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子宁
“不过米娅——请容许老头子这么称呼你——你又如何保持心灵不受负能量侵蚀，而四元素始终充盈的呢？我见过成千上万的不死生物，不论是高傲冷峻的巫妖，还是深情不改的怨灵，任何丰沛的情感，终将被负能量吞噬，最终心如铁石。”
“那可说来话长……”
他们正说着，湖畔又钻出来三个海鲜脑袋。原来是那三位海洋种族的高手也察觉了异状，一番试探后，终于也选择进入这处半位面。
“这是什么情况？”“不清楚。”“这里有亡灵的气息。”
米娅对这些闯入者并无指责之意，反倒高兴有这些客人来访，笑着说：“太好了，今天可真热闹，平时我一个人守着这些死灵，实在是很没意思。我给你们准备座位和茶水，请等一下。”
众人环顾左右，这个半位面与堕影冥界相连，遍地黑草白花，棺椁如尸骸般疲惫散落，不像是可以让人放松心绪，饮茶观景的场合。
米娅把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在半位面里的回声喑哑，而鱼人死灵们陆续从棺中爬起。
新来的三位互相警惕着，看到眼前这一幕，更是剑拔弩张。
鱼人死灵却没有拿上枪矛，而是在草丛里拖出几口木箱，里面摆放的正是餐巾、餐布，杯盘盏碟，还有纸包茶饼，银茶壶，铜火炉。
在闯入宾客们怪异的眼神中，这群不死生物就像魔像傀儡似的，布置好了茶谈会场，米娅用古怪的魔法变化出了骨质靠背椅，供客人就座。每个人都有一张小茶几，铜炉点起灰白炭火，等水沸腾，就可以自己掰一截茶饼泡水。
米娅很歉然地说：“这里只有红茶，也没有佐茶的糕点，实在失礼。平时我不需要进食，德·林先生、多立克小姐与斯坦先生来看望的时候，他们都是自带点心的。”
利维娅拉着安德烈就座，伊尔明斯特大大方方坐下，还招呼提尔的牧师与圣武士，另外三位大型海鲜，也扭扭捏捏地把自己塞进座位里。
出乎他们意料的，虽然是死灵经手的茶具和餐布，但并没有沾上恶气邪气，只是如同沙漠一样干燥。泡茶的水质也很清冽，茶汤虽然受位面天性影响，呈现可疑的灰白色，但香气醇厚，品质不错。
即便如此，也没有谁主动喝茶。
“德·林先生说这里太空旷单调了。所以我自己种了两颗茶树，想着他们来做客的时候，可以泡茶招待。现在外面已经是冬天了吧？”
米娅很轻松地笑了笑，眼眸弯弯仿佛月牙，她仰头望向半位面寂寥的黑色天穹，轻轻叹息。
“一到冬天，匕首滩就闲下来了。没有农活，大雪封路，商旅也少了很多。我妈妈经营的糖果生意做不成，她和邻居的女人们一起剪窗花，做新年夜要吃葡萄饼。窗外雪一片片落下来，爸爸扛着铁锹从门前走过，他和男人们一起铲雪。那时候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有，我和女伴们疯玩回来，给火炕添几块柴，躺在被窝里一下子就能睡得舒舒服服。”
提尔的牧师严肃地问：“这位……米娅小姐，你是否允许我对你释放一个法术？”
“是什么？”
“一个证明你的灵魂是否堕落的法术。”
“你请便吧。”
牧师举起圣徽，提尔的徽记是一副平衡的天平，被放置在直立的战锤顶上，代表公正的秩序与维护正义的力量。
圣徽发出白光，照在周围人身上。
在场者体表都泛出光芒，善者身上发出蓝光，邪恶者体表散发红光。
沙华鱼人与四臂娜迦体表都是红光。其余人则都是蓝光。
波磨甘丽恶狠狠地盯着牧师，对方微微一笑，对米娅说：“看来你的灵魂暂时没有偏向邪恶。但也请谨慎，善良总是在对自己的宽容中步步溃退。”
米娅并不意外，直说：“负能量不会影响我。死亡只是自然循环中的一环，终有一天，我会将体内的负能量转化为正能量，到时候我将复活。”
“这不可能！”连伊尔明斯特都忍不住摇头，“负能量不可能转化为正能量，它们代表宇宙哲学中对立的二元，就像背道而驰的马车，没有回头的时刻。”
“可是，老先生，好人会变得邪恶，恶人也可以醒悟。他们的性情难道就是平白改变的吗？”米娅和和气气地解释，“正负能量都具有永恒性，所以性质稳固，只会消耗而不会改变。但如果以四元素循环赋予时间性，它们就有机会迎来终结和转化了。”
伊尔明斯特一愣，他欲言又止，如鲠在喉，左思右想，竟觉得这番话虽然有悖魔法常理，但的确有一定可行性。爱因斯坦面对量子理论时，有过的困惑与惊异，和他此刻的感受类同。
“这是那位德·林教你的？”
“是呀。”
“真想立刻见见这个人。”老法师见猎心喜，忍不住挑起眉毛。
利维娅·迈科开口询问：“米娅小姐，我从大路客栈的陶娜那里听说了你的故事。还有德·林一直在谋求将你复活。所以这是复活失败了吗？”
“是我自己的选择。”米娅笑了笑，“因为我保持亡灵形态能帮助德·林先生。所以他复活我的时候，先征求了我的意见。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讲讲的。”
“请说吧。我们正求知若渴呢。”大伙儿连忙表示同意，听故事嘛，再好不过，最好能把白银树的秘密都打听出来。
“嗯，首先声明，我也只是一知半解。我在匕首滩被一个假扮公爵的魅魔杀死，那之后一段时间里变成死灵，浑浑噩噩的。直到德·林先生在石舞台将我的灵魂重铸，我的意识才从黑暗中归来……”
392.第391章 铸环之日
自然精魂夜以继日地驱使荒野魔力灌注，白银树得以日渐成长，蔓延的根系在世界的表皮之下蔓延，钻入内层位面，得到纯粹的元素滋养，从此迎来一个漫长的高速成长期。
神树壮大，带动内部孕育的神性快速成长。
林德能够感觉到胸膛深处的神性火花越来越强盛，他的血肉骨骼在神火煅烧中，逐渐改变性质。倘若原先凡人的血肉如同沙砾，那么如今开始向陶瓷转变。
他的力气逐日增长，在荒宇流浪时留下的伤疤与缺陷，开始自我愈合。身体在向着完美的形态发育。
与此同时，林德可以感觉到体内逐渐扩大的空洞。
律法神的躯体是法环的容器。
当体内的空腔日渐扩大，从米粒大小，扩大至拳头大小，难耐的虚弱与渴望就爬上心头，林德感到双臂在轻轻震颤，十指如浸泡在水流中，轻轻摆动屈伸。身体在催促他做出应对。
正如饥饿促使生命寻找食物，寒冷促使生命靠近火焰。
准神之躯孕育的全新本能，也在催促林德——铸造法环。
若以DND标准而言，如今的林德并无神格，因此只能算是准神力，连半神都够不上。而铸造法环便是踏出这一步的关键。
法环由大卢恩组成，大卢恩则律法的载体，因此铸造法环便是铸造律法神职。
白银树长到十英尺高的时候，林德能感觉到，树干内部形成了一个虚无空间，和他体内的空腔一同成长。
与神性结合后，他就是白银树本身，所以白银树内的形成的空间与体内的空腔才如此呼应。
林德对这个新生的空间并不陌生，因为那就是石舞台，一个介于真假之间的特殊位面，是安置法环，运行律法之地，也是白银树的灵魂世界。
石舞台的出现，也再次呼唤林德，该铸造法环了。
他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石舞台。
林德曾造访黄金树的石舞台，那里是一处冰冷铁青的岩石台地，苍穹漆黑，大气静默，而艾尔登之兽现身后，彼处又会化作一片镜湖，天穹上都是高远的黄金树幻影。
白银树的内部类同如此，一片寂寥的大理石台地，苍白无一物，天穹无光。
林德耐心等待了半个月，期间忙于建设德林瑞尔的杂务，同时也开始在费伦大陆散播契约，收集更多烛火。
当树干长到两人合抱粗细，他才真身进入了石舞台。
白银树欢迎他的归来，林德融入了树干，与它合为一体。
站在冰冷的台地上，林德仰头召唤火焰，树冠上的烛火如陨星般坠入石舞台，在地表中心点汇聚，砸出一个燃火的坑洞。
“颅内之光，灵魂的火焰，一切神职都来自精神，宇宙之精神即众生之精神，有众生意念汇聚的，风暴中诞生神祇，火焰中诞生神祇，爱情中诞生神祇，死亡中诞生神祇。”
纯白无形的烛火，在石舞台却有了热量，强烈的对流风吹拂，让林德的白袍如旗帜般猎猎作响。
他从手背上取出门形印记，化作一块发光的银，丢入火坑熔炉中煅烧。
林德将把门形印记铸成法环的第一片大卢恩。
“吾是门，亦为门之钥，吾乃万门之门，众妙之妙。”
这颗发光的纯银在火中仿佛融化，如水银般流淌，汇聚在坑底如一洼清泉。
他伸手探入火坑，攥出熔银，火焰点燃了白袍，外套如尘埃粉蝶一样飞散，露出精瘦遒劲的躯干。
石舞台的地面隆起短柱，林德将融化的银放置在短柱上，他的手中握住一柄石锤，向着熔银砸落。
碰！
飞溅的火星膨胀成千彩的油泡，向空中飞散，每一颗泡沫的光辉都折射出光怪陆离的群星宇宙。
“以众门之门，铸造律法，此为至上之银。”
碰！
林德的筋肉仿佛金属丝捆扎，在皮下涌动。
“白银树之根融入门扉，它将蔓延至无穷世界的无尽的角落，给诸界域带来魔法。”
碰！
“白银树之冠融入门扉，它将缔造位面，托举神国，令吾门人得以安身立命，甘享果实。”
碰！
“我即是白银树之主干，我即是柱石。我至今屹立不倒。”
林德放下石锤，石柱上已呈现一枚银铸卢恩。
银铸卢恩呈现正圆形，顶部开口三度，圆底一道竖线向上延伸，从开口穿出。
这枚大卢恩是高塔法环的核心，圆环代表门扉，竖线代表白银树，二者相合，如日中之影，代表高塔君王。
林德将这枚卢恩贴在胸膛。
体内的空腔注入法环，不再空洞。神性与神职结合，变得强大凝实。
林德尝试唤起体内神性，随后，虚幻的光辉射出体表，他的身躯被一团无色的发光球体包裹。
这个形象，正是藏书塔内的高塔君王，也是林德最初的马甲。
“不错。”
高塔君王感应了一番神力，成为律法神的体会，又有不同，不是本尊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是受困于律法牢笼中的全知全能。强，但受限制。
神职便是如此，在不同领域，神力能展现出的影响天差地别。神职是微风，那么就不能掀起暴风，神职是正义，就不能行暴政。
林德的神职便是白银律法，而白银律法，如今只是草创，神力领域是“门”、“白银树”。
受限于艾欧定下的铁律，神祇不得出现在主物质位面，按理说，他该准备前往外层位面，缔造神国。索性林德可以把神职寄存在石舞台，这样一来，就可以绕开规则，以准神之躯行走，随时有神力加身，只要在德林瑞尔，他的实力就不会受损。
重新取出的卢恩已经凝聚成一枚银色指环，这便是法环了。
林德将其放置在铸造石柱上。
他心念一动，身上破损的白袍重新复原。随后在身前召唤一道湛蓝门扉，随心所欲的姿态，并未消耗半点神力，对传送门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一步走出，就来到了德林瑞尔山顶某间民宅。
林德走出门外，在空旷的街道上漫步，烛堡修士路过时都抚胸行礼，并未觉察这位浮空城主人的异样。
斯坦倒是说了一句恭喜，他的本体与林德、艾欧一起见证这段登神历程，所以对过程一清二楚。
“没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踏上一个新台阶而已。”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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