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我在黑天鹅港的时候很害怕,因为那里的医生会给那些有狂躁症的孩子做手术,做完手术后他们就不狂躁了,可是呆呆的傻傻的,我想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呆呆的傻傻的。”零盯著壁炉中的火焰发呆,她也喝了不少,脸色红润,映著火光像是漂亮的红苹果,“有一次我犯了错被关禁闭,趴在铁门上呜呜地哭,边哭边念叨‘妈妈’,那些护士就隔著铁门大吼说哭吧,哭哑了就安静了。”
“真他妈不配南丁格尔这个称谓!”路明非出声唾骂那些毫无人性的护士,他想那么小的孩子被关在铁门后面,多孤独啊。孤独得像是在天台上一个人仰望星星,百无聊赖地给你看到的每颗恒星取别人都不知道的名字,而就在你的身后那个你称之为家的地方正散发著温暖蒙胧的光,窗格里的灯光下叔叔婶婶在给堂弟过生日,小小的方桌上生日蛋糕表面用巧克力写著“我最亲爱的儿子路鸣泽15岁生日快乐”。
“那是我在那座港口里最后一次放声大哭,那时候我真想喊全世界的人来救我,可是我一直哭到深夜,哭得再也发不出声音,也没有人来。”零看向路明非,眼睛里倒映著跳跃的火光,神采却冷冰冰的。
积雪将铸铁路灯投下的光反射之后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她单薄的双肩上,照著她伶仃得接近透明的手腕。
其实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那种要向全世界呼救的人,恰恰就是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会去救的人。
零的眼神一瞬间有些愕然,因为路明非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并不是什么温柔的触摸,就像揉一只小猫的脑袋。
“如果是现在的话,只要你说你害怕,我就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他说,“别担心我是不是在说谎,也别担心我是在说些好听的,我就是这样的人,零,只要你觉得害怕,你就告诉我,不管那个叫你害怕的是南丁格尔还是魔鬼之类的东西,都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赶走他。”
说到这里路明非忽然无声地笑笑。
魔鬼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他才是接触最多的吧,只是不知道路鸣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像是死去了似的。
“有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学小狗叫给我听,还让我叫他小败狗。”零说,她还是冷冷地注视著路明非的眼睛,路明非却愣住了。
小败狗么……
所以这就是刚才皇女殿下反应那么大的原因吗?
“有些事情我没法告诉你,路明非,可是我想让你知道。”零抓住路明非那只摸著自己脑袋的手,把那只手贴著自己的脸颊。
女孩的肌肤居然像是玉石的质感,但喝了酒烤了火之后却暖和起来了,她就真的像是一只猫那样用透过眼缝中的目光去看路明非,她说:
“像你说的,你总会回应我的呼唤,我也总会回应你的呼唤……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你不想做的事情,魔鬼也没法强迫你去做。”
路明非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然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零忽然松开了路明非的手,她把自己面前装满伏特加的杯子推到路明非的面前,定定的看他的眼睛。
“我讲过了我的往事,现在轮到你了。”她眨了眨眼。
“这算什么,坦白时刻吗?”路明非乖乖地将皇女殿下推过来的烈酒一饮而尽,这样零的脸色就好看了些,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其实我身上那点儿故事早就被你挖完了,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有些尴尬,还有些悔不当初。以前老是一起跟零宵夜,喝几杯红酒就把从小到大那点儿事都跟零交待了,零甚至知道路明非一直觉得师兄的老妈真是风韵犹存倾国倾城并且很小的时候曾暗暗发誓以后找老婆就要找苏阿姨那种的漂亮姑娘。这些话说给零听路明非真没什么心理负担,首先零绝对不是个四处传话的大嘴巴,其次路明非也真对苏阿姨尊敬有加,师兄就算知道了这货心里边那点儿不切实际的想入非非也只能感叹一句自家老妈果然极品,人老珠黄了还能把小男生迷得神魂颠倒。
“我听楚子航说你以前在学校里挺受欢迎的,很多女生追你,那个叫苏晓樯的女孩是其中的佼佼者。”零罕见地露出一丝八卦的神情,路明非有点囧,但还是叹了口气,说:
“那不一样,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会喜欢上一棵歪脖子树,仕兰中学就这么大,人家姑娘能接触到的就我这种人,也没办法。”
“听说她对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零挑了挑眉,把杯子拉回去给倒上酒小口小口地啜饮。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把普通人拉进混血种的世界永远都是不可弥补的错误。”路明非说,“真要说苏晓樯的话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很酷的姑娘,会跳街舞,听说在芝加哥大学的时候还和一帮留学生搞过一个街舞社社长。”
“几年前我第一次离开那座小城市的时候她来送我,那时候她刚好结束什么宴会,高跟鞋和礼服都没来得及换,苏老爹帮她提著行李,苏晓樯就在旁边踩著小高跟叮叮当当。我们一边聊一边开玩笑,说要是想对方了就直接打个飞的过去,她还说要给她提前订好芝加哥的高级餐馆,说上次我请她吃的那家生蚝的口味太淡。我说不是你撒娇耍赖好几天非要吃那家餐馆,她就张牙舞爪地要挠我。”路明非笑了笑,“于是直到送我走她好像都没一点离别的伤感。”
他有句话没说,赵孟华后来告诉路明非说他看见小天女一个人在学校天文台上看星星,那里以前是路明非最喜欢待的地方。
零凝视著路明非的脸,好像那张脸上开出了一朵花似的。
不过喝了酒话匣子也打开了路明非就放得开了,他也把自己的酒杯推到零面前,“听故事不喝酒怎么行,快喝快喝!”他吆喝起来。
零也不墨迹,端起路明非的杯子就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打了个酒嗝。
上次找那件东西的时候路明非回到了家乡那座小城,苏晓樯提前从芝加哥大学休学回家了,苏老爹身体不行,她回家继承家产。空降下来的大小姐,老爹力排众议还是被下属阳奉阴违。她忙得前脚不占后脚,想要给老爹争口气。
路明非回去的时候苏晓樯说明非要不你别走了,我养你,路明非笑了笑指指北边说我要去那里。苏晓樯喝了酒贴在路明非身上问去BJ干嘛?路明非说我要去西伯利亚。
苏晓樯听他这么说居然并不觉得他在吹牛,只是眼睛亮闪闪地说那我也去西伯利亚,你来了我就去接你。
“你以前喜欢过她吗?”零问。
路明非挠挠头发,“大概有吧,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可能不会承认。”他说,“可是夏弥说我有个伟大的灵魂,我的灵魂里足够塞进去足够多的人,所以我现在可以坦然地面对那些以前我不敢面对的东西了。”
“我呢,你一直把我当可以一起夜宵的酒肉朋友?”零的身体微微前倾,路明非心说荆轲刺秦图穷匕见,靠靠靠靠靠。
他斟酌自己的用词,最后认真地去看零的眼睛。
“不是。”他说,说来也奇怪,在路明非说出这两个字之后零的眼神忽然开始有些飘忽了,像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可其实路明非想说的话很多,比如原来你心里一直想的是这事儿啊其实你直接问就好啦,再比如我真的喜欢你的因为你是以前少数几个愿意帮助我的人啊只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而且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谈未来。
再比如……
谢谢你,小姑娘,谢谢你在那些其实已经支离破碎的往事中为我做的一切……谢谢在诺顿馆里你陪我跳过的舞。
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中诺顿馆里并没有那支震惊全场的舞,这个世界的路明非用权与力武装自己,他点燃自己的黄金瞳走进诺顿馆走到恺撒的面前,居高临下说自由一日我参加定了,真是意气风发。他甚至要忘了自己曾是那个对著师姐念念不忘的衰仔,回想起来仿佛是别人经历过的事。
听到路明非的回答零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太浅了,唇角勾起的弧度立刻就消失不见,路明非都想那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你和上杉家主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零又板著脸问,可神情却莫名让路明非想起自己以前上课的时候一脸严肃听老师讲题。
“我们逃到我家的时候正是夏秋交替,我每天早上都会出门找线索,她偏要送我出门,我整理衬衣领口和领带,晚上她会学著做晚饭,有时候也会是我买便利店的盒饭回家。”路明非笑了笑,显然和绘梨衣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开心,那是很难忘记的往事,“校长准备的现金不那么多,我就省著点用,所以我们还会买半价的高级海鲜刺身,她吃的时候会一脸满足地眯起眼睛,吃完饭我们就一起打游戏或是看漫画,有时候绘梨衣也会兴致勃勃地要去散步,我们就顺著开满银杏花的街道溜达。我们经常一起打电玩或者买漫画,她喜欢拍大头贴,每看到大头贴的机器总是要过去拍一套,还一定要拉著我拍至少一张。”
其实路明非对绘梨衣这种本身就很漂亮的女孩拍这种过度美颜的照片很困惑,总感觉拍出来还没她本身漂亮。
可是绘梨衣觉得每次拍大头贴都能把路明非也一起拍进去,这样她一个人的时候就可以看看照片上的路明非想想他们的未来,每次这么做的时候绘梨衣总是开心地咯咯咯的笑。
莫斯科的冬天料峭得紧,雪又停了,可是夕阳下的天还是灰蒙蒙的。
零在路明非的对面站起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路明非的面前。
路明非不知道零要做什么,呆呆地望著她。
可是零只是伸手帮他整理衬衣的领口,帮他把袖口的纽扣系上。
女孩在路明非的面前蹲下来,她居然真的在笑,笑起来的时候分明很好看,让人想起天上那些轻快的云。
“那我以后也可以帮你整理领口和领带。”她说,“我们也可以一起去买半价的海鲜刺身,我们也可以一起打电玩、买漫画。”
“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如果要去死,我就陪你去死,如果你要去和谁拼命,我就带上刀和枪,全世界都没法阻止我们。”
“所以,路明非,我们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极低极轻,可是郑重得像是海里的石头,再大的浪也冲不开。
路明非张了张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将零揽进怀里,女孩就把头埋在男人的胸前。这一刻路明非闻到她头发上寒冷的香气,像是忍冬或者桂树。
“我爱你,雷娜塔。”路明非贴著零的耳畔轻声说。
零的身体僵住,她透过路明非的肩膀和窗框的缝隙去看外面,呆滞的眼睛中燃著涛涛的光火。
她忽然想莫斯科的冬天还是有一些迷人之处的,天空是虽然是暗淡的灰色,路边的橱窗里却映照著橘黄色的光,街上到处是深红色屋顶的房子,还有在她身边等待下一杯烈酒的路明非。
第329章 320愤怒狰狞
长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命令在这里所有关东支部的成员同时拔枪射击。
虽然在进入成田机场之前看起来好像虎彻已经和警视厅达成了协议丢掉了所有的武器,但是这些人都是些无恶不作的混蛋,对普通人的信义什么的简直一文不值。
可是在那个愤怒狂奔过来的男人用锻铁般迸发出炽烈金红色光芒的眼睛凶狞地看向他的时候,长船的心理防线简直要在顷刻间崩溃了。
“开枪!开枪射击!”他失神嘶吼起来,绫小路熏一时间有些愣住,在她眼中魔鬼般的男人也会有如此惊恐的时候。
路明非沿著正在崩塌的玻璃长廊狂奔,一边奔跑他的身体里就一边传出金属咬合的铿锵声,咔哒咔哒的声音几乎要压过子弹出膛时的震鸣。
龙骨状态被激活的时候好像全世界都在他的面前臣服,无与伦比的力量潮水般在他的血管中流淌
路明非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拔出绑在手腕上的肋差在弹幕中极速地奔跑,弧刃的短刀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嗡鸣。
一个颇为雄伟的男人戴著金属锻造淬了毒的指虎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挡在路明非的面前,他把自己的指关节拧得咔吧作响,满嘴的牙齿都是尖利的模样。
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路明非的面前变得缓慢,连子弹都像是被丢进了粘稠的泥沼。他用短刀切开将要击中自己左胸的子弹,金属弹丸旋转著一分为二向两侧的玻璃幕墙迸去。
面前挡路的健硕男人只看到一抹灿烂的银光闪过,他的双臂已经被利刃卸下,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到现在路明非仍旧克制著自己没有杀人,甚至连刚才那个妄想侵犯绫小路熏的家伙也只是被螺纹钢贯穿右胸而非左胸。那样的伤势足够他花上好几年修养,甚至可能会落下终身的残疾,但并不会要了一个高阶混血种的命。
看著越来越近用狂暴的力量摧毁沿途的一切的男人绫小路熏突然有些畏惧,她想原来自己一直在心中想著的都是这样的怪物,如果鬼冢庆次那种人是魔鬼的话,那路君该是什么。
熏蜷缩起来,她像是个淋了雨的小狗那样瑟瑟发抖,她想,能让魔鬼都感到害怕的东西会是什么,只能是更恶的魔鬼吧?
真可笑,她居然一直期待一只极恶之鬼来驱逐那些作恶的人。
关东支部是蛇歧八家最疯狂最强大的武装机构之一,他们即使知道路明非的无可匹敌也不会愿意坐以待毙,每一个人都有在眼睛里点亮跳跃的金色火焰,像是十几只凶恶的猛虎在空旷的金属框架穹顶下睁开它们暴怒的双瞳。
只有长船,他是曾真正和路明非交手的人。在那个看上去甚至都还没有发育完全的男孩手中,整个关东支部包括号称“妖刀”的明智阿须矢在内最危险的几个人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有撑住。
这种等级的敌人已经不是依靠勇武就能够击败的了,哪怕古老的无畏的赤备从坟墓中走出也要在那样恶鬼般的力量面前颤抖著匍匐下来。
在他的同伴们吼叫著挥刀冲上去然后一秒钟都没有挺过就以更快的速度飞回来的同时,长船的眼神凶恶如暴狼。
他全身的力量都在被调动,肌肉如水波般在紧绷的衬里下起伏,随后这个阴郁森寒的男人一跃而起,目标居然是蜷缩起来的绫小路熏。
显然长船已经意识到路明非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女孩,只要将她控制在手中,他就能平安地从这里离开,并且逃脱学院的审判。
亚伯拉罕血统契对背叛者的惩罚严苛到了甚至称得上残暴的程度,蛇歧八家所有人都是背叛者,而长船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罪行如果被学院捕获只会生不如死。
他没想过和路明非抗衡,在看到那个男孩的瞬间退意就已经在长船的心头萌发。
跃起的男人在半空迸发出凶兽般血腥的味道,生铁浇筑似的利爪血淋淋地代替了他原本的双手。那双利爪上泛著金属光泽的鳞片苍白森森,沾著浓腥的血,那是长船自己的血。
蛇歧八家和橘政宗对关东支部的掌控力毫无疑问在降低,这些疯狂的年轻人原本就是血统不稳定、随时可能堕落到鬼的阵营的驱鬼人,在过量对违禁成瘾性药物的摄入之后他们的意志变得薄弱。
混血种原本就是龙与人的中间产物,人的意志变得薄弱,他们的立场就倒向龙的那一边,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在混血种的世界里并不罕见。
显然关东支部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站在了堕落的边缘。他们的寿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当那个悬在每个人的灵魂中血腥的数字归零,属于此刻他们的一切都有被拖入黑暗,永劫不复。
这也是这个部门在一点点倒向猛鬼众的原因。
谁都知道成为死侍意味著什么,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不是自己都还是个未知数。
猛鬼众想得到神,在神的帮助下制造出完美的进化药,这些进化药能帮助关东支部走通所谓的黄泉古道,让他们成为真正的龙。
橘政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类似的承诺。或许在源氏重工的死侍袭击事件之前还有些可能,但在那次事件之后,那个老人的实验室彻底被毁,所有的研究资料也被封存,只有八位家主有权限进行调阅。
如今的大家长,天照命源稚生彻底斩断了蛇崎八家走通黄泉古道的希望。
长船的表情形若孤魂野鬼,他的眼神本该是狰狞的、充满了贪婪和欲望,此刻却是恐惧和疯狂。熏只能呆呆地仰望那张开双臂扑来的野兽,她根本无从躲避,先不论少有这个年纪而且没有受过专业的女孩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突发情况做出应急措施,仅仅是速度和力量,普通人就根本无法和那种进入了半死侍状态的混血种抗衡。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蜷缩起来,用纤弱的双臂将自己的身体抱紧,紧咬著银牙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黑色的影子忽然从外面击破玻璃跃进来,熏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看到红色的长发像是漫卷的云,让人想起红翼的天使从天而降!
那个影子简直比豹猫还要迅猛,她在崩碎四射的玻璃碎渣中跃起,在一瞬间和正落下的长船擦肩而过。
就是那一个瞬间,青金色的光伴著雷霆的轰鸣在她的腰间闪灭,压过其他十几把枪的枪声震耳欲聋,黑色的短刀横卷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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