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莫非那家伙就是奥丁?
“昨夜的那场雨里,我看到了尼伯龙根的影子。”路明非看向被风撩起的白色窗纱之外,今日的东京万里晴空,遥望昨夜那些堆积如山的雨云只是一场远去的梦。
“死侍们集体念诵言灵引起了元素乱流,借著这足够承载死人国度的庞大元素,他来了。”路明非说。
楚子航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缓缓陷进沙发里,双手十指交叉,那把名叫村雨的妖刀就被放置在他的膝盖上。
他来了。他想。
很好,我们中终于有一个人要死在对方手里了。
阴影投在楚子航冷冽的脸上,他的眼睛很深,藏在影子中看不清楚,却忽然有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仿佛有一头野兽在这个男人的身体里苏醒了。
“这件事情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应该让学院知道。”奇兰颤巍巍地举手说。
芝加哥CC1000次列车事件中他还是个大一生,卡塞尔学院不是所有大一新生都跟路明非一样生猛,绝大多数初入混血种世界的小年轻那时候都还只能算是预备役成员,实战课一节都没上过的奇兰当然也脱离不了这个绝大多数的范畴。
奥丁的强大和残暴给参与行动的人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人与龙之间的差距。
奇兰虽然亲眼目睹路明非与奥丁对刀,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当时的路明非处在绝对的下风。如果不是有另一个疑似龙王的东西出现,那次事件的结果很难说会多惨烈。
甚至可能成为混血种世界的第二个夏之哀悼。
恺撒点点头:“虽然有时候我并不喜欢校董会的那群老古董,但在面对奥丁这样的对手的时候,无论多谨慎都并不为过。”
“首先我要反驳的是校董会中并不全是老古董,夏绿蒂.高庭根小姐和伊莉莎白.洛朗女士都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路明非义正言辞,同时又有些呲牙咧嘴,显然在他说出风华绝代和美人这两个词的时候正有某只小母龙抱著醋罐子咕噜咕噜猛灌。
夏弥当然不是能忍得了的主儿,当即一把拧在路明非腰间的软肉上。
“当然我对夏绿蒂和伊莉莎白都不感兴趣,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很赞同恺撒的决定。”
路明非眨眨眼,恺撒挑挑眉。
加图索家族作为以卡塞尔学院为权力枢纽的政治体系中如今最强大的组织,和高庭根家族与洛朗家族虽然在价值观上有很大的分歧,但合作却也同样根深蒂固。
对于路明非的评价恺撒认为说相当到位。
他见过伊莉莎白,只能说很润。
夏绿蒂的话太小了,不是他加图索少爷的菜。
当然这些话可能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克里斯廷娜知道了能咬死他。
忽然路明非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把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一个邮件。
是校长发来的视频附件,走的是诺玛开辟的加密通信频道。
他撑著沙发缓缓站起身,扫视一眼在场所有人,转身走回房间。夏弥迟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
东京去羽田机场的话得经滨松町站换乘单轨电车,路明非只去过成田机场,羽田机场还只是印象中的东西。
甚至他对这个地方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那部名为《东京爱情故事》的电视剧,在那里从家乡赴东京工作的永尾完治见到了公司派来接他的赤名莉香。
赤名莉香在那部剧里说过一句话,她说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是谁。
路明非铭记至今。
现在他叼著一根麦芽糖坐在空荡荡的长椅上,缩著脖子把自己挤进那件黑色的长风衣里,两只手摆弄著手机。
绘梨衣隔著车窗和他挥手,她的身边分别站著夏弥和诺诺,三个女孩同时出现在这里显然成了一道破位亮眼的风景线,但行人们都步伐匆匆,似乎急著赶紧回到家中。
分明新宿区还是晴空万里,滨松町降著蒙蒙的细雨,天上并没有积累起雨云,应该只是一场寻常的秋雨。
站外水银色的灯光里飘著牛毛般的雨丝,气温下降得很厉害,绘梨衣已经穿上了高领毛衣,师姐则换上了和路明非同款的黑风衣,衣领立起来御寒。
“亲爱的乘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车厢里回荡起并不生硬的女声,路明非慢慢打了个哈欠。
他也冲着绘梨衣招手,女孩们今天准备驱车去东京迪士尼乐园,不太顺路,但绘梨衣执意要送送路明非。
夏弥向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路明非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到人之后会立刻给她打电话。
列车启动的时候喷出的浓密白色蒸汽在站台上缓慢地流动起来,行色匆匆的路人都驻足观看,然后稀稀疏疏的人群重新涌动起来。
绘梨衣抱住夏弥的胳膊,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诺诺,她们肩并著肩站在站台边缘看著明亮的车灯在云一般的蒸汽中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茂盛的细雨中。
“你和绘梨衣留在东京都不安全。”诺诺说,她摸了摸绘梨衣的脑袋,将一把小小的手枪递到小怪兽手里。
“会用吗?”诺诺问。
两双深红色的瞳孔对视,像是两片霞中的飞羽,绘梨衣眨眨眼点了点头。
“离开的时候路明非从恺撒那里带走了一颗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你不需要知道贤者之石是什么,只要知道它能杀死任何人就行了。”诺诺冷冷地说,“当有人要伤害你而你又无法使用言灵的时候,用它去射击那个人的心脏。”
绘梨衣呆呆地看著诺诺的眼睛,直到诺诺都有些绷不住脸上的冷酷的时候,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让装备部把这支枪的涂装改成了粉色。”诺诺说,“女孩就该用粉色的手枪干掉那些要伤害自己的人。”
绘梨衣放好手枪后就伸手去抱诺诺的胳膊,诺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抗拒。
这时候她看到了夏弥颇有些希冀的目光,小师妹眨眨眼,眉毛扬起来,“我呢我呢,师姐,我的呢,我也想要粉色小手枪和贤者之石。”她踮起脚尖满脸热忱,眼睛里都在闪著小星星。
耶梦加得同学对粉色小手枪不感兴趣,可她对从诺顿龙骨十字里提炼出来的贤者之石却是大大的感兴趣。
诺诺被呛了一下,捂脸:“路明非说你能保护好自己,所以没准备你那份儿……”
“什么,师兄居然是这种人?”夏弥瞪大眼睛撅起嘴,冲着远去的电车尾巴竖起中指。
第283章 278昂热,康斯坦丁
车厢里乘客稀少,羽田机场在半个小时前发生了恐怖袭击,日本人很懂趋利避害,市民们少有要去闯闯龙潭虎穴的想法
路明非叼著麦芽糖往两边的车厢张望,很远才能看到稀疏的人影,虽然是上午,却冷清得像是深夜。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外面呼呼的风声尖啸著在这份安静中撕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闲来无事路明非打开连连看玩单机,脑子里却仍旧是刚才从诺玛那里得到的视频邮件。
他的心里隐隐不安,意识到今日的东京已经彻底成为了某个巨大风暴的核心。白王的复苏在这场风暴中已经不算什么了,因为有很多双命运之外的眼睛盯著她呢,她的骨血她的灵魂她的权力她的一切都必定会被剥夺。
这里已经不是小鬼的主场了,真正的大怪物们正在磨牙吮血准备坐上餐桌享受最终的盛宴。
路鸣泽说过路明非也是大怪物,可他并不这样认为。时至今日路明非依旧觉得自己只是想改变些曾注定要在命运中绽放的悲剧,他对与其他那些面貌不详的恶鬼们一起分食这个世界并不感兴趣。
路鸣泽希望他走上某条迄今为止依旧不明晰的路,可路明非并不想走那条路。
他在心中酝酿著雷霆暴雨般的愤怒,当著愤怒再也无可抑制,怪物们就会惊恐地发现被他们当做主食的家伙突然掀翻了餐桌,要用刀剑把他们钉死在青铜的柱子上。
——狂风裹著牛毛似的细雨咆哮著掠过飞机跑道,黑色的湾流G550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声撕裂云层红,那是卡塞尔学院校长的专机斯莱普尼尔,它的的引擎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和风的啸声一起在空荡荡的羽田机场回荡。
昂热能在天空与风之王维德佛尔尼尔的加持下看出夏弥原有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所谓康斯坦丁其实是一只真正的初代种。只是他的权柄被剥夺了。
校长和路明非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
康斯坦丁失去了他的权力,所以昂热不知道他曾是哪一位君王,但不妨碍他的警惕。就在路明非和夏弥离开芝加哥前往东京之后昂热甚至考虑过要杀死康斯坦丁。
但那个男孩似乎对人类并无恶意。种种迹象表明他并不是像诺顿那样从茧里复苏之后活跃在人类世界的龙王,而是带著记忆从古代走出来的老人。这样的龙王居然会如此怯懦、如此平和,简直颠覆了昂热在过去对龙类的认知。
何况既然大地与山之王能因为一个男在末日降临之前和他们站在一起,那为什么这位失去了自己桂冠的君王不能这样呢。
只是昂热是活了一百三十岁的老人,他知道有些东西能把一个人改变成何等陌生的东西。
比如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仇恨的烈焰在他的心里熊熊燃烧,甚至能支撑这样一个早该死在一百一十年前的老家伙直到今天仍旧能活跃在对抗龙类的第一线。
所以即使学院放任康斯坦丁留在山谷学院与那些预留生们一起学习人类和混血种的知识,却依旧时刻都有一支填充了贤者之石子弹的狙击步枪瞄准著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男孩的眉心。
斯莱普尼尔降落在羽田机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分,这个时间点即便是这样客流量空前的国际机场也比其他时间段显得冷清,绝大部分跑道都处在关闭状态,少数准备让航班降落的跑道也隐在长长的指引灯中。
不久前机场得到通知要将最边缘的一条跑道清空,随后东京都航空管制局在那条跑道的周围拉起密不透风的铁丝网,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机场的工作人员全部被驱离了现场,穿黑风衣的男人们鱼贯而入,他们每一个都怀抱著突击步枪,有些人竖起了风衣的高领,顶著夜间的强风警惕地四望巡逻。
距离楚子航小组在东京街头遭遇死侍群袭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在信息和交通如此发达的今天,橘政宗与犬山贺向学院做出让步后的三个星期之内执行部的力量就已经渗透到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专员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那里是漆黑的,只有偶尔亮起的探照灯光束孤零零地扫过,云低得像是压在头顶的群山。
远处的铁丝网外东京警视厅正在清理堆在一起的建筑垃圾,被涂装成黄色的工程铲车把混凝土碎片和碎掉的钢化玻璃一起铲起来倾倒在黑色的载重卡车上,押车的警视厅干员将帽檐压得很低,身形魁梧得简直不像话,黄色的警戒带把那里的工程完全圈了起来。
按理说执行部必定会对这样违背常理的一幕生出警惕,机场怎么会安排人在深夜进行建材垃圾处理,并且负责这项工作的居然是完全不在一个系统之内的警视厅。可身经百战的专员们视若无睹,像是目光完全无视了不远处正在发生的事情。
远处候机厅的巨大荧幕上正在紧急插播一条实时新闻,新宿区发生大规模停电,黑帮冲破东京警视厅警戒区,在源氏重工楼下展开对峙,疑似发生帮派仇杀。同时还有警视厅的厅长正在接受记者采访,表示迄今为止警视厅对新宿区依旧持有最高力度的掌控,黑帮大规模对峙已经被驱散,同时表示网上有人宣称源氏重工遭到“异形入侵”是不准确的。
显然今夜那栋钛黑色的大厦中发生的一切还是无法避免地泄露了。
总有人能听到混在暴雨中形似恶鬼的吼叫,想来住在新宿区的市民会度过一个难忘的雨夜。
东京警视厅和日本政府不会相信网上的只言片语,这件事情后面的力量太庞大了,不管是蛇岐八家还是卡塞尔学院,甚至于那些活跃在各个领域的混血种组织,都会恪守将龙与人的世界阻断的教条。
女记者颇有些甜美的音线穿透厚重的玻璃幕墙随风回荡,某种古怪的压抑气氛回荡在空旷的机场跑道中。
斯莱普尼尔狮虎般怒吼,像是黑色的狂龙睁开眼睛一样亮起全部的照明灯。
它以斜向下的角度极速滑上了这条长度达到1800米的跑道,轮胎摩擦的时候带著刺眼的火花。
所有的专员都在此刻看向那匹发了疯似的怪兽,执行部的负责人小跑著跳上一辆吉普车追著湾流客机去向黑暗的深邃处,远处的灯塔轰地一声点亮炽日般的氙灯,三道利刃般的巨大光束交错著切割雨幕和黑夜,最后将巨大的光斑集中到跑道的尽头,正好将已经完成减速的斯莱普尼尔笼罩其中。
执行部的负责人在心中暗骂真是疯子,以这样的速度俯冲,只要稍微一点失误整架飞机都会化作奔驰在狂风暴雨中的烈焰,就算坐在那上面的人是希尔伯特.让.昂热也无法在这样的爆炸中幸存。
不过想起那位校长的风格负责人又释然了,那家伙一直是疯狂的先行者,所谓死亡或许不过是一个淡漠的名词。
飞机的舱门缓缓洞开,负责人不等吉普车停稳就一跃而下,同时一跃而下的还有两个矫健的年轻人,每一个手中都倒提著收束的黑伞。
在这样的环境中甚至称得上有些刺眼的白光从飞机的舱门中溢出来,舷梯降下的同时两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白光中。
那两个矫健的年轻人立刻打开黑伞迎了上去,负责人则伸手接过了那个颇有些面生的男孩的行李箱。箱子并不重,想来里面大概只装了些衣物,此外便最多塞进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校长好!”执行部负责人热切地看向昂热,对这些人来说昂热始终是一个传奇。“我是这次接机行动的负责人绫义行。”绫义行说。
比如他在执行部中的编号000001S,执行部文件编号的前四位应该是专员的生日,比如恺撒的文件号是112933A,这是因为他出生于11月29号,在这天出生的专员里他位列第33,血统是A。而昂热的文件号中是不标明生日的,他已经活的太久太久了,他的护照不断的更换,护照上的生日一变再变,最初的那个生日已经不重要了。编号中的“1”象征着他的独一无二和不可取代。
再比如昂热在屠龙战场上那些傲人的战绩,一百年来杀死过不计其数的纯血龙类和死侍,更是在芝加哥六旗游乐园事件中同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展开战斗,并和路明非一起为那枚贤者之石子弹射入诺顿的心脏争取到了唯一的机会。
“和海关打过招呼了吗,我们应该不用检查护照了吧?”昂热微笑,茶色的镜片下眸子里的神情平静。
“诺玛已经攻破了日本海关的系统防火墙,您和这位……康师弟的信息都已经提前录入了。”绫义行很激动,虽然执行部的专员基本上都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友,但学院中的阶级化相当严重。校长办公室这种地方对路明非来说当然是想去就去推门就能有马卡龙和锡兰红茶可以随时品尝,可其他绝大部分学生却可能本科四年都无法得到邀请踏入其中。
更何况昂热也确实称得上日理万机,通常管理校务的都是教授组,校长则很少在学院中露面,别说近距离接触,大部分学生甚至只有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上可以见到他一面。所以这个负责人的激动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男孩抓了抓头发,腼腆地笑笑:“您可以直接叫我小康,老实说康师弟听起来我像是一桶盗版方便面。”
绫义行这才注意到那个男孩居然十分清秀,肌肤在刺眼的灯光下是大理石般的质感,锁骨纤细十指修长,五官很秀气,眼睛透出来的神采则很干净,又有些胆怯。
看起来只是个很普通的男孩,不知道校长为什么会专程返回山谷学院把他带到如今的日本。
“我们很少走羽田机场,这次为什么安排在这里降落?”昂热埋首重新固定住自己小臂上那把冷锻钢花纹的折刀,然后扫视四周漆黑的雨幕,“源氏重工那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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