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有人在自由一日还未结束的时候便已经奏响了胜利的乐章。
恺撒和楚子航也看过去,他们的眼神平静中还带著些某种名为羞耻的情绪,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耻辱,认为自己玷污了自己的骄傲。
但这场胜利他们不愿意拱手相让,路明非太强势了,如果让他真的取得了桂冠,整个卡塞尔都会进入长达四年的被统治时间。
教堂的大门被从里面轰然推开,森冷的年轻人们并著肩走出来。
“会长。”“主席。”这些同样穿著黑色和红色作战服的年轻人分别看向楚子航和恺撒,他们微微颔首,向自己的领袖表达尊敬,以撒的手中提著巨大的登山包,他从里面提出古雅的刀盒。
刀盒被打开,锋利的杀人刀剑就躺在盒子里,倒映著刺目的日光,冷冽的杀机从这些表面雕琢金色花纹的古雅刀具身上渗透出来。
六个人分别提起一把亚特坎战刀,这种源自土耳其帝国的武器很有特点,没有护手、刀刃向内曲、刀身前部变为直形。
这件刀盒原本属于土耳其帝国的宫廷卫队,其中的每一把武器都是古老的炼金产物,传承了漫长的岁月,曾在它们的主人手中沐浴龙血。
现在,它们被拔出来,刀尖指向路明非。
森冷到令人窒息的压迫从这六个人的身上载递过来。
“我就说嘛,每一届的学生总会有那么几个A级,原来都在这藏著呢。”路明非低声说,他看到夏弥也在这些人的里面,她看上去尤为娇小,小脸素白,刀光划过她的脸庞,便在那双眼睛里遮住若隐若现的金色。
“师弟,你输了,认负吧,下一届我们可以公平竞争。”楚子航说,他承认自己和恺撒做得并不光彩,但他本来就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牺牲某些东西的人。
路明非没有看他们,而是深深地吸气,巨量的氧气被他吸入肺中,早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居然再次传出咔咔的声响,那是细密而坚硬的骨骼在咬合,他在重新进入龙骨状态。
但就算全盛时期,在不打开暴血的情况下,路明非也很难同六个A级精英对抗,更何况现在,哪怕孤注一掷,也不过延缓失败的时间罢了。
“师兄,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女孩的声音带著几乎可以窥见的担忧,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意识到是夏弥在朝著他这个方向说话。
路明非犹豫著要不要回答,可是楚子航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没事,只是有点脱力。”
诺诺咯吱了一下苏茜:“有人要钓你凯子。”“我看未必。”苏茜翻了个白眼,拍开诺诺不安分的手。
此时路明非看到了夏弥手中的航炮,这东西的威力大得惊人,近距离命中,就算是弗丽嘉子弹,冲击力也能把他打飞好几米。
“千万别打脸啊师妹。”路明非在心里祈祷。
年轻人们提刀围拢上来,他们每一个都点燃了黄金瞳,面容森冷,还带著近乎狂热的兴奋。显然,能亲手击败一个S级让他们与有荣焉。
但夏弥没有动作,她还站在那里,站在所有人的身后,她还是看著这个方向,大概是在看著楚子航。
“师兄,还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夏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眉毛也弯弯,像是山泉忽然倒映了月光那样美好。
但楚子航没有说话,夏弥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女孩,也经常会有很多无厘头的问题,就像一个女版的芬格尔,他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问题。
“那时候我问,如果有一天我犯了很大的事情,很多人都要抓住我或者杀死我,你还会不会认我。你的回答是,就算我和全世界为敌,你都站在我的身边。”
夏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同样有不逊色于任何人的黄金色彩被点亮,她丢掉手中的亚特坎战刀,这曾饱饮龙血的武装直直插入地面,刀柄颤抖著发出轻吟。
航炮上膛的声音清脆冰冷,让人想起颅骨碎裂大概也是这种声音,伴随这声音的只能是无可避免的死亡。
路明非心说该死的。
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夏弥往这个方向投来的温柔如水的眼神并不是看楚子航,而是在看他!
不要啊师妹。
路明非忽然松开了自己原本紧握短刀的右手,龙骨状态也在这一刹那解除,他要认负了。
楚子航的暴吼在他身后响起:“小心!”
但已经迟了。
重如雷鸣的枪声在那些从教堂中走出肩并著肩提著亚特坎战刀的年轻人们身后响起。
以撒.沃尔松格的呼吸原本沉重,但他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枪响把他的呼吸和楚子航的暴吼全部压过。
背后袭来的子弹带著巨大的动量,把他们推著向前,在所有人的背上蔓延生长的红色像是花一样渗透出去。
“既然你站在我这边,那我当然也站在你那边啊,师兄。”
夏弥的头发被风吹散,她松开手中五枪淘汰了五个A级精英的航炮,站在远处,歪著头,看著路明非。
那双眼睛里的金色原本如此威严悚然,然而此时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冰湖那样,忽然间涟漪荡开,冰都化了,水波荡漾,轻柔而蒙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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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铿锵有力的进行曲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诺玛直接操控的校园播音系统所播放的音乐居然和教堂里响起的乐章完全重合。
这是凯旋时的曲子。
守夜人的钟声也终于在此刻被敲响,每年一次的自由一日宣告结束了。
穿著白大褂的医生们手中提著带有卡塞尔校徽印记的手提箱,四散开照顾每一具尸体,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极尽严肃,每一个人看上去都专业得像是得过南丁格尔奖或者盖尔德纳国际医学奖的行业翘楚。
他们蜂拥著掠过干道上唯一一个还站著的人的时候都伸手去拍他的肩膀,路明非一脸惊悚,心里觉得这些医生就像是泰国皇帝在接见自己这个在太阳底下跪了几个小时的倒霉蛋,拍拍肩膀是表示对自己的赞赏。
在凯旋进行曲中,原本颇有些肃杀寂寥的战场变得生机勃勃起来,被医生们用针筒注射药剂之后的尸体一具具爬起来,这些摘掉各自面罩的年轻人们顶著一脸的茫然无措四处张望。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们各自的领袖。
恺撒和楚子航的睡姿著实不太美观,两条好汉几乎搂在一起,好像这两位在被击倒之前还在演绎某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苦情剧,两人的胸口都有爆开的巨大红色,几乎渲染了他们的上半身,忍不住怀疑究竟是不是有人用弗丽嘉子弹击中了他们,还是说击中他们的其实是填充了弗丽嘉子弹的RPG。
事实是夏弥觉得不太过瘾,而且恺撒和楚子航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认负,直接砰砰两枪干掉了卡塞尔两大团伙的扛把子。
“哪一方胜利了?狮心会还是学生会?”有人扯著嗓子大喊,显然谁都不认为最终取得胜利的会是路明非这个所谓的S级。恺撒和楚子航即使在A级混血种当中也绝对算是佼佼者,说他们堪称S级或许还有些过火,但如果有A+这个等级,这两位都绝对是实至名归。
路明非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成为卡塞尔的风云人物,甚至也有可能会在将来成为密党的领袖,但现在的他还什么都不是。
“师兄师兄,我干得不错吧?”夏弥蹦蹦跳跳地来到路明非的面前,那身红色作战服穿在她的身上居然出奇的好看,皮裙的下摆露出莹白修长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踝,她在离路明非很近的地方站住了。那里个地方近得如果有微风拂过,路明非都能闻到女孩身上淡淡的幽香。
夏弥的虎牙上流淌著微光,瞳孔里也闪烁著微光,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著路明非,像是一只邀功的小猫。
路明非的眼神闪烁,脸庞微微转到一旁,以免产生某些不必要的误会。
但夏弥伸出双手托住了路明非的脸,她让他的眼睛只能直视自己,在那双如此美好的眸子里,早该死在回忆里的某些碎片和点滴忽然就全部涌入了路明非的脑子里。
电闪雷鸣的夜里,裹紧被子藏在角落让自己得到一些卑微的安全感的女孩,忽然见到迎著暴雨骑行两个小时来陪伴她的少年时欣喜的笑意。
寂寥而闷热的黄昏里,女孩推门见到带著冰激凌和晚上要做的菜站在自己门口的男生时,瞳孔里闪烁著的好似月光的辉光。
一个人在软面包上插了蜡烛给自己唱生日快乐歌,女孩忽然被戴著歪帽子提著蛋糕和礼物来敲门的男孩蠢兮兮的模样逗笑时,嘴角浅浅的梨涡。
拖著一身的疲惫回到那个让自己孤独却又安心的小屋时,被迎面而来的烟火气熏得眼睛有些酸涩时候不知所措的疑问,那时候有个人承诺会永远和她站在一起。
……
女孩的脸和夏弥渐渐重合,男孩的模样却不是路明非原本以为理所应当的楚子航。
而是他。
是他自己。
路明非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让路明非不断确认的、让他感到惶恐不安的事实。
师妹对他的感觉或许不是什么狗屁友谊。
而是那该死的爱。
可是为什么呢,路明非,你究竟做错了什么?
哦,原来是在某个女孩最无助的时候闯进她的生活啊,原来又是一样的剧情啊。
上一次是绘梨衣,这一次是夏弥,你的怜悯真是昂贵的东西啊路明非。
你真该动动伱那个猪脑子好好想想,师妹和师兄以前的相爱本来就只是同病相怜啊,可你呢,你为什么要去做那一束照进她生命中的光呢?
你真是个混蛋啊路明非,你真该死啊……
“师妹真棒……”路明非干笑著握住夏弥托著自己脸庞的双手,然后把那双柔软的、白皙的手掌放下,像是逃避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他的眼睛里那么慌张,又那么手足无措,原本应有的获得自由一日胜利所导致的多巴胺加速分泌也完全没有展现出来。
他像是受到惊吓的狗,四处张望,再也不敢去看夏弥的眼睛。
可柔柔软软像是随便一推就能摔倒的小猫的师妹向前逼近一步,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比刚才更近了,近得夏弥几乎可以看到路明非眼睛里无法隐藏的那一丝闪躲,也近得路明非连夏弥的每一根长而弯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这时候芝加哥的天气变得奇怪起来,很大很大的乌云从另一个方向飘过来,把一切都印成金色的日光在夏弥的眼睛里如此突兀地褪去,有蒙蒙的细雨落下来,这个季节本不该有这样绵柔的雨,在薄薄的一层雨幕中,夏弥的眼睛那么好看,也那么明亮。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好像剧本重写。
学生们从地上爬起来,奔跑著躲避这场看样子要绵延很久很久的夏雨,护工们吆喝著扭动自己北极熊一样魁梧的身体去修补或者清洗被子弹污损的墙面,周围的世界那么热闹,熙熙攘攘,但夏弥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学生会和狮心会的领袖终于被救醒了,还穿著作战服的混血种精英们围拢上去询问最后的胜出者究竟是谁,这时候终于在人群中响起路明非的名字。
“路明非在哪里?”有人高喊。
“我就知道S级肯定能做到!”这位学生会的仁兄看来已经做好了跳槽的准备。
“伟大的路明非冕下毫无意外地加冕成为卡塞尔的新王,忠实的新闻部早已经备好了稿子!”这是看到外面太平之后跑出来溜街的芬格尔。
有人注意到在细雨中互相凝视的路明非和夏弥,女孩们发出尖叫,男孩们发出欢呼,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卡塞尔新生中颜值最能打的夏弥和堪称混血种年轻一代无冕之王的路明非!
“师兄……”夏弥的声音很低,她好像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慢慢慢慢地靠近路明非。
原本重合的命运在此刻出现了巨大的岔路,路明非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他感受著冰凉的雨丝覆盖自己的全身,想像自己正落向北极深不见底的冰蓝深渊,他的呼吸沉重得像是某种牡鹿。
夏弥踮起脚尖,她紧紧抱住了路明非,但微微颤抖的居然是怀中的男孩。
巨大的悲伤和恐惧从胸膛的某处溢出来。
路明非的下巴靠在夏弥的肩膀上,女孩身上的檀香味唤醒了那些每日每夜都在被重温的记忆。
上一次也有一个身上带著檀香味的女孩这么抱著他,那里是四国西南端的小镇,距离东京足有四百多公里,即使是保时捷跑车也要跑上足足四个小时。
卡塞尔学院宿舍区附近巨大的世界树雕塑在雨幕中只剩下巨人般的黑影,夏弥的头发湿漉漉的,她把路明非抱得那么紧,好像生怕他忽然不见了。
巨大的黑影在昂起头来的路明非眼中因为蒙胧的细雨而发生了变化,它正和记忆中的某个东西重合。
那东西是梅津寺町小镇上的摩天轮,它还在那个黄昏里缓缓地旋转著,即使没有乘客。它在夕阳中被放得真大,巨大的影子投在起伏的树海上,那么悠远。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力量,路明非挣脱了夏弥的拥抱,他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头发因为被雨水打湿而乱七八糟的,这一刻他好像卸掉了所有的伪装,有某种力量剥夺了他的勇气和毅力,早死在高天原酒窖里的那个衰仔时隔经年、跨越时空,又像是幽灵一样附在他的身上。
路明非跑得跌跌撞撞,撞开了人群。
学生们好奇地盯著这个失魂落魄的家伙,他刚才在自由一日中取得了胜利,还得到了本届最正的妞儿的青睐。
可他的背影真可怜啊。
像是一条狗,一条在暴雨和台风里走丢了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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