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嘲哳
大皇子抬起头来想要观察父亲的表情,看到龙武义的目光后,心中一颤,攥紧拳头,再次低下了脑袋。
“自从这宗教之争以来,每天都有三教九流之辈暗入皇都,其中除了想要来东州分一份信仰的别教之外,还暗藏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自从进入皇都便消弭了踪迹。三妹全程都在操办她那场宗教之争,而二妹恐怕……就是在秘密的给那些消失的来客打掩护。”
“今日东州大乱,妖族在皇都之内作祟,想来便是她们的手笔。”
“而天下之事瞒不过父皇您的眼睛——两个妹妹的小动作您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加以制止。我也就并未让绣衣直指多管闲事。”
“今天发生之事全在您的掌握之中,但儿臣却不明白,父皇为何会来找到儿臣……”
龙武义听着儿子的汇报,哈哈笑了一声:“晨儿,你还是那么喜欢耍小聪明。你分明心中已经对朕的来意有了七八分的猜测。”
“这,儿臣……”
“不,这没什么不好,为帝王者,多几个心眼总不是坏事。也罢,朕就和你说说……有些事情,身为未来帝王的你得知道……身为朕的儿子,你也得知道。”
龙武义站起身来,这一句话是直接挑明了大皇子的未来。
龙朝晨终于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样的表情被龙武义收在眼底,眸中产生了微微的失望。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看着窗外的雷鸣电闪,龙武义叹了一口粗气,眉宇之间衰老了几分。
“你知道朕为何在二十年前,要扫尽东州之内的那些蛮神荒祠,彻底废弃妖族的信仰么?”
“儿臣以为……是父皇为了保护百姓,收复龙脉所为。”
“呵呵,不,并不是。”
龙武义摇了摇头:“其实原本,妖族庇护着人类的那套交易体系做得不错,人类并不缺少这点儿地脉,妖族的数量也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变化……?”
“三十年前,天地之间的灵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愈发充盈起来了,一日比一日多,地脉也愈发旺盛。这种变化寻常的修士感知不到,可当时朕的父皇却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龙武义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看着当年的自己。
“原本,灵气充盈是好事,地脉活跃了,身为地脉之主的皇帝能够掌握的力量应当更大——本应如此的。可是当时朕的父皇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最后身染怪病,太医想尽了各种方法治疗我父亲,甚至找到了传说之中的紫金大还丹——可是依旧无济于事,父皇在将皇位传承给我之后便撒手人寰……那会儿,他跟朕差不多的岁数,那会儿……朕也是跟你一样的年纪。”
“……”
“一时之间宫中流言四起,可直到我从父亲手中接过了龙脉,深刻感知到那份潜藏在东州大地之下,记录着世间万物的历史的那份力量时……我才明白,那种疫病根本不是别人下的毒,而是潜藏在那地脉之中的力量所造成的诅咒。”
大皇子惊讶的看着父亲,他转瞬之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父皇,您也……”
“是啊,在掌管了龙脉之后,朕,也染上了那种剧毒。”
龙武义看着自己的掌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随着灵源的不断充沛,地脉的力量也在复苏。为我们所掌控的那部分龙脉依托着民众的信仰而延续,可龙脉之外的那部分因妖族的信仰而存在的地脉,却因记录的历史和民众的信仰相冲突,而与龙脉不断相互排斥、磨损,消耗着我们的力量。”
“那,父皇,您……”
“呵呵,放心吧,我好歹也是一个父亲,自然不可能将这种毒交到你的手里。”
龙武义轻轻地捏紧了拳头:“根据史料的记载,地脉的旺盛会导致大地之上出现诸多奇怪的乱象,生长出食人鲜血的植物,蚊虫,瘟疫……只有真正的将地脉彻底的收复为我们人类所有,才能避免这场危机……换而言之,朕必须在自己倒下之前,将妖族一网打尽才行。”
“父皇,儿臣……儿臣……”
看着龙武义的表情,龙朝晨低下头,他意识到父皇似乎是要交给他一个巨大的使命,空气变得凝重起来,就连外面的电闪雷鸣都不显得那般刺耳。
此时的龙武义哪里还有天下无双的帝王风范,反倒更像个垂垂老矣,要给儿子交代后事的老人。
可他明明才五十岁不到啊……
“即便是除开了复苏的地脉对龙朝皇帝的侵害,若是地脉真彻底复苏成千年之前的状态,这片大地上说不定会又会像千年之前一样,诞生强大到我们人类无法掌控的妖族——这种事情绝度不允许发生,这一次,我们必须赢得彻底,为东州,为人类,搏一个未来。”
龙武义继续沉声说着,压着天外的雷鸣。
“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都需要一个信仰,一个寄托心灵的对象。不光是人类崇拜我们皇族,妖族也有崇拜的人。这份信仰让他们变得顽强,也成为了我们最大的阻碍,为了彻底将他们清除干净,朕筹划了一个十五年的计划,一个彻底将妖族的信仰被我们塑造出来,被我们掌控,并且最终,被我们所粉碎的计划。”
“现在,轮到你去将它完成的那一刻了。”
将目光缓缓移向了自己儿子,龙武义眸中闪烁起了微微的金光,那是龙之后裔的证明。
曾经,他们的祖先背叛了妖族,为人类创造了未来。
如今,身为龙裔,妖族之后的他,将要同面前的儿子彻底的给灭绝妖族信仰的计划进行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尾。
龙武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复杂的看着龙朝晨。
这个自己并不算是太满意,比起自己,更像是当年那个不肖弟弟的长子。
从小到大,自己是否对他太过严苛,是否将对当年那个弟弟的不满发泄到了儿子身上了呢?
不知不觉他已经这么大了,可那肩头,今后真的能挑得起东州的未来吗?
当年的父亲在濒死时看着自己,是否也曾经这样想过呢?
想着这些曾经身为皇帝的龙武义绝对不会去思考的问题,龙武义的语气不由得软和了下来。
他起身走到了大皇子身边,弯下腰,像个父亲一样的,将手放在了儿子的肩头上:
“听着,晨儿,为帝王者,舞弄权术的伎俩固然重要,但东州的皇帝,其本质还是不断地和民众进行着博弈——我们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信仰,因而,要不断地对民众进行引导,让他们的民心顺应着我们希望的方向发展……你为了在这皇宫之中生存下来,隐忍和心计已经掌握了不少,可朕还没来得及教会你那舞弄人心之术。不过当初我的父亲也没教会过我……这些就留着你登基后慢慢考量吧。”
话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是要交代遗言的味道了。
在重压之下,盘亘在龙朝晨心中的喜悦逐渐散开,他抬头看着自己从小怕到大的皇帝,看着自己的父亲。
瞳孔微微颤动:“父皇,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曾经,你有一个堂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个只顾着自保的人,说我不如我的弟弟……呵呵,可惜她已经死了,否则,我会告诉她:她的父亲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不管是当皇帝还是当父亲,不管是作为一家之主,还是一朝之君。”
龙武义垂下眼睑,将某样物事交给了大太子。
“现在,龙卫和绣衣直指都会听你的调遣,去统御民心吧,去愚弄民众吧……踏过我,去让东州走向更伟大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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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顶着人家的脸做这种事啊!!”
怒吼着,彻底撕开了袍子的莱莱紫用忍术击退了两个袭来的,头戴狐狸面具的刺客。
“搞什么啊!!你们,你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耳朵竖了起来,尾巴扫动着。
愤怒导致心脏逐渐加快,手中倒攥的匕首高高举起,莱莱紫却闭上了眼睛,一脚踢开了马上要扑过来的刺杀者。
“我答应过的……我答应过的……”
因为愤怒,浑身的毛发炸开,因为愤怒,粉色的眸子逐渐转化成了红色。
汹涌的野性在体内流淌,身为有苏蝉的荒魂,莱莱紫却依旧在用“忍术”这一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反抗着敌人,保护着自己身后的龙朝花。
秋雨潇潇落下,打湿了莱莱紫的毛发,也打湿了龙朝花的脸。
龙朝花茫然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和袭击着东州的人竭力而战的狐狸。
她很茫然。
眼前的狐狸是有苏蝉……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背负着她留下来的污名。
就在不久前,这只狐狸告诉她,她不该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罪孽。
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模仿变得毫无意义,所谓害兽转世的名头变成了一场谎言。
而现在,那个传闻中的害兽在保护着自己。
她似乎是个性格不错的狐狸,似乎是个向着人类的狐狸。
在为了妖族和人类残杀而痛苦着。
妖族在攻击她,人类也在攻击这个狐狸。
地面上的血泊和雨水混在了一起,莱莱紫的脸早已经被雨水打湿,混着压抑的泪水,挥洒在敌人脸上。
大概,在这场杀戮的盛宴之中,她是唯一一个还顾惜着敌人生命的存在吧。
这……
就是东州人所恐惧,所憎恶的有苏蝉吗?
龙朝花的视线从狐狸的身上移开,缓缓地看向四周。
残存的龙卫在和袭击者苦战,而从世界各地到来的那些外州人们,也在保护着民众,和来自“组织”的刺客相抗衡着。
密/宗的大喇嘛布铎并未走开,他和他的宗派明明一直以来在龙朝花的要求下扮演着东州人眼中的恶人,却在这个时机选择救助伤亡的百姓。
远东之地的巫女在通过祈祷恢复着受害者的伤势,北州的炉匠凭借着身材的强壮,将死伤者搬离战场。
西州的十字军在挥舞着长剑,和组织的刺客打的有来有回,南州的修真者们组织起了剑阵,联手反攻……
可龙朝花的大脑之中一片茫然。
这些人,究竟在和什么战斗呢?
是在和组织吗?
是在和有苏蝉的怨念吗?
是在和那个庞大的,背后看不清的阴谋在战斗吗?
还是只是……
他们单纯的想要救人而已……
茫然的目光缓缓地移回了台子上。
站在电闪雷鸣的中央,明坛之上的恶女畅快的大笑着,和李正轩斗在了一处。
那三尊祖师幻象的力量已经化作了她的帮凶,漆黑的雷电被她驱驰着。
李正轩完全被压制,看似落败已经是分秒之中的事情了。
不对……
他其实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这个恶女,只是单方面的在玩弄李正轩而已。
在折磨,在嘲笑。
这个恶女在享受这场混乱……
“……”
看着那张前世曾经杀死过自己的脸,龙朝花不由得捏紧了胸口的琥珀,琥珀的冰冷刺痛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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