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不鸽
在心底这样感慨了一句后,川井昌吾摇了摇头,主动打开了话茬,“信彦,你的学生选择了接受采访。”
他很清楚,信彦对北川澈的事情有多上心。
做个他自觉很恰当的对比,眼下的信彦对阿澈的上心程度,和他当年对信彦的上心程度是差不多的。
只是嘛,那时候的自己确确实实是信彦的引路人就是了。
“阿澈不是我的学生,我就没有教过他什么。”
冈山信彦犹豫了一下,还是纠正了自己老师的说法。
他心里可以这样想,但点明了的话,就不行了。
毕竟,他最多算是北川澈的伯乐,或者说,引荐者。
至于别的,一来,他是搭不上边的,二来,他也不想厚著个脸庞去搭边,因为没这个必要。
不过……
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的。
“他居然接受采访了!?”
冈山信彦皱了皱眉,语调里尽是惊讶。
北川澈给他的印象是向来那种说到做到的硬派角色。
这位年轻人不止一次强调过关于‘采访’的问题,用当事人自己的话来讲,在高中毕业前,他不会主动去接受媒体的采访,更不会站到台前。
当然,他也清楚,以自己老师的性格,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去撒谎的。
撒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穿的谎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川井昌吾点了下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是文字采访,而且是线上的。”
“喔,是线上的呀……”
闻言,冈山信彦一下子就懂了。
如果是线上的话,那以北川澈的性子,是可能会接受的。
但前提得是那家媒体是帮过他的媒体。
譬如说,在《初恋》这首歌刚刚有些起色时,就提到了这首歌,并且推荐这首歌的《都市时尚》。
“采访他的人,是《都市时尚》,对吗?”
斟酌了一些词句后,冈山信彦径直就问出了这句话来。
当初就是他把这个讯息告诉阿澈的。
所以对这件事情,他有著很清楚的印象。
“是的。”
川井昌吾微微颔首,他并没有去问自己的学生是怎么知道这一茬的。
作为‘伯乐’,该有的心思肯定是得花的。
“那就难怪了。”
冈山信彦摆了摆手,脸上的惊讶之色悄然褪去,只剩下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以回到原题。”川井昌吾轻轻咳嗽了一声,收起了刚才那副乐呵呵地神情,转而一脸认真地发出了邀请,“信彦你就一点点想法都没有吗?”
“是说哪方面的?”
冈山信彦垂下眼眉,注意力落在了自己的玻璃杯中,小杯子里还有满满当当地一杯清酒。
不出意外的话,把这杯酒喝下去后,他也就到了自己今天的极限了。
“重新回来。”川井昌吾抬起眉来,目光灼灼的望向了自己的学生,“拿回属于伱的东西。”
人生不是电影,老师。”
冈山信彦沉默了一会儿后,笑著摇了摇头。
对于那段往事,他早就看开了。
自己这个时间节点回去?
得了吧。
自己的年龄都已经摆在这里了,嗓子的机能退化,身体素质也大不如从前,以这样的状态再次回归舞台,除了能打碎自己年轻时给粉丝们留下的美好印象外,不会再有别的意义。
更何况,就他现在的生活来讲,不论是物质条件,还是精神条件,他自觉过的也不赖。
所以再登上舞台什么的,他属实是敬谢不敏了。
“好吧。”
川井昌吾并不意外的点了下头,再次拿起了酒杯。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冈山信彦发出邀请了,但每一次,他都会得到答案基本一致的回答。
或许对于这件事情,信彦已经看开了,唯一无法释怀的,只有他自己。
但,就如旁人对他的评价一样,他从来是一个执拗的人。
只要还有机会,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还是会去试试。
“其实,老师您没有必要再执著于当年的那些事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您无关。”冈山信彦也端起了酒杯,杯口放低,同川井昌吾碰了一下,“与其在我这里浪费精力,倒不如把精力用在合适的地方,譬如说阿澈那里。”
对于曾经的那些事情,在遇到了北川澈,看到这位年轻人在乐坛发光发热起,他就已经释怀了。
他的退出并不是一件坏事,倒不如说是冲动之下做出的最佳选择。
日本音乐圈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平静,这个圈子和其他的社交圈子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甚至于还要更夸张一些,所谓的前后辈关系泾渭分明。
以他的那个性子,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倒还好说,一旦遭遇了什么滑铁卢,那么被人落井下石是势必的。
与其落得那样的一个结局,倒不如急流勇退。
“你还真的是三句不离那个年轻人。”
川井昌吾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也小抿了一口。
前面的一个小时,他俩喝酒的速度确实是有些快了。
毕竟那会儿他抱著的目的是要把自己的学生灌到迷迷糊糊,再趁机道出自己的那个想法,接著一并说服他。
只是嘛,显而易见的,他的算盘落空了。
“谁让他是这些年来我见到过的最有才华与天赋的年轻人呢?”
冈山信彦毫不犹豫地便讲出了这句话来。
这并非是出于吹捧而吹捧,而是他的切实感受。
作为乐坛曾经的天才,亦是一颗灼灼生辉的明星,他是很难去服同为歌手的同辈人的,但唯独在北川澈这里,他是正儿八经的真服了。
不论是从唱功,还是从创作,这小子都强的无懈可击,甚至于让他有了种望其项背的感觉。
倘若他和北川澈是同一时代的人物的话……
他简直不敢想那个画面。
“就这么没有自信?”
似乎是气不过,也似乎是有意开玩笑,川井昌吾意有所指地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冈山信彦摇了摇头,那双年轻时总被桀骜与自负所占据的眸子里只剩下了清醒,“阿澈这样的人物,以后我不清楚,但就眼下来讲,他绝对是年轻一辈的顶峰。”
其实,他是想再加一句‘上一辈’歌手的,但想了想,这样的话还是有点太狂妄了,所以,他也就把这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知道现在的专业乐评人是怎么评价北川澈的么?”
川井昌吾放下了酒杯,夹了一筷子下酒菜,似笑非笑的望向了自己的学生。
关于北川澈的近况,他是一直有在关注的,毫不夸张地讲,他的秘书已经弄懂了他的思路了,有关于北川澈的一些新闻,她已经学会了,要整理起来,放到他的办公桌上。
“他们?”
冈山信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对乐评人,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是,乐评人里确实是有那么一小撮是有实力的,专业水平也相当够,但除开那几个人外,剩余的九成九都是酒囊饭袋,多的不说,专业水准都是不过关,偏偏这帮子人还总是点评这,点评那的,时不时还要讲一些特别离谱的点评。
不夸张的讲,那帮子乐评人属实是脱离市场和广大听众太长时间了,压根不懂什么是被大众所喜欢的音乐。
“我要说的肯定不是那些酒囊饭袋。”
川井昌吾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学生还是老样子。
可话又说回来了,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窥见曾经的那个桀骜不驯的绝世天才。
“您说的是黑川老先生?”
冈山信彦下意识地带上了敬语。
黑川一吾是当年他出道时乐坛最有名的,亦是最专业的乐评人。
抛开这个乐评人的身份不谈,黑川一吾本身的唱功就相当厉害,再加上他在音乐领域浸淫了数十年,不论是专业水准,还是其点评风格,都是分为成熟的,最关键的是,在本身水准过硬的情况下,这位老先生罕有傲气,谦逊、温和。
亦是他当年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钦佩的人之一。
“对。”
见著自己学生的这幅样子,川井昌吾这才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
当初他在看到黑川一吾对北川澈的评价时,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黑川一吾给予哪位歌手那么高的评价了。
“他是怎么评价阿澈的?”
几乎是在得到了自己老师肯定的瞬间,冈山信彦就来了兴趣,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自己的老师。
“咳咳!”
见著自己的学生这副模样,川井昌吾乐呵呵地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的复述了起来,“Jay最有杀伤力的并非是语感、音色、技术这些偏向于表面的,直观的感受,而是他的‘故事性’。
“他能够做到每一首歌都是一个故事,偏偏他在其中的位置可以是灵活变换,可以是旁观者,也可以是经历者。
“他那饱含深情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温柔的刀子,慢慢地切开你那还未痊愈的伤口,刨出那伤痕累累的疤痕,惹得你一阵又一阵的生疼。
“他很擅长唱那种苦情歌。
“做个我自认为相当贴合的形容,就像是在酒吧里的唱台上,一位歌手把自己的经历,以诉说的方式用歌声表达出来,酒吧内,冷色的灯光四处照射,台下的听众觥筹交错,举杯碰撞间,溢出的或许不止是酒液,更有那些欲说还休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