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方舟,次元铁匠 第63章

作者:眼镜怪人

那声音犹如是海浪翻涌,又像是某位歌者的哀哭。

窃密心脏成功的窃取到了周围的超自然感知,并将其以幻觉的方式投射到了希尔伯的眼前。

于是,希尔伯在清醒的状态下,看见了一幕如同梦境一般的景色。

层层叠叠的厚重铅云将天空完全包裹了起来,它们在天穹之上翻涌着,如同是倒悬在头顶的深邃海洋。

而在天穹之下,是无垠的黑海,海风吹拂着这黑海的表面,唯有在浪花翻腾时,才能够看见白色的浪花。

但那浪花看上去却像是惨白的断骨,像是承载着无数亡魂的凄苦悲痛。

希尔伯缓缓转头,看见了在不远处的一处礁石上,有一个银发如瀑的阿戈尔少女正蹲坐在那里,海浪不断拍击着她身下的礁石,那些白色的浪花仿若在此刻化作了手臂,要将她拽下这片深海。

嘭嘭——

伴随着心跳的跳动声,这些幻觉如雪花在烈阳下一样溃散,希尔伯保持着转头遥望的姿态没有变化。

因为在这样的动作下,他目光所向之处,便是制作站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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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深海来客

从潮湿的阿尔戈走上陆地,斯卡蒂便立刻感觉到了歌蕾蒂娅长官所说的感觉。

那种干燥感确实令人难以适应,就像是缺水一般让人想要回头。

但这样的感觉是不应该出现的,至少在她还不是深海猎人之前,这种感觉是不存在的。

这种对海洋的思念或许已经不能算是思乡,而是一种桎梏和诅咒。

这是她们注定背负一生的诅咒,是一层厚重的枷锁,每走一步都会摇摇晃晃的发出响亮的声音,提醒着她们海洋随时欢迎她们的回归。

在那咸湿的海水之中不断下沉,被冰冷和压力所包裹,将心灵沉没到遥远至极的孤独之中。

然后,在那海床之上,用那些海嗣和恐鱼的鲜血来藉慰这份凄寂的心灵。

似乎只有在那一刻,在被无数海嗣的鲜血和尸体所包围的那一刻,斯卡蒂才能够感觉到那份孤独正在从自己的身上离开。

但这似乎是错误的,因为驱赶走那些孤独的并非是杀戮这个概念,而是...那些鲜血。

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喃喃低语,它在呼唤着斯卡蒂的心灵,拨动着她的灵魂。

它在疑惑,它在呼唤,它在劝说。

它在说:血亲啊,回归深海吧。

从伊比利亚出发,一路沿着航线向陆地走去,从拉特兰借道,再横穿莱塔尼亚,最后再入境高卢。

在这可以说是漫长的旅途之中,斯卡蒂逐渐和那片潮湿的海洋远离,虽然干燥感依旧,但是脑海中那道冥冥之间的声音终于是消退了不少。

这让斯卡蒂久违的产生了一种轻松感,也明白了歌蕾蒂娅为自己安排这一次旅途的原因。

纵使她早已经习惯了忍耐,习惯了将一切的情绪都隐藏在自己那始终淡然的表情之下,但还是躲不过歌蕾蒂娅的视线。

在阿戈尔所度过的每一天,都让她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理性告诉她,自己属于阿戈尔,属于人类。

但是感性却在低语,诉说着所谓的真相,诉说着她真正的家乡应在何处。

如果不是歌蕾蒂娅在议会上拍案力争,将斯卡蒂送出了阿戈尔,那么斯卡蒂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会在某一天里突然就走进深海,然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途。

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到达了她的家园。

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她需要回头。

于是她离开了阿戈尔,在日月的照耀下,来到了这座名为巴黎的城市里。

利用以往在伊比利亚办理的身份证明,斯卡蒂很轻松的便走过了巴黎的城防关卡,不过也是被人叮嘱了在城市内的一些行为准则。

那把被潮湿的武器袋所包裹住的盾斧,足以让所有目睹它的人在意。

在歌蕾蒂娅给她的地图引导下,斯卡蒂穿过了几座边缘城区,最终迈步走进了一座看上去已经废弃的缓冲城区之内。

这片缓冲城区安静的伫立在视线之中,它的城门大开,似乎欢迎着所有的来客。

但是当斯卡蒂走入这片城区没多久之后,便察觉到了这些街道和建筑之间所隐藏着的秘密。

如果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普通人,那么或许对方会在一顿闲逛之后,在寻路本能的驱使下回到出发点的位置。

这样,只要对方回头,那么便可以直接离开这片城区。

但如果来者是带着某种目的,想要在城区内找到什么的话,那么在几次穿梭之后,他便会陷入一座迷宫。

一座以城区为单位所构建出来的迷宫。

斯卡蒂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知道这绝非是这座城区最初建筑时所留下来的设计,因为这里看上去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活区。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也就只有那位深海猎人的荣耀军团长了。

对于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荣耀军团长,斯卡蒂的心中没有任何的傲慢或者说是轻视,一方面是因为斯卡蒂相较于其他的阿戈尔人,确实是没有那种高傲之感。

再一方面,她很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力量的的帮助下,才能够杀死那个海嗣的节点。

如果不是这位荣耀军团长所锻造出来的盾斧,或许阿戈尔依旧能够获得胜利,但势必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而这份代价不会由后方城市里的那些阿戈尔人所付出,它将会在深海猎人的身上索取。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盾斧的存在,才让深海猎人的伤亡率大大减少,也让她得以在同伴们的掩护之下,击杀那个海嗣节点。

只是这一点,便足够让斯卡蒂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军团长心怀感激。

虽然说她即使是在深海猎人之中,也算得上是一个喜欢离群索居,不怎么和他人交流的人,但是正常的情感她还是有的。

此刻的她也有一些怀疑,更准确点来讲,应该是疑惑。

固然,能够设计出盾斧的工匠,在技艺上绝对是超过大部分泰拉陆地的武器匠人的,这一点斯卡蒂是很清楚的。

但仅是如此的话,似乎还不足以解释歌蕾蒂娅长官说给自己的那一句话。

——或许劳伦斯先生,能够解决你身上所背负着的这份诅咒。

歌蕾蒂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同样没有多少底气,但至少斯卡蒂从她的神情里看到了几分希望。

那种希望与其说是这位工匠肯定能解决问题,倒还不如说是如果他也没有办法的话,那么就真的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斯卡蒂不怎么懂技术,她和自己的长官不一样,不是一个接受了阿戈尔高等技术教育的存在,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官会在数次外出后,便对这个工匠有如此的信任。

所以,她依旧带着疑惑,她觉得那位劳伦斯军团长或许能够帮她解决武器上的难题,帮她提升更多的战斗力。

但是这份寄生于灵魂之上的诅咒,他怎么可能摘除掉。

因为他终究是一个生长在陆地上的人,可能甚至连察觉到这份诅咒的存在都做不到。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穿过了那些层层叠叠的迷障,最终顺着一条明显有清理痕迹的道路一路向前,来到了这片城区的中央。

在那荒芜落魄的残缺建筑之中,一个棱角分明的钢铁巨人正站在那午后的阳光之下,彷如在漫天飞沙的荒漠之中,有一片绿洲撞入进了斯卡蒂的眼中。

她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了停靠在那建筑外的一辆工程车,看见了在建筑二楼正在抓耳挠腮的萨卡兹少女。

也看见了一脸严肃的工匠站在建筑的大门口,他的眉眼紧皱,手中拿着一个像是魔方一般的道具。

这应该便是那位工匠,斯卡蒂在心中默默比对着自己先前对这位工匠的猜想,随后发现自己预想中的身姿居然和这位工匠无法吻合。

在她的想象之中,这位工匠应该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执拗和固执,眼中更是应该有着一种属于匠人的傲气。

但是站在她的面前的男人,却是如此的年轻,气质宛如不断登上山巅的登山者,充斥着昂扬和不服输的劲头,却又带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温和感。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符合斯卡蒂的猜想的,那便是这位工匠的身躯,就像是在炉火之中千锤百炼过的钢铁一般,一眼看去唯有完美一词。

而当她走近这位工匠,准备以阿戈尔的礼节向他行礼时,斯卡蒂却先一步的听见了来自这位工匠的沉声话语。

“那潮湿的鲜血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你的灵魂,你是怎么被这些东西缠上的?”

斯卡蒂猛然抬起头,用着惊讶的眼神看向了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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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与神祇的对视

当希尔伯顺着窥密心脏的指引,先一步来到制作站的门口时,斯卡蒂还没有走过迷障的最后一个拐角。

这也让他有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位深海猎人,并且让窥密心脏感知着那些超越常人感知的变化。

从外观上来看,虽然说她和歌蕾蒂娅的容貌都能算得上是青年时期,但是不管从面容上的一些细节还是说神情气质上的差异,希尔伯能够看得出来,斯卡蒂的年纪绝对要比歌蕾蒂娅小很多。

而除了这份让希尔伯有一些没想到的年轻以外,斯卡蒂给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孤独。

不管是斯卡蒂还是歌蕾蒂娅,这两个深海猎人都给了希尔伯相同的感觉,似乎孤独这个概念已经深深烙印在她们的灵魂之中,难以拔除。

但和歌蕾蒂娅不同的是,那位深海猎人的长官将这份孤独转变成了孤傲,有如是高山雪岭上的不冻之花,是以一己之力就能夺走群山瞩目的存在。

这样的人,让人不敢也不愿接近,所以她理应当孤独,且她也乐于品尝那份孤独。

可斯卡蒂不同,斯卡蒂的孤独来自于迷茫,因为迷茫所以对自身的存在感到不坚定,又因为这份不坚定,继而无法让自己融入进任何一个环境之中。

她想要去拥抱他人,将这份孤独甩在身后,却又在惧怕着自己身上带来的灾厄,于是只能远远的离开。

最终,她在那片名为孤独的海洋里慢慢沉没。

这让希尔伯有一些皱眉,虽然他到现在也没能够从歌蕾蒂娅的信件里全面的了解到阿戈尔的社会人文全貌,也明白光是碎片化的了解便对一个文明发出点评会是既不客观且片面的。

但是从他所接触的两个阿戈尔人来看,似乎阿戈尔那边的家庭教育很是堪忧啊。

带着这样的疑惑,在斯卡蒂逐渐走近制作站的时候,希尔伯也是使用了窥密心脏的另一个功能。

在心脏的跃动之中,现实的概念被悄然改写,隐秘的门锁被撬开,希尔伯借此窥探到了那份属于斯卡蒂的秘密。

那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仔细看去的话,也能够发现那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暗环境,而是光线无法抵达的深海。

斯卡蒂便行走在这片深渊之中,在她的脚下是无数具尸体,有海嗣和恐鱼的,但也有着属于深海猎人的尸体。

她的步伐微微加快,似乎在她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她一般。

隐隐约约的,希尔伯能够看见有无数条红色的细线从黑暗之中伸出,那似乎是用鲜血塑成的丝线,要缠绕在斯卡蒂的手脚躯干上,似乎要将其制成木偶一般。

而当希尔伯将窥密心脏的心跳频率和斯卡蒂完全重合之后,他眼前的迷雾也终于被扫去,使其看见了黑暗之中的存在。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存在,它像是一种植物,却又有着属于动物的生理特征,那看起来并非像是自然界能够诞生的怪诞之物,但是它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韵律——它的存在是合理的,是被世界所承认的。

在这一刻,哪怕说是没有任何提示,哪怕希尔伯此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相关的存在,他的脑海中也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概念。

——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