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灵乌路穹
齐柏林眼神黯然。
只听帕塞瓦尔继续说道：【如果说这就是我出现的目的，我应该为能实现它而高兴。所以不用摆出这样的脸色，真正应该感到羞愧的人是我才对，没能完成你们赋予的使命，我反而是不称职的。】
【但是现在你不需要这么做了。】齐柏林说道。【现在的你被赋予了新的初衷。】
四周卷起泥沙，将趋于平静的海底再次搅得翻天覆地。当尘埃落下，一个由两万吨的船体压缩到极致，体表到处充斥着金属光泽的女性人体模特出现在齐柏林面前。
她悬浮在那里，并照着齐柏林的模样，从核心所在的胸口向四周拟态，没一会儿，这只硅基生物的全身就布满了和人别无二致的肤色。
睁开带着一抹紫色幽光的双眼，身着长长裙摆的帕塞瓦尔落在跟前，精巧别致的头部微微上扬，慵懒的语气又带着一份认真。
【如果算上最开始的那次，我欠了你们两回。灰雾的魔女不欠人情，母亲。请教给我一个能补偿你们的方法。】
这孩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有主见……并且，她好像正沉迷在某种角色扮演中。
至少齐柏林自己是个正经人，至于格里芬……这孩子多半随她吧。
【我要出一趟远门。】于是齐柏林说道。【而你将留下，守护格里芬的埋骨地。】
由于通过深渊的帮助变成人形，齐柏林没有机会和必要让自己完全与格里芬融合，于是后者的身体依旧在自己一部分本体的保护之下，自己只是借鉴了她的模样。
成为人形后，自己将履行她们之前的约定，她将外出集结舰队，但格里芬却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看着。
所以才第一时间想到了帕塞瓦尔。
虽然没有想利用对方的意思，但帕塞看起来责任心比想象中还要高不少。
【这就是母亲的嘱托么？很好，我将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父亲在一起生活。】
看着自己完全不像的女儿平静外表下隐藏着的期待，齐柏林欲言又止。
还是相信这孩子吧。她在心里这么想着。毕竟自己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好好守护她，这是我对你的期许。】临行前，齐柏林如此说道。
帕塞瓦尔信誓旦旦地抚胸发誓。【以魔女之名，我将把这里打造成固若金汤的防御基地，任何靠近禁区的生物都将在灰雾的侵蚀中迎来灭亡。】
齐柏林面无表情地轻轻点头，随即她向着马绍尔群岛的方向南下。
根据最后的信息，萨拉托加就位于那片海域。她曾让自己第一时间前往找她，如今自己蜕变成人，是该履行当初的约定了。
目送母亲出远门，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帕塞瓦尔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淤泥地面上那副半透明的水晶棺上。
【父亲长得和母亲好像……】她端详着棺中之人的模样不禁说道。柔和的眼神转而坚定。她也曾思考过她们会以怎样的方式见面，现在这样未免超出预期了。【我一定会保护好父亲的，为了能让您在苏醒之后顺利见到您的女儿。】
她看着周围空旷的荒野，喃喃自语道：【我需要建立一座魔女的城堡……】
说着，帕塞瓦尔张开双臂，只见双手再次露出金属骨骼，无数从脚下淤泥中提取出的矿物质在双手操纵下汇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
金属们积少成多，并在帕塞瓦尔的想象力下展现出极强的可塑性。它们随着魔女翻转的手凝结在一起，渐渐组成了一只体型大如鲸鱼的全金属巨兽。
它有着流线型的外观和巨大的鳍，鳞次栉比的坚硬甲胄和隐藏在每一个关节内威力巨大的能量武器，这构成了这只带有明显海洋生物外拐的硅基生物的雏形。
用散发着危险红光的三对复眼注视着自己的创造者，鲨型巨兽伏下头颅，表现出极其恭顺的样子。
【从此之后，你叫奥古斯特，作为我的使魔和分身。】好似册封骑士的仪式，帕塞瓦尔轻抚巨兽扁平的铁头，长长睫毛下的双眼低垂。【你将随着我的成长而进化，作为魔女忠诚的傀儡征战四方。这就是你被赋予的使命和职责。】
【嘎！】
机械鲨鱼发出了赞同的嘶鸣，卷起周围一层又一层淤泥。
【好了，现在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鲨鱼，应该学会如何建造一座宏伟的城堡了。】
【嘎——嘎？】鲨鱼六只红色的眼中满是困惑和茫然。
第一卷 : 349.2师徒重逢
【不要摆出这种茫然的样子！】帕塞瓦尔愠怒地伸手敲击鲨鱼的脑袋，“咚”声回荡。她双手叉腰，模样倨傲地说道：【我会造出更多你的同类，你负责指挥它们。】
怪力造成的凹陷在记忆金属的修复下恢复如初，凶猛的鲨鱼理解了主人的意思。
它守护在主人身边，并目睹实力仿佛无有尽头的魔女再次塑造出数量繁多的新生命。
在时间流逝中，聚集在一人一兽周围的硅基生物越来越多，以海洋生物作为模板，帕塞瓦尔打造出了一支形态各异的深海生物施工团队。
在诞生之初，它们就被魔女赋予了不同的职责。随着创造它们愈发熟练，帕塞瓦尔的工程量逐渐达到最高效率，而这些先诞生的生命就被她任命为各个种类的领头。
这些怪异的金属生物很快接受了自己作为工蜂的职责，它们无条件地服从魔女的指示，很快加入到建设大军当中。
采集者们利用自己的鳌足和口器，不断地在淤泥中挖掘和采集岩石，经过精于雕刻的工匠处理，一块块大小不等的建筑材料应运而生。
作为整个建筑团队的总工头，帕塞瓦尔游走在城堡地基周围，眼看着脚下从无到有建立起一座海底教堂，平静的外表下满是骄傲。
【放置父亲的教堂必须要大，确保足够能容纳最少五百人同时瞻仰。还有属于帕塞的祈祷小屋，魔女也要偶尔兼职修女呢。另外还有母亲的房间，最好能留个后门方便进出。开口就开在不起眼的衣柜后面吧……做个单向通道。】
魔女又把目光转向高塔不远处的平地，空旷的视野中逐渐形成完整的画面。
【先做个两层小别墅，海洋里多得是素材，务必要在母亲回家之前，造好城堡的主建筑群。】
【嘎！】
狗腿子们充实地复读了主人的话。
在忙碌的深海环境中，相应声此起彼伏。虽然工蜂们简单的大脑不足以理解过于复杂的内容，但整齐划一的口号还是会一起喊的。
帕塞瓦尔很满意使魔们的勤劳，她坐在高塔之上，不时将富含浓烈石油味的金属糖块丢进嘴里咀嚼，紫色的眼眸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格里芬和齐柏林分别给予了自己两次生命，生恩如果能通过守护来报答，她非常乐意这么做。
眼看着工地步入正轨，是该思考增加安保力量了。
为此，帕塞瓦尔以奥古斯特为模板，减少了建造成本，打造出了一批缩小化版本的深渊猎杀者，它们装备了鲨鱼的锯齿和空气炮，能以每小时六百公里以上的速度机动，同时强化了直线航行的速度，利用鱼鳍削铁如泥的锋利，足以撕毁任何敢于拦在行进路上的目标。
帕塞瓦尔相信，自己的造物足够应对可能的入侵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深海能有什么危险，但本着有备无患的精神还是自觉地打造了一批。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卫兵们的主要工作却是替工蜂们搬运石头。
【母亲回来之后，一定会为帕塞的努力感到骄傲吧，毕竟我是如此乖巧听话。】
脚下是勃勃生机万物复苏的热闹景象，帕塞瓦尔的淡紫色瞳孔中满是怡然自得。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齐柏林外出回来之后，目睹这一切的模样了。
而这个时候的齐柏林，才刚刚抵达位于马绍尔群岛附近，萨拉托加所在的沉船地点。
在深海中的行动总是带着一股延迟和惯性，身上好似背负着一栋大楼的重量，哪怕现在的齐柏林有一半属于深海生物，这种沉重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压迫感，并在印象中说服了自己不过是套了一件行动不便的大衣。
前方是熟悉的萨拉托加那硕大无朋的战巡船体，在那满是创口的右舷驻留许久，齐柏林轻轻地落下，将手摁在了对方断裂的舰岛附近。
【师父，我遵守约定前来了。如果能听到我的声音，就请现在回应我吧。】
布满海底生物的斑驳船体忽地一抖，扬起周边尘埃的同时，也惊动了在废墟中栖息的生物们。它们的触须随着凭空而起的水流胡乱摇摆着，又一个个迅速缩回壳中。
眼看有效果，悬浮在水中的白发女人继续说道。【萨拉托加，醒过来吧，我们将以全新的姿态重获新生。】
源源不断的能量通过齐柏林的手掌传递到身下巨大的战舰残骸中，震感跟随着每一次能量注入的间歇涌动着，原本死寂的海底不时发出如引擎般的轰鸣，而随着最后一次发动，持续不断的能量终于形成完整的闭环，自行运行起来。
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一个熟悉的呢喃愈发清晰，就好像从睡梦中逐渐苏醒，残骸的主人终于吐出完整的音符。
【齐柏林？你果然如期而至。】刚从长眠中被唤醒的萨拉托加此时还带着浑浑噩噩的慵懒。【我睡了多久？】
【今天是格里芬离开的第一千九百天了。】
【五年多了吗？】在一声叹息中，萨拉托加的本体逐渐缩小，经过一连串花样繁杂的瘦身，一个个头不高，体态病弱的金发少女出现在齐柏林眼前。
微微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不少的徒弟，萨拉托加不动声色地踮起脚尖悬浮起来，将视线隐隐对齐。
【这五年多来，真是辛苦你了。】
齐柏林摇了摇头。
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总算召唤到了那个存在。
其实她根本不确定继续下去能不能引起对方的注意，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就意味着自己浪费了五年时间，她将不得不使用格里芬的身体化形。
万幸，这五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
【看起来你成功找到了那条正确的道路。】她双手抱胸虚空坐在水中，视线下坠，盯着自己摇晃着的小巧雪糕足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卷 : 349.3复活她应该用我们的标准
如果我还没有老眼昏花，这两只应该是人类的脚吧？
蠕动的脚趾看起来十分灵活，就像是一朵会呼吸的花，充斥着某种异样的魅力。可有一说一，我还是比较习惯一个足有上百吨的硕大螺旋桨。
这句疑惑不仅是在询问对方是如何化形的，也想知道这是如何作用在自己身上的。说来好笑，萨拉托加虽然变成了人形，但就好像呼吸一样，根本觉察不到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不是看到和人类别无二致的脚，她完全没注意到身上的变化。
【格里芬在最后时刻，让我附在了她的身上，我想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塑造了我现在的样子。】
【嗯……】萨拉托加捏着下巴，把齐柏林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格里芬的样子她见过不少次，齐柏林看起来确实和她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不过在某些细节方面，这俩还是有所不同的。
其实就连萨拉托加现在的模样，也参考了格里芬少儿时期的外表。倒不是她刻意为之，而是自己见过那么多人类当中，这个模样最让自己舒服。
人类大同小异的外表取决于他们的基因，一切最优解最终都会奔向某几个关键点。如果把这层拟态皮肤取消，全金属的身体才会呈现出明显的差异。
【我姑且认可你的说法。】萨拉托加放弃了纠结。这种事情即使是机器组成的脑子也不一定想得明白。【现在我们都被打上她的烙印了。】
而且还是她自己下意识的行为。那岂不是在说，在记忆中，那个女人的片段多到形成条件反射了吗？
这师徒俩顶着格里芬的模样，一个成年版，一个未成年版，这种感觉，面对面直视就挺那啥……
齐柏林没有纠结这方面——她以前可是个善妒的女人。
复活萨拉托加之后，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陷入了沉默中。
最后还是萨拉托加先完成了思考。
【好了，再次向你表达为师的谢意，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面对面互相欣赏彼此。现在还是让我们谈谈有关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格里芬想要我暂时接替她，为未来的末日做准备。】齐柏林拧了拧眉头。
在那天晚上她们就谈过这件事了。老实说她并不想接过格里芬的工作，人类的死活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了保护人类，自己最爱的人甘愿献出生命，只为创造出两种可能。
其中一种可能如今已经实现了，但另一种可能现在也只是可能而已，能否实现主要还得看齐柏林自己愿不愿意。
很明显，她现在还在犹豫。
须知道驱使她行动的可不是什么拯救人类计划，而是格里芬曾说过，集合她们的力量，就可以复活她。参与的化形船只数量越多，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