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可能在课本上找到邪神 第356章

作者:Zcraft

按照克莱斯特的指示,她取过书架上的一本手抄诗集,迅速翻开到最后几页。

她勉强平静心情,口齿清晰的开始诵读:

“每到正午,我站在天穹当中,

迈着步伐走入波涛和晚云。

......

我是宇宙的左眼,万物都凭着我,

看清它们自己,依我而走向又一次日出。

一切赞美、一切医药、一切光明

都属于我,都该给予我赞歌......”⑴

书页中的文字随着音节开始发光,如同少女的手中正捧着一轮纯白的光球。

光线在这片氤氲的紫色烟雾中扩散,那光芒并不刺眼而是如同日出前的柔和静谧。那些古旧的木制家具上竟然生长出了植物的嫩芽,仿佛在这片光幕下回归了它们百年前生机勃勃的样子。

在光的笼罩下,老人停止了咳嗽,体表那些半透明的斑块也在消失。

克莱斯特坐回了高背椅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块表面几乎完全粉碎的怀表。

他拧动旋钮让指针逆时针旋转了整整一圈,但却似乎有些犹豫,并没有当即把旋钮按下去。

这件名为「停滞时间之钟」的炼金道具已经到达了它的极限,那粒在凝固时光中停止运动的砂砾已经彻底击碎了它的表盖,想必在这次试用之后怀表就会彻底毁坏了吧。

另一方面,作为这件强力炼金道具的副作用,旋转整整一圈会让克莱斯特失去十二年的自然寿命。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有可能会在这次使用后长眠,再也不会醒来。

“再等一等吧,趁着还有时间。”

老人这么说着,像是在说给米雪儿听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把自己的长椅搬到了离阳台更近的地方,然后摊开艾拉留下的部分资料阅读起来。

他就这么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初春的阳光并不刺眼也并不炎热,这份惬意就如同一个忙碌半天之后开始偷闲的平凡人。就只是从容的沐浴阳光,沉浸在花香和鸟鸣中阅读着一本通俗小说。

“嗯,登临神座的阶梯,分为三个阶段的披甲仪式吗......真是很有意思的理论。不管是诺伯德还是尤利西斯,他们是疯子,但也都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人。”

“这的确补完了我最后的空缺,我已经想到了方法,可惜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按部就班的尝试。”

“这样也好,反倒是切断了我的一切退路......真是怀念,像个赌徒一样行动究竟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呢?”

老人有些疲惫的合上书页,没有再去看那些更加详细的,有关身体和灵魂耐受性的实验报告。而是用一团火焰把它们燃烧殆尽,像是丢掉了什么惹人厌烦的污物。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侧过头看向那已经看了近百年的小镇和花海,笑了笑。

“就是再看一百年也还嫌不够啊。”

这么笑着,他按下了怀表的旋钮。

一切都旋即变得安静下来。

——

金色长发的少女停止了诵读,她意识到自己的创造者,那个固执的让自己称他为父亲的老人,已经像过去一样陷入了沉睡。

房间内还残留着熏香的味道,光线也没有完全淡去。

只是这一次的他未必还有再醒来的机会了。

米雪儿并不感到悲伤,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悲伤。因为这个近乎完美的金发少女在被创造之初就没有被赋予不必要的情感。

她之前的焦急说到底还是为了任务,这同样是诞生之初就接受的命令,她必须保护自己的主人......或者说父亲。

所以这种阻碍着机体功率正常发挥的违和感究竟是什么呢?

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努力的运转着在身体中分散于各处的思维中枢,却依然不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具机体出现了某种不可逆转的错误,她这么想。

既然如此的话,那要做的事就毫无疑问了。她抬起脚走向办公室的深处,推开书房的暗格,进入那片昏暗的石室当中。

金发少女漂浮在横跨乳海的狭窄石桥上,慢慢拧起了眉头。

事实上,米雪儿并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与自身完全相同的复数气息,让她觉得仿佛置身在由无数个自己所共同构成的庞大尸堆里。

不——或许她并非尸堆中的独立个体,而只是短暂得以行动的其中一员罢了。

只有那具祭坛中央,同时表现出植物与生物两种特性的干尸才是特殊的。它既亵渎又圣洁,狰狞的如同恶魔却又完美的让人想要顶礼膜拜。

那才是真正完美的存在,而现在的她只不过是由此复制的,不完全的残次品罢了。

随着堆积死亡而弥补缺漏,逐渐趋向真正的唯一。米雪儿曾经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最终,但这无疑是傲慢,她终究只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消耗品罢了。

如果她能够再强一些的话,就不会让那个女人侵入到父亲身边了吧?

不完美的消耗品就要被舍弃,不够强大那就继续变得强大。她的成长是无止境的,早晚会有某一个米雪儿·希伯来能够抵达或者超越那个自称艾拉·威廉姆斯的家伙吧?

就只是如此简单的道理罢了。

这么想着,她倾倒身体,从石桥上坠落进乳白色的海洋。

从最初的米雪儿·希伯来开始,这是唯一一个在机体功能没有完全丧失前,选择主动投入乳海的个体。

洁白的海水翻涌起来,一点血色的涟漪在少女落入的地方扩散,转瞬之间就被吞没殆尽。

整座大厅都随之轰鸣起来,宏大而苍凉的咒歌响起,那是比远古还要久远,来自创世之初的凌冽风声。

巨大的光环沿着地面刻下的法阵彼此连接,然后闪烁出夺目的光彩。石室摇晃起来,狂躁的魔力与什么东西产生了共鸣。

伴随着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它在旋涡的中央缓缓上浮,紧接着乳白色的海水被某种力量向四周推开出一片真空的区域。

赤着身体的少女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姿态如同子宫中连接着脐带的婴儿一般。

粘粘在她身上的乳白海水顷刻间就被光与热蒸发殆尽,一头金焰般的长发舒展。

她表情茫然的降落在地面上,瞳孔如同熔化的黄金。这时,一小段被某人事先准备好的记忆涌入了她的大脑。

少女侧过头,眼中的茫然逐渐散去了一些。

“我是谁,我是先知西比拉?不对,我是米雪儿·希伯来,是巫师艾伯欧特·克莱斯特的造物。”

“艾伯欧特·克莱斯特又是谁?”

那段涌入的记忆再次弥补了诡异的空白。

“他是吾主,也是我的父亲......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我要按照布置为他的归来准备——就如同传说中的救主一样。”

她随手在空中一挥,那些用于构建身体残余后的魔力就被聚拢起来,重新聚合在空中凝结成镶嵌着金边的纯白色古典长袍。

她用长袍简单的包裹住身体,然后转身离开石室。

——

身形重新勾勒在古堡大厅的艾拉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在某个短暂的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魔力的泯灭与诞生。

有一个让她感到熟悉的,曾如同天幕般笼罩在克拉夫特上方的气息正在缓慢消散。

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在艾拉的意识中一闪而过,这让她的瞳孔逐渐放大,表情变得不可置信。

“校长先生,克莱斯特教授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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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改编自雪莱的《阿波罗礼赞》

情人节番外(上)

“情人节......情人节啊......”

那是在这个传统节日的前一天晚上,白蔷薇庄园内的某间卧室里。

声音从一大堆凌乱的枕头中传来,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很难发现有一个瘦小的人影被埋在那里。

在一段时间的调养,逐渐抚平身体隐患后,海德的体格最终定格为十岁出头的男孩状态。在一段时间内可能都很难再发生改变了。

这里原本就是他居住的房间,但那些曾经符合少年尺寸和美学的东西现在对他来说,都显得有些太大了。

以贝鲁赛家族的财力,这种有些尴尬的现象原本是不应该存在的。

按照管家先生的手段,大可以在海德少爷品尝下午茶的时候就更换好另一套尺寸合适,昂贵且富有艺术和历史价值的家具。

但这又会带来另一种意义上的尴尬,纯血家族的继承人,已经完成过成人礼的海德·贝鲁赛难道要住在一间儿童房里?

即使某人的自尊心已经不像年幼时那么过剩,但这种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安排也毫无疑问会被视作某种羞辱。

于是,在种种顾虑之下,这里被暂时保留了原状。

而金发男孩此时也正在为明天的节日而发愁。

老实说,直到今天他也说不好自己和影子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除了在挪得之地的那两次亲吻以外,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而且即使是那两次也很不对劲......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可以说是海德乘人之危,过半是强行的在对方无力反抗的状况下索取了报酬,而第二次则是可以被视作是影子对前者的报复。

至少他在后一次中,尤其是后半段时间里体会到的完全是窒息与折磨,完全没有什么快乐和享受可言。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毫无疑问是将关系摆上明面并且正常化的最好机会。

于是就在今天上午,海德分别尝试了用暗示,明示,甚至物质引诱的方法邀请影子一起度过他们人生中首个有意义的情人节。

但对方的回答却是这样的——

当时的情景浮现在海德的眼前,正坐在阳台上享用甜点和红茶的影子先是想了想,然后伸了个懒腰。

这个人偶旋即用一种貌似亲身体会过似得,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口吻说着耸人听闻的故事:

“二月十四日?那可不是个什么好日子......嗯,我记得好像是为了纪念几百年前的一位神父,他在几百年前的某个二月十四日为一对情侣证婚,这违背了当时罗马皇帝废弃婚约的新法,所以那位可怜的神父先是被囚禁,被关在囚车里丢石头,最后被宣判为绞刑吊死在了绞刑架上......”

她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笑容,挑衅似得对着男孩询问,

“你想要被绞死吗?”

回想起那真挚的语气,海德不禁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紧的喉咙,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般来说,这像是哪个正常少女在情人节面对恋人约会邀请时会说的话?

但仔细想了想,不管是故意泼凉水打乱氛围还是借此玩弄他,都确实是那个家伙会做的事。

——而且她根本不是什么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