人敬酒还有点时间,便放心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老哥几个把这个月的药禄凑了凑,给你凑了一份。”

石久愣了一下,随即摆起手:“这个就算了吧,这不太好。我到淮南城就能领了……”

周国泰的眉头皱了起来,把一个白瓷瓶往石久面前的桌面上一拍:“拿着!”

冯鼠也把自己的那份拿了出来:“我们这些都是老糠,升不了品了。这东西对你的作用大,我们拿着也没用。修炼这事儿啊,怎么说呢……你力气大归力气大,但真遇到高手是不行的。人家啪一声飞走了,你怎么追去?”

“你现在力气大能劈死五品,但只要高手知道你的特点,要针对你简直太简单了。你还是尽早把真气练上来,到时候再配合你这个天生神力,前途不可限量。”

听着冯鼠那语气就跟传销一样。

丹药摆满了石久面前的桌面,让石久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就像是到了上辈子的东北农村。

——我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这鸡我拎不动,行李箱没地方了真的。

“你们几个——”同桌白虎堂的几个人瞪着眼,面面厮觑,“你们几个这不地道了啊!这事儿能不告诉我?”

“去去去。”王路笑着摆摆手,“这是我们青松堂的人,你们插什么手。”

“话不能这么说。”白虎堂的一个壮汉当场就把筷子拍桌子上了,“当我们白虎堂是穷鬼咋的,新弟兄来了随礼不告诉我们一声?”

说着,壮汉就在怀里掏了起来。掏了半天,掏出七个铜板。

马叔才立刻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个怕老婆的还搁这装大爷,你这七个铜板就是全部身家了吧!”

壮汉红着脸把铜板收回去,扭头跟旁边同堂的同事说道:“你借我点……”

“哎好了好了。”石久一看气氛向不对劲的方向转过去了,立马端着酒站起身打圆场,“各位大哥,破费这事儿还是免了。各位都是有家要养的,多照顾照顾自家妻儿,心意小弟已经领了。”

“好!”周国泰大笑起来,“石久老弟懂事儿!那你还不赶紧把药拿着?”

石久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些丹药,冯鼠已经自说自话地把药给石久划拉到一起包上了:“你也别推脱,这事儿啊,基本上来个新人就都有一遍。这第一个月的药禄我们几个老糠给你报了,以后的你自己用自己的啊。”

“每个新来的都有一遍?”石久诧异地看着冯鼠,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立刻向周围环顾过去。

整个桌子除了他,最年轻的就是王路,三十多岁,至于二十岁到三十岁这个空间则完全断档。

冯鼠似乎看出了石久在想什么,隐晦地摇了摇头,让他别提这事。石久虽然满腹疑惑,但也没提年龄断档的事。

“我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瞻前顾后的懦夫。古来多少英雄汉……汉……反正就是骨头硬的才叫爷们,我觉得石久算个爷们。”马叔才的大嗓门一扯起来就停不下来了,“那天合欢宗的事虽然我不在场,但前两天出城剿妖的时候我在,遇事儿他是真上——那会儿他第一个就到前线,把疗伤的药给送过去了。要不是他,铁甲营不知得死多少人,咱也有不少堂主也会耽误救治。”

冯鼠立马在一边给石久小声解释:“城卫军那边最精锐的叫铁甲营,跟咱们关系其实都还可以。虽然咱李头儿跟军队那边不是特别融洽……只是一般融洽,但咱这些下面的人关系都是不错的,最起码有些个不错。”

“上头不对付不关咱事,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那些铁甲营的兄弟都是跟咱们一样出生入死的。真要出事儿了,没准咱就得靠人家把咱背回来。”冯鼠也是知道今天没有领导在场,说话胆子大了不少,“你前两天送去的药救了不少铁甲营的兵,他们对你的印象都不错。”

虽然当时送药是以天门山的名义,但这些受到救治的人哪管这些。他们眼睛看到的就是斩妖司的人带来了大把的疗伤丹药,心里记好也只会记着把药送来的人。

至于天门山?那都是外人。

对此,石久只能笑着应和。

江海堂的松鼠鱼是一绝,石久带萧玉笙偷偷来吃过。但他不知道江海堂原来还有这么多好菜,今天算是尝了个遍。

酒桌气氛热烈,几个老油条又经常挑着让石久讲讲他自己的事,很好地化解了互相不了解时的尴尬。而石久也算是能说会道,讲了不少笑话,无形之中大家都熟悉了不少。

酒过三巡,不少人过来敬酒,即便酒的度数不高,石久也感觉肚子有些涨了,想上厕所。正巧冯鼠也起身上厕所,石久赶紧跟上。

两人结伴到了厕所,石久心里一直在想着刚刚酒桌上发现的问题——这斩妖司老龄化好像很严重。

整个酒桌除了他,就没有一个低于三十岁的。

终于,石久没忍住问道:“冯哥,我看咱斩妖司……好像没几个年轻的。”

冯鼠撒完尿,一声不响地系上裤腰带,迟疑了片刻。

他忽然叹了口气:“有啊,怎么没有……有过。”

“但今天气氛这么好,我不想说这种事。”

石久沉默片刻,大概明白了过来。

看到石久的眼神,冯鼠也知道他明白了。虽然很想就此揭过,但伤心事一被勾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消下去的。

“这十年里,锦香城斩妖司来了二十多个年轻的缉妖使。”冯鼠深吸一口气,走到味儿不是那么大的地方抻了抻筋,“但你也看到了,最后活下来的只有王路。”

其实话说到这里,事情就已经明了了。

斩妖司不是没有新人,而是新人都死了。

“那些新来的大小伙子,年轻的十八九岁,年纪大的跟你差不多。大多都是一品的修为,个别出色的有二品的。”冯鼠叉着腰,看着摇曳的树影,“大多没有经验,却都有一腔热血。”

“斩妖司是什么地方,皇室直属,代天巡查,先斩后奏!”冯鼠握紧拳头,“大乾安危一半靠军队,一半靠斩妖司,听起来多威风!有不少年轻人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你别看王路讷讷的,他知道什么事该干什么事不该干,他也不好奇,遇事儿很冷静,知道找组织。所以他是新人里活得最久的,现在也算是个老糠了。”

“你可能会觉得妖怪没那么难杀……小久啊,那是你本事大,你天生神力,很多妖怪打不过你。但总有一天你会碰见一个贼狡猾贼强的妖怪,它在影子里藏着,等着你露出破绽的时候,就窜出来一口把你咬死。”

“有多少年轻的缉妖使是这么死的,他们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身后有我们这些老糠在就万无一失了……他们是很信任我们的。”

“但我们也就是一群二品武夫,我们的敌人却往往是三品的妖兽。而且那些妖兽都很狡猾,只要你露出一个破绽,就得死。”

“所以我们这里新人的折损率最高,你也见到了,这一桌就你最年轻。”

“我带过……带过不少新手。可无论我怎么教他们,他们最后还是死了。虽然他们能在我的指导下活过一段时间,但时间一长,最后却都死了。”

“有的是单独行动的时候被妖怪偷袭,有的是因为疏忽被妖怪换掉了……他们只需要失误一次,就得死。”

“我们这些老糠哪敢死啊,那些兄弟们家里的顶梁柱死了,他们的家眷得靠我们养活。如果有新来的缉妖使,我们也得把经验传下去,让他们也变成老油条,他们才能活下去。”

“但他们大多活不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冯鼠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神里泛着泪光,“他们一腔热血,太热了。”

“妖怪是很狡猾的,它们有的会学人说话,有的会劫持百姓,有的还会在水源里下毒,甚至还有的会设陷阱猎杀我们这些缉妖使。只有比妖怪更狡猾、更强壮的人才能战胜它们。”

“你想象不到它们有多狡猾,它们甚至比人聪明。它们会把平民咬伤扔在坑里,等平民求救。有不少新手就是一听到平民呼救就热血上头冲进了陷阱,我们连尸骨都带不回来。”

冯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没到过现场,可能理解不了他们的冲动,因为你不知道那求救声是多揪心。那声音听着就像……我找不出词形容,但那哭喊声,妖怪咀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会被气昏了头的。”

“它们就在我们眼前吃人啊,带着骨头咬碎了吃下去。在那个时候,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会感觉一股气冲上脑门,因为它们就是在挑衅,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激怒你,所以一定会做出最能让你失去理智的残忍做法。”

冯鼠苦笑一声:“你别笑话我们,这是真的,妖怪是会设陷阱捕杀武夫的。因为武夫气血旺盛,对它们而言是大补。而大乾律法对妖兽极其严格,能活下来的妖兽都是狡猾中的狡猾。”

“在大乾看不见的暗处,有一片人和妖互相猎杀的猎场。而我们既是猎人,也是猎物。我们是妖兽嘴里的第一口粮,也是大乾影子里最快的刀。”

“欢迎来到斩妖司,小子。”

夜晚的风有些凉,又干燥,吹得冯鼠眼睛难受得想要淌眼泪,不太想在外面多呆了。

“今天你看到大家对你很热情,不要觉得大家是在舔拜你或者觉得欠了我们什么。因为没准哪次任务里我们就得靠其他人背回来,任务里能活命也许就是靠哪个兄弟替你挡了一爪子。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我们死了,留下的婆娘孩子要是受了欺负,都得靠这帮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帮衬。”

冯鼠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小久啊,你的来头我不清楚,我也不细究,反正只要进了斩妖司,我们就把你当自己人看待。虽然别人欺负你的可能性挺低的,但如果真有人欺负你,兄弟们也都不会坐视不理。”

“斩妖司氛围挺好,其它司在这点上是绝对比不上我们的。”

“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庆功宴。”冯鼠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你把刚刚这些话忘了再回去吧,大家吃酒吃得都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