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失辞旧梦
“你还有理了是吧？”
陈旅长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这也是跟前没有桌子，否则他非得拍桌子。
“小鬼子凭啥欺负我们？不就是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吗？骂你一句不还口，打你一巴掌不还手，这不就把他们的毛病惯出来了？捅你一刀，打你一枪，金陵的惨案是怎么来的？乔庄的惨案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小鬼子不怕我们吗？知道哪怕被我们抓住，只要举手投降就能保住命！”
乔林气呼呼地说道，越说越气，到最后甚至都开始质问起陈旅长了。
“你．．．”
陈旅长被问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虽然这话有些难听，可说的都是事实。
小鬼子之所以敢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不就是他们觉得这个国家的军队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吗？
打赢了就放手屠杀，打不赢就举手投降，反正横竖都能保命，有什么可怕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我错了但没错
“是，八路军的纪律里有一条，要优待俘虏，国际战争公约里也有这样的规定，可小鬼子遵守了吗？不管是哪场战斗，只要我们败了，他们又接受过我们战士的投降吗？凭什么敌人在战场上可以不给我们留活口，我们就要死守着纪律，把他们像大爷似的供起来？”
乔林说得兴起，连珠炮似的提出质疑。
虽然其他人没有吭声，但都莫名地有一种很爽的感觉，就好像是乔林把他们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小鬼子连屠村的事都干得出来，我们身为军人，没能尽到守护他们的责任，是不是应该弥补一下？是不是该让小鬼子血债血偿？以告慰那些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不杀了他们，难道还要跟他们讲道理吗？告诉小鬼子这样做是不对的，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们会听吗？”
反正已经吵上了，乔林干脆豁出去了，矛头直对陈旅长，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陈旅长气得直哆嗦，他知道乔林口才不错，可没想到狡辩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违反了纪律，可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滴水不露，反倒像是自己在故意刁难他了。
最让陈旅长无语的是，他还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个小兔崽子，我说的是你砍人头的事，你老往杀俘的事上扯什么？避重就轻吗？”
不过陈旅长可不是一般人，很快就找到了乔林话语中的漏洞。
乔林看似理直气壮，实际上都把重点放在了应不应该杀俘虏上。
正所谓顾此失彼，砍人头的事就被忽略了，陈旅长一把抓住话茬，直接开始反怼。
乔林心里一跳，没想到陈旅长这么快就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他原本还打算借着这个势头一鼓作气把陈旅长说服呢，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庆幸的，听陈旅长这话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追究杀俘的事了，不管是形势所迫，还是陈旅长本来就有正打算，反正责任算是减轻了一半。
只要给砍人头的行为按上一个合理的借口，那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乔林的大脑开始飞快运转起来，在各种理由中进行筛选。
“怎么？不吭声了？继续狡辩啊，把你那套歪理拿出来，说服我！”
陈旅长开始得意起来，他知道自己戳到乔林的软肋了。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把乔林怎么样？只是想让他认识到错误，端正思想，以后不会做出类似的糊涂事就行。
就算是包庇吧，他也觉得自己做得对，毕竟乔林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只要加以引导，一定能建功立业。
陈旅长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应该把尺度控制到什么程度，既能让乔林认识到错误，还不会伤了他的自尊。
只可惜，陈旅长把问题想的有点简单了，毕竟乔林的脑子是八核的，在绝对的速度计算下，想要找几个理由还不是易如反掌。
“其实，砍掉小鬼子的人头，并不是我单方面的想要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我没有失去理智，也没有变成沉迷杀戮的疯子，这么做，我是有理由的。”
乔林故作深沉了一下，开口说道。
陈旅长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找到理由，这小子是有备而来啊。
“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确实是为了给乔庄的被害村民们报仇，旅长您没有去过现场，仅凭汇报无法感受那个场面，说那里是人间炼狱也一点不为过。”
乔林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给陈旅长洗脑了。
在这里的人，除了骑兵连外，谁也没有去过乔庄，对于那里发生的惨案，也都是通过下级的汇报得知的。
这个年代没有视频，重要的情况一般都是通过电台联络。
而电报的要求是精辟和简单，聊聊几个字就把情况大致说清楚。
发现乔庄被小鬼子屠村的工作组干部，自然也不会像写剧本那样，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内中详情都通过电报发过来。
只是一句“乔庄遇袭，所有村民遇害”就囊括了整起事件，顶多再加上一句“敌人的手段十分残忍”。
可具体残忍到什么程度，村民们又是怎样遇害的呢？
旅部的首长谁也没见到，只能通过想象来脑补。
此刻亲自去过现场的乔林主动说起这件事，立刻就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上了年纪的老人，全身的关节都被砸碎，尸体像一滩软泥，根本没法抬起来，只能用双手托。”
“青壮年被开膛破肚挖心掏肝，肠子就缠在脖子上，全都是被疼死的。”
“妇女们衣衫不整惨遭凌辱，尸体也被大卸八块。”
“最可怜的还是那些没有断奶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却被小鬼子用刀一个一个串起来。”
乔林声音颤抖着讲述他在乔庄的所见，听得众人也是紧紧握起了拳头，从乔林的描述中，他们感受到了乔庄的惨。
“旅长您知道，前不久我去过乔庄，那时村民们还好好的，可等我再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三百多人啊，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流出来的血，把半个麦场都染红了。”
陈旅长脸色铁青，这些都是他在电报上没有看到的，一个三百多人的村庄，一夜之间就被屠戮殆尽，这岂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惨字可以形容的？
“我知道我冲动，可我不后悔，我相信每一个有良知有血性的军人，在看到那个场面后，第一反应都是愤怒，是在想怎么为他们报仇，而不是考虑如何在纪律的范围内整治小鬼子。”
乔林一语中的，他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成一个正常人的反应，而不是故意要去违反纪律。
“砍下他们的头，就是我对村民的交代，我要让那些小鬼子用命来偿还他们做下的孽，即使违反纪律，即使要被处分，我也认了，只有把这些畜生的脑袋摆在村民们面前，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而不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已经把凶手抓住了，他们都变成俘虏了，那样我的良心过不去，我没脸去见村民们。”
乔林大义凛然地说道。
“好，干得漂亮！”
已经有人开始鼓掌叫好了。
陈旅长注意了一下，那些支持乔林的，基本上都是骑兵连和旅部的年轻战士。
像王政委这些上了年纪，有一定阅历的老干部，虽然脸上也有赞许之色，但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
可见，乔林这种共情的方式，还是很有作用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 很合理的理由
就连陈旅长都不得不承认，乔林是很有煽动力的，自己心里的怒火，都被他三言两语勾起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旅长都觉得乔林砍了敌人脑袋这件事并没有做错，像这种畜生，剥皮抽筋都不为过。
当然，有些事不能仅凭感情去左右，陈旅长是不对的首长，他应该站在理智的一面。
“你不是说有两个原因吗？还有一个是什么？”
陈旅长见乔林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已经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群情激奋了，连忙主动问道。
他发现乔林这小子太滑头了，行事风格跟李云龙很像，但要比李云龙更聪明。
至少李云龙就不会调动其他人的情绪来支持自己。
“还有一点，就是我的担心。”
乔林转换表情的速度很快，瞬间就从刚才的愤怒变成了此刻的深沉，还带着一丝丝担忧。
“担心？”
陈旅长有些糊涂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小鬼子会报复吗？恐怕没那个必要，小鬼子肯定会报复的，八路军要做的就是应战。
“没错，就是担心，虽然这次歼灭了这队小鬼子，可谁知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小鬼子？”
乔林点点头，担心是个不错的理由，可以让他的行为上升到更高的层次。
“这个，应该不会了吧，目前我们所发现的，也只有这一个大队。”
秦参谋长插了句嘴。
“秦参谋长，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防御阵地遇袭时，没人知道小鬼子的间谍部队早就埋伏了进来，乔庄惨案发生时，也同样没人知道小鬼子的部队已经渗透了进来，万一还有其他的小鬼子呢？万一他们正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呢？哪怕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绝对的。”
乔林就像是一个训话的上级一般，直接对秦参谋长的观点进行反驳。
秦参谋长语塞，说不出话来，的确，任何可能都有，谁也不敢保证小鬼子就渗透进来这一支部队。
一瞬间，两人的身份好像互换了，乔林才是首长。
“所以你担心根据地后方，还有敌人潜伏的部队？”
陈旅长的表情一下子就严峻起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
乔林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是这跟你干的事有什么关系？”
陈旅长还是保持着理智，虽然他也相信乔林所说的可能。
就算根据地还有敌人的部队潜伏，可这跟砍头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下道命令，遇到小鬼子的部队，统统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这也太荒诞了？
“有关系！”
乔林很肯定地说道。
陈旅长皱了皱眉，但没有开口，他想等乔林主动说出来，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中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乔庄的惨案，本身就是我们的失误，没能提前察觉小鬼子的部队已经渗透了进来，没能做好防范措施，导致整个村子被屠戮殆尽，尽管已经抓住了凶手，替村民们报了仇，可这并不代表我们的责任就被抵消了，纵使杀了一千多小鬼子，可那三百多村民却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乔林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尽管是为了减轻责任才说的这些话，但他绝不是作秀，他是真的难受。
陈旅长一震，这话倒是很符合八路军的原则和精神。
“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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