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虽然石久和洛琉璃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白山坠为什么让他们在锦香城等他七天，但一切只要等到七天之后，便可见分晓。
“我觉得你不用这样吧……我记得你胆子没这么小来着……”石久无语地看着躲在树后的洛琉璃，“而且你也确认了你的通缉令都被撤下来了不是吗？”
洛琉璃抿着嘴，把视线转移开。
她当然不胆小，只是眼前的情况实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
她不明白白山坠怎么那么好说话，更不明白给自己的通缉令撤销对他有什么好处。可一些东西若是不标明价格，就说明购买者只能用自己来付账。
不，这不是对于老友孩子的善意。她所知的，对别人的善意应该是更严厉的，更坚硬的东西。
她无法理解不收取任何代价的善意，而白山坠的善意，让她下意识的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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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问牺牲者家属这件事在斩妖司似乎是一件约定俗成的惯例，认定了新人承受不住那个场面。所以石久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去慰问牺牲战友的家属，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告诉石久他们什么时候去，又或者他们住在哪里。
人一旦经历过忙碌后的休息，就很难再提得起劲。
系统的线索墙变了样，原本错综复杂如蜘蛛网般的脉络消失，将镜天州事件按照时间与人物关系完完整整地列了出来，成为了系统档案馆中的一份文件。如果石久日后需要，随时可以将其取出查看。
白山坠履行了他的诺言，镜天州已经逐步撤下洛琉璃的通缉令。百姓与江湖人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以为洛琉璃已经被衙门逮捕，不少人都扼腕叹息。
说来也好笑，若是唐白草那样的淫贼被抓，大多人都会兴高采烈。可唯独一个从合欢宗出来的女子被抓，人们却扼腕叹息。
比如说洛琉璃，她现在就在扼腕叹息。
“我当然得考虑清楚了，我跟你可不一样。你好歹原本就是斩妖司的人，正经官职。我呢，我前两天还是个通缉犯呢。你有后路，我哪来的后路？难不成我跑回合欢宗？”
“我现在说是通缉令被撤销了，可说白了，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的通缉令随时都有可能被他重新挂上去。”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人生地不熟的，还住在全是男人的地方，身边只有一个认识的人……”洛琉璃假装抹眼泪，偷偷看着石久，“而现在，你居然想赶我走……我又没犯什么大错……”
石久斜了洛琉璃一眼：“你把锦香城的西桥炸了，叫没犯什么大错？”
“但我也没伤人啊……而且我不是还帮你们抓住那两个合欢宗的人了吗……”洛琉璃小声辩解，“要不是我，你们都不知道合欢宗有人来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石久想起来了：“那天你不是用了那个叫什么……百火烧？一个时辰之内不和同性交合就会爆体而亡的那个，你确定没伤人？”
“哪有这种药啊，我骗他们的。”洛琉璃的声音一开始还是理直气壮，后面声音就慢慢小下去了，“当然如果他们真信了还实践了，就只能怪他们自己笨了……而且他们不会自己动手解决吗！他们自己也是自己的同性啊！”
说着说着，洛琉璃的声音又由小转大：“不对啊，是他们先来追我的，我反击一下很合理！我总不能站在那让他们打我吧？”
“……”
听起来好像很合理，石久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我又没赶你走……”
“这可是你说的啊！”洛琉璃喜滋滋地把手从脸上撤下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数！”
石久憋了半天，才说出后半句话：“但你也不能在我屋里睡啊……”
洛琉璃脸色一变，又开始抹眼泪：“呜呜呜我一个女孩子家家都不怕自己名声受损，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我太难了……我还以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再怎么狠心都会收留我的……”
石久有口难辩。
洛琉璃简直就是个神仙，因为人类不会有她这样的脑回路。
诚然，石久能理解洛琉璃此刻心中的不安。她前半辈子要么是被关在合欢宗，要么是在江湖上自己一个人东躲西逃，对别人的不信任恐怕早就成了她性格的一部分。
前两天官府还在大街小巷地追捕她，转眼她就正大光明地住进了斩妖司——而且还不是她自愿的。
整个斩妖司，她熟悉的人只有自己，所以她一整天都粘在自己身边，生怕自己离开她的视线，这也是勉强可以理解的。
但你晚上要跟我在一个屋睡就有点过分了……
现在还没到晚上，石久也就刚刚从祀堂回来，洛琉璃就坦言说晚上要睡在石久的房间里，理由是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怕迷路……
虽然洛琉璃明眸皓齿，身材窈窕，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哪怕光是在那放着就足够养眼甚至让人想入非非。
但今天石久没什么心情。
看出了石久的难受，洛琉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石久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对不起……”洛琉璃小声说着，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她觉得这样能让石久好受一点。
“你没什么可对不起的。”石久站起身，走到窗边，“他们为了自己的职责而死，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我需要点时间适应。”
“那你要不要和我走？”洛琉璃忽然问道。
“走？”石久诧异地回过头。
“和我离开这个地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洛琉璃坐在椅子上蜷缩着双腿，侧过头来盯着石久，“这世界虽大，却是一个牢笼。而且无论你身处何方，都比不过世界这个牢笼大。”
“总有人想要束缚你，把你拴在栅栏上，让你给他看门。可这个世界是很大的，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被那些虚无的东西束缚住。”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个更大点的笼子？至少这样我们在笼子里跑的时候，看到的世界是无拘无束没有边界的。”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在诉说什么伟大的理想。
石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好像很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呆着？”
“倒不是不喜欢，而是不会。”洛琉璃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光着的小脚丫在椅子上一张一合，“在同一个地方呆很久是需要一些特别的能力的，而我恰恰没有。”
石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是不信任白山坠。”
“当然，我也不信任他。”洛琉璃专心地抠着自己的小脚丫，“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石久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脖子：“那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些？”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洛琉璃把脸转向另一侧，“这世上没有什么真心人，都是发现你有用，才凑过来想要利用你。别看白山坠说得那么好听，但他这十年里真的做过什么吗？”
“合欢宗已经被六扇门灭过一次了，再灭一次又有何妨。可他没有，朝廷放任了合欢宗。如果他真的像说的那样跟我爹是好朋友，那他好朋友被灭门，只有一个女儿被掳走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当我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的时候他没有现身，我孤苦伶仃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个远在天边的沙雕网友关心自己的时候他也没有现身，只有我可以作为妖兽的诱饵时他才现身。而且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死了，哪轮得到他来说什么风凉话。”
“他只是想要我从妖兽那偷的那根草，而你，他很可能也是觊觎你身上的某些东西罢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石久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的系统。
不过系统这东西……应该不会被算出来吧？毕竟即便自己的系统有点怪，但总归是个……是个系统。
石久心中的不安被慢慢放大。
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说，它应该是什么层次的东西？
【系统是一系列规则的结合体，因有序，故成系统。】
就在此时，系统自己主动回答道。
石久沉默片刻，询问系统：“你的存在有可能被其他人知道吗？”
【理论上不可能。】
“实际呢？”
【根据目前系统的已知，不存在这种情况。】
石久放心了。
第99节 第九十七章 石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选择的，却把一些陷阱放在选项上，让你误以为自己有得选。
比如说石久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没有系统，哪怕它有点坑。
比如说石久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别让洛琉璃呆在自己房间里，因为萧玉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石久刚想换个方式让洛琉璃换个房间睡，萧玉笙的通讯就发了过来。
“你在斩妖司吗？”
……
萧玉笙两天前就到锦香城了。
那天萧玉笙到了淮南城，和地动坛的坛主沟通过后才知道镜天州要针对两头妖王展开大规模行动，所以才立刻对石久发出警告。
城外蛟龙坠天的全程她都看到了，她不知道石久有没有受伤，又怕他谎称自己没事，所以只能立刻赶回来。
好在石久并没有受伤，只是心情很低落。萧玉笙也想过很多办法让石久开心一些，可不知道为什么，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石久总是东张西望。
不过萧玉笙还是找到了稍微缓解石久抑郁的办法，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给他送饭。尽管这些天石久要处理战友的后事很忙，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此刻她已经到了斩妖司外面，犹豫了一下后，无视了司阍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萧玉笙进入斩妖司后，司阍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姑奶奶最近天天往斩妖司跑，冷冰冰的贼吓人。刚刚她还看了自己一眼，难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她了？不可能啊，这几次我都没查她身份，也没拦着她等通报，她对自己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玉笙哪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司阍是个从来不会跟她废话的好人，放自己进斩妖司这种地方也相当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轻车熟路地绕开有人的地方，来到斩妖司的宿舍区，萧玉笙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石久？”萧玉笙探头探脑地往宿舍区看，看到石久正好在东张西望，开心地招起了手，“这边这边。”
石久惊恐……不，惊慌地看向萧玉笙的方向。
完了，他还没来得及定位洛琉璃藏到哪了呢！
……
出现现在这个诡异的情况，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两天前自己返回锦香城后不久，萧玉笙就追了回来。这很正常，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石久告诉洛琉璃萧玉笙想见她一面之后，得到了洛琉璃的果断拒绝，因为洛琉璃对陌生人总是非常抗拒。这很正常，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而洛琉璃知道了萧玉笙误以为自己带着妖群把她冲了之后，也许是出于心虚，总之就是非常心虚，在得知萧玉笙要来找自己后就藏了起来。这很正常，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但是当这三个正常的东西组合到一起后，就不太正常了。
所以这两天每每萧玉笙来找石久，洛琉璃都会跟个鬼一样变成黑影，藏在萧玉笙和石久都发现不了的地方偷偷观察，直到萧玉笙走了之后才重新出来。
而石久虽然很想满足萧玉笙见洛琉璃一面的愿望，但奈何洛琉璃一直在躲猫猫。好几次石久故意跟萧玉笙说起洛琉璃的事，让萧玉笙亲口说出只是想找洛琉璃谈一谈的话，可洛琉璃依旧躲在暗处保持观察。
因此，现在的情况就变成了他和萧玉笙在吃饭，洛琉璃躲在一边偷偷地看。
太怪了.jpg
洛琉璃就像个影子一样总是跟着他，石久一不见了她就会非常不安。虽然说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石久的虚荣心，但萧玉笙给他送饭的时候洛琉璃也躲在一边看，总让他有一种如柴刀在背的危机感。
所以每次和萧玉笙见面的时候他都会注意身边的情况，搞清楚洛琉璃在哪藏着才安心。
“你在看什么呢？”萧玉笙左摇右晃，寻找着石久的视线，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忽然又担心了起来，“你……最近好像总是在左右看……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看着忽然间可怜巴巴起来的萧玉笙，石久只能先安抚住她的情绪：“没有，这个……我就是总觉得旁边有人在偷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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