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嘲哳
酒也不要了,饭也不吃了。
只是沉默着抱着肩膀,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兀自开心着的“小圣人”。
也许在龙卫看不到的地方,这两人曾经发生过某种交锋吧。
龙卫低下头,将准备给两人的早点放在了桌子上,走到何奎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何奎困倦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许,半晌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摒退了龙卫。
听着送饭人的脚步声走下楼梯,拿着笑话书笑的前仰后合的小圣人杭雁菱突然停止了动作,她眸中的紫色微微荡漾了一圈,随后将书本合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笑了半晌,有些肚子饿了。哟,今天的饭有些新鲜啊。”
穿上了鞋,杭雁菱走到了桌子前拿起了一块甜糕来,凑在鼻子边上闻了闻。
“……哈。”
她微微的吐了一口气,将盘子里的糕点咬了一口。
何奎抬头看着她,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原本坚信妖狐附身之说只是这个圣人为了掀起恐慌,逃避罪责而随口胡诌的何奎愈发动摇了。
这个小圣人的的确确是由两个不同的“存在”所组成的。
一个浑浑噩噩,没心没肺,总是哈哈大笑着,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那似乎是这个圣女本来的人格。
另一个看似温和,但浑身上下都渗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就连何奎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没办法彻底否定此人便是有苏蝉恶性化身的可能性。
此时走在自己面前笑盈盈的吃着甜糕的,便是那个疑似是有苏蝉转世的“恶人”
“刚刚那龙卫跟你偷偷摸摸地说了什么?”
“……”
何奎不想搭理这个恶女,抱着肩膀耷拉着脑袋,一副认怂的样子。
可恶女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她好像是很亲切的端着盘子,一屁股坐在何奎旁边的地板上,用手指捏着甜糕,眯着眼。
“我猜,他是告诉你,今天的甜糕并不像之前几顿一样放了‘料’,他是个善心的手下,希望最近愈发憔悴的大将军也能吃一些甜糕,多少缓和一下糟糕的心情——即便,他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显得如此虚弱的。”
“你……唉。”
传言道,有苏蝉能够通过【咒术】占卜未来。
传言道,有苏蝉能够【感知】他人心中的想法,蛊惑众生。
这些特征都愈发的让何奎的意志动摇起来,加上这几日家里频频传来不好的传言,自己的长孙和大太子走的密切,真的俨然一副要站队的样子了。
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何奎苦笑一声,抬起眉毛看向了杭雁菱:“我说,圣女殿下,您能否看在我这老头儿一个人孤苦伶仃,万年不详的份儿上,放过折磨老夫?”
“不行。”
杭雁菱摇了摇头。
“因为我现在有些生气。”
“嗯?老夫可没什么得罪过姑娘的地方吧?”
“我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这块甜糕的气。”
杭雁菱坐在地上,盘腿看着手上的甜糕。
“原本,你们在这块甜糕里添了些妨碍修为的佐料,为了降低我的威胁性,也为了能够时刻拿捏住我的命——可是今天这顿饭却没了佐料,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夫不擅长思考这些,这甜糕里不放毒药了,对你而言不该是个好事么?”
“所以说你最后才会死在孙子的算计之中,老将军。”
杭雁菱闭上了眼,手指将柔软的甜糕掐扁,在指尖摩挲着。
“这意味着皇帝陛下那边发生了某些意外,导致原本并不需要太过被礼遇的我不得不被重视起来……哪怕我这个圣人是假的,此时此刻,他也必须把我当成真正的‘莲华宫弟子杭雁菱’来看待了。”
“……老夫,听不明白,不过陛下如何决断都有他的深意。”
“皇帝陛下操之过急了,他大概干了什么蠢事儿——玩砸了,超出了他的预期。老将军,你伺候这一朝的皇帝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想要控制某人,却在半途撤销了命令的?”
“……”
何奎虽然想要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思想不收到这个杭雁菱的干扰。
但是这个恶女的话语的确切中了他的要害。
皇帝陛下是他所信仰,所效忠的对象。
在何奎的印象里,这个能带领东州前进到更伟大的未来的皇帝。
所图者无往不利,所战者无所不胜。
因为信仰,龙武义在何奎心中的形象已经有了神化的倾向,因而即便不用杭雁菱点出来,他也能察觉到今天这一份恢复正常的早点里所隐藏着的不对劲因素。
皇帝陛下的计划出现了纰漏。
这不可能……
“我料想,过不了多久,柯道源就会申请对我的释放——而皇帝陛下也会默许,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已经成了东州最为尊贵的客人……而你的精神状态愈发的不稳定。在昨晚我睡觉的时候,你大概有三四次想要趁我深眠,动手杀了我吧。”
杭雁菱抬头看向何奎。
“龙武义决定收回成命,这里面也有考虑到你的因素在里面……呵,还真是全知全能的大皇帝啊,了不起。”
这句话刺激的何奎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这个年仅三百的老人凝起了眉毛,看着放肆胡言的小姑娘,真的很想一巴掌让她这张嘴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可他也知道轻重,如果自己憋不住动了手,接下来等着他和东州的将会是巨大的麻烦。
“可是要是按你这么说……你该高兴的才对。”
何奎不想再将话题始终围绕在自己身上,他看着杭雁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你刚刚说你在生气,老夫想不明白。你完全是占了便宜的一方,因何而怒?”
“因为我知道这场好处不是从天而降的,有人为此付出了代价——我大概猜的出来,那人为了取得这样的转机,采取了怎样的战术……但我却没有去阻止她。”
杭雁菱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她沉默了半晌。
“那原本……是我的特权,是只属于我的东西。如今,她却拿去对付了龙武义,这让我很有挫败感,很难受——你将我关在这里,拘束了我生命当中最大的乐趣,我既没有享受到她的垂死挣扎,也不知道她在那样的环境下做出了怎样的部署,迸发了什么样的希望……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我成了‘唯一的杭雁菱’。”
阴森的恶气散发了出来
刚刚还满是笑意的那对儿眸子变得慑人而冰冷。
“开什么玩笑……她经过我同意了?只是留下一句让我随便怎样都好,去随心所欲的玩。我特意将他邀请来陪我好好一起享受这场愉快的乱子,顺便见识一下三百年前的恩怨**究竟是为何……可他呢?”
“他根本不关心我给他摆好的盛宴,自顾自的又卷入了麻烦,我想要从这里脱身的方法不下千百种,可他却偏偏做了让我无法揣度的事情……我搞不懂他想干什么,不知道他是否绝望了……嘶……呼……”
杭雁菱说的三百年,本是前世和付天晴种种的恩怨纠葛。
而在何奎的耳朵里听来,这位妖狐怨念的嫌疑人满脸怨恨的嘟囔着三百年前的事情,显然又有了另一种解释。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让你们陛下改变了注意的人。”
缓缓的移开了遮挡在面前的手,杭雁菱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这样可就不好玩了呀……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把后天的大会搅和一个天翻地覆?那时候她会出来和我碰面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在这东州,你休想在陛下面前造——”
话音未落。
何奎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消失了。
如同从空间之中被挖去了存在一般。
就这么直接的从他面前消失,半点生息都没有。
阴冷的气息环绕在身体周围,何奎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一把用来削果皮的小刀架在了何奎的脖子上。
这样一把寒酸的武器自然不可能对一位金丹期修士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甚至连割破皮都做不到。
但“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这种事何奎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
完全无从察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虽然这话对你一个最高修为只能达到金丹期的人来说不太妥帖,但是……小金丹,记着点。我已经没什么耐心陪你玩了,你也不太可能阻止我想要做的事情……我说了,离开这里对我而言轻而易举。”
下个瞬间,刀子离开了何奎的脖子。
杭雁菱的身影再度出现于何奎的面前,她有些扫兴的将水果刀随手一丢,扔在地上。
并不沉重的刀子落在地上,刀锋嵌入木质的地板。
咔哒,咔哒。
地板开始皲裂,发出酥脆的声音,水果刀也不断迸发出细小的金属锐鸣声来,似是受着什么惨痛的折磨一样。
“这是阴灵气……我曾见过不少阴灵气的修士……可会耍你这般花招的……还是第一个……”
何奎喃喃自语,他第一次慎重的将眼前的杭雁菱当做一个具有威胁的个体来看待。
而这样的行为也就意味着,他在内心深处已经承认了,眼前的“小圣人”是有苏蝉的怨念转世。
嵌合的齿轮开始运转。
从东州的第一位金丹期开始转换观念开始——蛰伏在地脉之中,并不属于龙脉的那小小的异物,开始蔓延出了枝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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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小铃铛少见的没有出门。
她走到了殷娘的房间门口,轻轻的推开了门,将脑袋探了进去。
“小师姐姐,莺莺姐姐让我来给你送早饭喔!”
“放在哪儿就好。”
殷娘依旧在镜子前面化着妆,她的梳妆台前面的花瓶里,插着一朵小小的紫色花儿。
那是杭雁菱在离开前为她留下的,她曾经叮嘱过,如果这朵花凋零了,那么自己将要不计一切代价的带着小铃铛返回东州。
如今这朵花业已萎靡,被殷娘仔细的照料着。
毕竟,那是意味着‘她’的第一次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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