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等下我走了之后你就叫夏弥和小康过来陪你,他们是可以信任的人,有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他看著绘梨衣的眼睛轻声说,然后伸手在女孩的枕头下面摸索,摸到了一件冰冷的金属制物。
是一把很有些小巧的女士手枪,被镀上了一层淡粉色的金属电镀层。
“知道怎么开枪吗?”路明非把绘梨衣的手腕捏在手心,然后把那只纤细白皙的掌心翻过来,把枪放在女孩的手中。
绘梨衣点点头,当著路明非的面打开保险、上膛,将枪口对著窗纱之间的缝隙做出开枪的动作,口中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如果有除了夏弥和小康之外的人想带你走,用这把枪来对付他。”路明非说,“把枪口对著他的脑袋发射。”
绘梨衣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武器,因为在蛇岐八家看来她自己就是一件传奇般的武器。
可是在使用黄金圣浆之后绘梨衣还从没念颂过审判的龙文,路明非不知道使用言灵会不会导致女孩的血统再次暴走恶化,所以干脆就禁止她使用那种死神一样的力量。
枪膛中的第一颗子弹和弹匣中的最后一颗子弹都是恺撒赠与的贤者之石磨制的弹头,那种从龙类尸骨中提炼出来的纯净精神元素能对任何体内流淌龙血的目标造成致命伤害,就算是奥丁站在绘梨衣的面前不小心中弹的话也不得不退走。
绘梨衣乖巧地点点头,路明非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如果是哥哥呢?”她问。
“叫夏弥把他赶走,源稚生要把你接走的话一看就是没安好心,说不定是谁在背后指使呢。”路明非信誓旦旦。
源稚生这厮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橘政宗说什么就做什么,像是只哈巴狗。
绘梨衣用力点头。
然后路明非和绘梨衣都不说话了,像是两个人都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坐了几分钟之后路明非挠挠头发,“我要走了。”他说。
绘梨衣却伸手牵住他的衣角,认真地去看路明非的眼睛。
“你真的爱我吗,路明非?”她问,这个语气又不像是个孩子了,倒像是诺诺。
路明非眨眨眼,笑出声。
“我爱你啊。”他说。
“你为什么爱我?”绘梨衣转过头来看路明非。
她的眼睛闪烁著陶瓷釉色般的光芒,黑色的蕾丝发带不经意间搭在路明非的肩上。
“绘梨衣和夏弥学坏了。”路明非摸摸女孩的头顶,脸上还是在笑。
“哼哼。”她也笑,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头装作狡黠的小鹿,其实两只手都紧张得捧紧了杯子。
“我读高中的时候在文学社看过一个绘本,”路明非也把脚放上床,他看著窗外,冰雪落在窗玻璃上的沙沙声好像都在此刻小了下去,
“那个绘本的名字叫做《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里面说爱情是夏天夜晚的冰激凌,明知道会长胖会长蛀牙,可每次当有人问‘你喜不喜欢夏天夜晚的冰激凌’的时候,我都会说喜欢。”
绘梨衣认真地看著他的侧脸,路明非都被看得有点害羞了,“所以爱就是爱,是生理性的喜欢,看到你的时候多巴胺就会分泌,在你旁边会闻到你身上的香气,和你在一起无论人生如何寂寥孤独也会觉得安心。”他说。
可是这么说未免有点煽情,路明非清了清嗓子,看向心情忽然愉悦起来的绘梨衣岔开话题:“所以就是这样啊,爱没什么理由的,爱就是爱。”
“すごい。”绘梨衣离著路明非越来越近,她忽然亲吻路明非的嘴唇,然后伸手抱住路明非的脖子,女孩玲珑浮凸的身体在此刻完全紧路明非。
“什么是多巴胺?”
“能让你开心的东西就是多巴胺。”路明非说,很浅显甚至称得上粗陋的解释,可绘梨衣听了就咯咯咯地笑起来。
和夏弥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似乎她也有要变成女版路明非的趋势。
女孩的红唇附在路明非的耳边轻声说:“那你就是我的多巴胺。”
路明非无声地笑了,嗅著近在咫尺的芬芳,他轻声说,“我爱你。”
伴随雨雪的沙沙声,耳畔传来一声似乎带著香气的低语:“我也是。”绘梨衣说。
“我知道你要去红井,我希望你能平安回来。”绘梨衣的声音很低很低,她像是在啜泣,又像是在低低地笑,温婉、低柔、懵懂。
路明非愣了一下。
“Sakura在所以我很害怕,我希望你一直都在……”绘梨衣说,她把头埋在路明非的胸口,像是只担惊受怕的小猫。
第338章 329故人
“以前发生过的一切,现在你都不会再经历了。”路明非抚摸绘梨衣的光滑细腻的脸颊,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寂寥无边,女孩说起红井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汇聚著成片的云。
他从没问过绘梨衣是从什么时候回到如今的,他仅仅知道这只脾气比谁都犟认准了谁就再也不肯放手的小怪兽和他一样是从未来某个时间回到今天的人。
说起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就是在探讨所谓的命运,而命运是何等宏大的话题,好像以人力永远无法触及。
那种感觉就好像,
你抬头,沿著接天的白浪向上望却怎么也看不见迎面而来涛涛洪流的浪尖;你俯瞰,只惊觉耸立在深渊之上不接天地一眼望去深邃如归墟。
事实正在不断告诉路明非一个真理,伱知道宿命会如何杀死你,可你避无可避,只能握紧刀剑和你的宿命厮杀,哪怕刀刀见血哪怕被刺穿心脏。
恰如荷马史诗中赫克托尔对他的妻子所说的话。
“人这一生,懦弱或勇敢,都逃不过他注定的命运。”
路明非深以为然,只是他想有的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不愿意让那些让人悲哀的宿命重演。
所以那个人就拼了命的去从命运的手中抢回些什么,并不在乎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了。
似乎是路明非的这句话触动了绘梨衣,女孩把他抱得更紧,她很温暖,身体却微微颤抖著,好像只要一松手她等了那么多年承受了那么多的孤独才终于等到的那个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路明非伸手拍拍绘梨衣的背,他心说你确实在长大,你也在学习这个世界那些并不那么美好并不那么全尽人意的守则,可是你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改变啊。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在梅津寺町看海的那个黄昏,夕阳的光在你的眼睛里褪去,风吹得那个废弃的摩天轮嘎吱嘎吱缓缓转动,簇在一起的树摇曳著像是一片招摇的海。
你从没说过你有多喜欢我,你或许甚至从不知道爱是什么,可是其实谁都能看得出来你想要什么吧,因为那些东西都明明白白写在你的脸上呢。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害怕,你也不用反复强调你对我的爱,更用不著问我是不是依旧爱你。
你畏惧的时候我总是会在你的身边,我们的爱是穿过宿命的重逢,谁能把这一切从你的身边夺走呢。
谁要把你珍视的东西夺走,谁要把你从我的身边带走,我们就……
杀了他!
雨雪声中传来小魔鬼低低的笑声,悠远又荒芜,像是吹过旷野的风。
“这一次请相信我。”路明非俯在绘梨衣的耳边轻声说。
他犹豫了又犹豫,心中最大的疑问总是咬在舌尖却怎么也不愿意吐露出来。
他既害怕绘梨衣已经经历过红井的一切,又怕自己的愧疚像是锋利的剑一样把他们两个人都穿透。
说到底即使事隔经年路明非已经成了如今这副面目全非的样子,肩膀宽阔得早已经能扛起很多人的希望和信赖,也总是强大而坚硬,在每一个人都面前都展现出最坚强的一面,可他还是那个心里住著懦弱灵魂的死孩子。
如果绘梨衣说sakura我那时候很害怕,可你一定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吧,都怪我没有能等到你找到我,都是我的错让sakura伤心了。
路明非一定会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和混蛋。
他仍记得梅津寺町的那个黄昏,绘梨衣鼓起勇气拥抱他的时候,路明非心里想的却是在那个开满莲花浓雾弥漫的河畔,他并没有选择绘梨衣。
蒙胧天光下光弧破碎的房间中,两个拥抱的人像是古老的石雕那样无言。
可忽然路明非抬起头来,他意识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并非套房外的长廊,更并非员工通道。
而是天上。
龙吼般的引擎轰鸣声从云块的深处急速逼近,那是连路明非都未曾见过的巨大武装直升机,它的影子几乎在路明非意识到这只钢铁怪兽的同一时间出现在路明非这个房间正对的天空。
那东西以究极暴力的姿态恳停在那里,粗大的黑色对地航炮从机身下面探出来,直升机旋翼尖啸著拍碎冰晶,它像是几把组合起来的锋利巨剑,丝毫不受恶劣严寒天气的影响地旋转出明锐的幻影。
狞亮的氙灯骤然被点燃,巨大的圆形光斑投在象牙白的窗纱上,路明非和绘梨衣都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
“路明非专员,由我负责协助你和你的小组前往代号真红之土的任务目标,请立刻前往你当前所在楼层直升机停机坪集结,出发之前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准备。”一个男人的声音被接入路明非的私人频道,显然是执行部中负责将路明非和他的小组送到多摩川的专员最终还是没能想到办法从此时此刻堵塞的东京街道中脱身,于是调用了学院在这里的某件大型军用设备。
不开玩笑的说,那架直升机看上去比超级种马还要庞大,火力超过阿帕奇甚多,看起来就像是装备部的手笔,如果拿出去进行售卖,绝对是划时代的军用载具。
路明非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看向绘梨衣。
“我要走了,放心,日本没有人能伤害到我。”他说,同时亲吻女孩光洁的额头。
黑色的直升机旋转著桨叶缓缓地向左侧移动的同时进行下降动作。
路明非和直升机上的专员都没有意识到,就在他们对话的这一分钟里,隔壁房间的厚实窗纱后面正有一支单兵导弹和一挺突击步枪指向空中。
那是楚子航的房间,狮心会会长和副会长近几日双边关系进展迅速,住在一起并不奇怪。他们都是能加入狮心会的杀胚,重型直升机引擎的轰鸣隔著几十米的距离或许吵不醒睡得跟猪一样的诺诺,但吵醒楚子航和苏茜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此刻正是敏感时期,那架直升机又来路不明,漆黑的机身上也看不见卡塞尔学院的校徽标志,再加上楚子航和苏茜都不在真红之土行动的人物名单中,机组成员的通讯频道也不会与他们进行无线电通讯,这俩杀胚根本没有时间核实来者的身份。
开著重心武装直升机用航炮对东京半岛酒店的总统套房进行压制射击,只要一分钟那挺巨炮和机载机枪就能将上百公斤的弹药全部倾泻出来,那种情况下除了无尘之地和青铜御座,楚子航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言灵能够让他们活下来。
恰巧的是,此时的蛇岐八家和猛鬼众看起来都像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疯子。
他们已经不在乎和学院开战了,密党的军队正在从四面八方赶来,再有四十个小时东京这座城市将会变成一座龙巢。
反正都是不死不休,那提前干掉对手的王牌看上去也确实像是日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就像很多年前他们袭击珍珠港的时候一样。
一直到那架飞机关掉了氙灯,楚子航才借著在漫天的碎晶中模糊的光影看清了黑色机身上用很贴近黑色的深褐色标记著的古老徽记。
那是一棵世界树。
半枯半荣,黑色的树枝沿著机身的一侧向上蔓延,像是黑色的藤条,又像是荒古神秘的刺青。
路明非站住了,他的衣角被绘梨衣牵住,于是路明非回头看过去。
“我送你。”绘梨衣说,她说话简洁明了,可声音总软软糯糯的,并不像是很多人想像中那样冰冷肃杀。
或者说,在路明非面前她一直是这样温柔的人,她从不愿意让路明非看到自己狂暴的一面,每当她使用自己的力量便觉得是亘古之前的恶鬼在借著她的身体巡视人间,恶鬼对谁说死去,那个人就死去。
她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路明非见到她身体里的那个恶鬼,就再也不会喜欢她了吧。
绘梨衣尚且不明白一个道理,与魔鬼相伴的,最终只会是魔鬼。
路明非摸摸绘梨衣的头发,他点点头,招招手让女孩站起来,让她转过身去,把她身上很有些精致穿上去还有些麻烦的睡裙背上的纽扣解开,于是这件只适合在卧室里穿的衣服就被除去了,黑暗中女孩美好的身体一闪而逝,路明非只隐约看到盈盈一握的腰际曲线和在那一缕碎光中泛著萤光的双肩。
随后他就立刻给绘梨衣披上了一件御寒的毛衫和那件一直挂在衣架子上的诺诺的黑色风衣。
绘梨衣的眼睛里闪烁著微光,她有些惊喜地赤著脚在路明非的面前转圈,以手指按住路明非的掌心,倒像是在跳一曲舞蹈,风衣的下摆飞扬散开像是绽放的花卉,她高挑、纤细,伶仃的脚踝和紧绷修长的小腿都是最好的风景,那件睡裙则散落在床榻上,像是斑斓的羽衣。
“很酷。”绘梨衣停下来,微微喘著气。
她一直很羡慕路明非和哥哥能穿著黑色的风衣出去做些普通人永远也接触不到的大事,男人们敞开的风衣里面露出量身订制的西装,衬里则缭乱斑斓,像是世界上最狂嚣的浮世绘。
那看上去真是太酷了,就像动漫中那些白天出去斩妖除魔挥刀诛杀恶鬼、晚上又回家为小娇妻作爱心晚餐的反差男主。
可是每一次和夏弥出去逛街绘梨衣总是没有机会能试穿风衣,她从不会告诉夏弥自己想穿什么衣服。
那大概是某种名为羞涩的情绪在作祟。
上一篇:综漫,从猎杀灵异开始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