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失辞旧梦
待道口荣介坐下后，北原千夜亲自倒了一杯茶端到他面前。
道口荣介赶紧伸出双手接过来，也不管烫不烫，仰起脖子像喝酒那样，一口喝光。
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从舌头到食道再到胃里，就像是着了火一样。
鞋里的脚趾疯狂地抠动，以此来减轻茶水带给他的疼痛。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
北原千夜拎起茶壶，又给道口荣介续了一杯茶水。
这次道口荣介没有急着喝，他的嘴巴，他的食道，他的胃，他的脚丫子都承受不住了。
“将军阁下，这次恐怕有麻烦了。”
道口荣介低下头，趁机吸了口凉气，缓解了一下嘴里的灼痛感。
北原千夜本来是要伸手端茶杯的，听到这话后，又把手缩了回来。
他是了解道口荣介的，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有麻烦了，而且还不是小麻烦。
“哗变的事没有控制住？”
北原千夜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他没有烟瘾，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喜欢点根烟抽，因为他觉得缭绕的烟雾能衬托出自己的心情。
“不是哗变，是兵变！”
道口荣介依旧低着头说道。
飘散开的烟雾吸进了鼻孔，勾起了他的烟瘾。
虽然身为北原千夜的头号心腹，可他也没有胆量主动伸手去桌上拿根烟抽。
夹着香烟的手停在空中，北原千夜眯起了眼睛，将剩下的半截烟蒂扔进了茶杯里：“详细说说。”
“昨夜我带人赶到兴县时，藤原旅团指挥部内已经传出了交火的动静，外界的道路也已被全线封锁．．．”
道口荣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将昨晚的事讲了一遍，包括他命令宪兵队使用重机枪重开路障，并且杀死了一千多名藤原旅团士兵的事。
这种事他没有必要瞒着北原千夜。
因为他知道北原千夜不会因为这事跟他计较。
之所以要修改记录，为的是应付军部的调查。
“藤原旅团只剩下四千人了？”
北原千夜的声音有些失控，放在桌面上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尽管他麾下有近八万人，但转眼间就没了一万多，还是让他在心疼之余，也开始紧张起来。
此刻他终于明白道口荣介所说的麻烦是什么了。
“是的，据我所知，那几个联队私自撤出战场的时候，只剩下八千余人了，在兴县兵变中又被杀死一部分，现在整个旅团总兵力就在四千左右，而且基本上都是普通士兵，级别最高的是两个大队长。”
道口荣介偷偷瞄了一眼北原千夜，如实回答。
“连指挥官都没了？”
北原千夜抬手捂住额头，觉得有些头晕。
连指挥官都没了，那这支部队不就等于是废了吗。
“将军阁下，您还好吧？”
道口荣介察觉到异常，赶忙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
北原千夜摆摆手，长出了口气说道。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很不好，于是又拿起了烟盒，这次没忘了给道口荣介一根。
两人面对面抽着烟，相顾无言，房间内烟雾缭绕。
“兵变，你确定藤原旅团这次的事会被定性为兵变吗？”
一根烟抽完，北原千夜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他还想侥幸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以兵变去向上级解释这件事。
哗变，兵变，一字之差，性质相差千里。
“将军阁下，这件事，恐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们收到消息太晚，要是早一点，还有可能挽回。”
道口荣介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思，可他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了。
北原千夜的眉毛一挑，听出了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道口荣介忽然觉得嘴里有些发干，舔了舔嘴唇，又端起桌上那杯已经不烫的茶水。
第六百五十九章 只能看到结果
“将军阁下，藤原旅团这次的事件，恐怕不是兵变那么简单。”
整理了一下思路后，道口荣介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向您汇报发生哗变的，是藤原旅团的参谋官江口太郎，而我询问当时封路戒严的士兵，他们却说正是密谋夺权，发动了兵变。”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一方在说谎？”
北原千夜眯着眼睛想了想，抓住了重点。
“是的，而且我怀疑说谎的，就是从前线撤下来的那些部队。”
道口荣介点点头，根据现场的情况，以及那些投降士兵的口供，他对这起事件也有着自己的理解。
按理说，现在还活着的，都是打着镇压兵变旗帜的部队，从缩小事件影响的角度考虑，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你有证据吗？”
见道口荣介给出了相悖的意见，北原千夜追问道。
必须要了解这件事的真相，才知道该如何地妥善处理。
“没有，但这件事并不复杂，上次我去藤原旅团的时候，见过江口太郎，是个很胆小的人，这样的人充其量就是想办法捞点好处，发动兵变的事，他是不敢做的。”
道口荣介很肯定地说道，以他看人的眼光，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
“也就是说，整起事件最初的本意，很可能就只是一场哗变，这个江口太郎被杀，属于灭口，真正发动兵变的，恰恰是那些喊着镇压兵变的部队。”
北原千夜相信道口荣介的判断。
一个胆小的人，也许偶尔会冲动，做出大胆的事。
但发动兵变这种事，并不是一时冲动就敢做的，因为冲动只是暂时的，而兵变需要长期的密谋和计划，并且有策反部队和统领指挥的能力，胆小的人，不具备这些条件。
“可能最初都不是哗变，那个江口太郎也许是被吓倒了，向您虚报了真实情况。”
道口荣介继续说道。
“这．．．”
北原千夜一时有些糊涂了。
两方对立，就应该有对错之分，既然道口荣介判断发动兵变的，是那些从前线撤回来的部队，那错的就是他们，而参谋官代表的就是对的一方。
可现在道口荣介又给参谋官扣上了一顶谎报实情的帽子，岂不是两方都错了？
“将军阁下，这件事从表面上看，是那些作战部队同藤原旅团指挥部发生交火，最后作战部队打败了指挥部，可以理解为作战部队发动兵变攻占指挥部，也可以理解为指挥部发动兵变，被作战部队镇压，可这是结果，无法向军部解释，因为其中牵扯到了一些细节。”
道口荣介扭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警卫，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去通知厨房，今天的午饭取消，把门关上。”
北原千夜冲着门外的警卫命令道。
警卫明白，这是又要谈什么重要的机密了，连忙从外边把门关好，还很识相的把附近的闲杂人等全部驱离。
“继续说。”
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到对话后，北原千夜才放心地说道。
“宪兵队审讯了一些士兵，得知他们是昨天清晨抵达兴县藤原旅团指挥部的，但江口太郎跟您打电话汇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中间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藤原九条的确是失踪了，前线的作战部队在前天下午就已经有了这个传言，之后八路军发起了反攻，随后前线的四个联队主动撤出战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藤原九条又去了哪里？”
道口荣介把他对这起事件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这件事和藤原九条有关？”
北原千夜的两条眉毛拧到了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就更复杂了，因为卷进来的军官级别，将直接决定军部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如果是一个中队长发动兵变，军部充其量只会打个电话过来象征性地询问一下。
可要是一个旅团长发动兵变，别说是军部了，方面军司令部都会参与进来监督调查的。
“我分析不可能是他策划指挥的，但这件事的确跟他摆脱不了关系，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失踪之后发生的，他还在兴县的时候，不论是前线战场还是旅团指挥部，一切都很正常，所以弄清楚他失踪的原因，以及找到他的下落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
道口荣介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他认为无论是已经被缴械的那四千米小鬼子兵，还是已经被杀的吉冈拓真和参谋官等人，都不重要。
整件事最关键的人，恰恰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藤原九条。
“我捋一捋思路。”
北原千夜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内走了起来。
道口荣介的话，虽然都是他个人的猜测，但仔细分析，却是很有道理的。
藤原九条失踪之前，针对八路军根据地的扫荡已经经行了整整十二天，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大的进展，但双方的战斗依旧在持续，还没有分出胜负。
可他一失踪，前线的战局立刻就发生了逆转，防御为主的八路军突然发起反攻，藤原旅团的前线阵地直接被攻破，短短几个小时，展现就被八路军推进了五十公里。
双方暂时停火后，藤原旅团前线部队主动退出了战场，赶到兴县集结，参谋官越级汇报发生哗变，等道口荣介赶去处理时，又变成了兵变。
攻打指挥部，杀死了指挥部内所有人，随后部队内部又发生哗变，开始自相残杀。
这些线索都是宪兵队通过审讯后得到的。
问题是能够审讯的都是普通的士兵和基层军官，他们只知道事件的大概经过，却无权知道具体详情。
而知道详细内幕的参谋官和吉冈拓真等人都死了，其他人能看到的，只有结果，而真相却愈发的扑朔迷离。
“藤原九条无故失踪，导致前线战场无人统一指挥调度，面对八路军的反攻，前线部队无法协同作战，支撑不住后被迫溃逃，宣告了这次扫荡行动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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