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它为什么要去上面?”
鲨鱼作为鱼类主要通过鳃来呼吸,这种动物在游泳的过程中通过鳃来过滤水中的氧气从而进行氧气交换。
因此鲨鱼不需要鲸或者海豚那样浮出水面进行换气,理论上来说一只被龙血污染而变异巨齿鲨能在深海中游弋一生。
况且这附近的海域都如此贫瘠,除了依托古龙胚胎的基因泄露所塑造的生态系统,体长十米的海洋巨型掠食者应该去哪里找到足够它生存下来的食物?
楚子航的瞳孔微微收缩,永不熄灭的黄金瞳中跳跃著不安的火焰。
机械运转的噪音充斥著迪里雅斯特号的整个船舱,二号无人机已经被释放,显示屏上重新出现了水下摄像头传递回来的画面。
深潜器追随著二号无人机一起下潜,周围的海雪开始重新变得静谧而安宁,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境。
可此刻船舱中的两人心中都正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
“它在……逃命。”楚子航深深地呼出口气。
妖刀村雨就横卧在他的膝盖上,此刻楚子航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这把长刀的刀柄。
虽然谁都知道在几千米深的海底一把日本刀根本无济于事,可他还是想握紧它。
握紧村雨就握紧了力量,他就不会再畏惧。
可以想像即使在以古龙胚胎的泄露基因为基础存在的生态系统中那只体型庞大浑身长满坚硬鳞片的鲨鱼也绝对是最顶级的掠食者,在深海中甚至即便某些纯血龙类也不是它的对手。
在极渊的深处它可以享有强大的基因碎片,也可以坐拥几乎整个生态系统的所有下级生物作为自己的羔羊,可它还是选择逃离,逃窜如此仓惶,甚至将无意中出现在它前进路上的无人机当做敌人一口粉碎。
什么东西能让这样的掠食者如此恐惧,甚至不惜放弃食物、领地好的尊严?
忽然二号无人机传递回来的影像视频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影子,恺撒甚至以为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看走了眼。
可接著越来越多的影子从镜头前闪过,楚子航和恺撒都看呆了。
简直像是成群的萤火虫从海洋的深处升起,又像是数量庞大的星辰要升上天空。
那居然是体形瘦长的小鱼,全身披著漂亮的银蓝色鳞片,亮光来自它们头顶上一根修长的触须。
它们成千上万,浑身泛著幽蓝色光芒,仿若星光的漩涡。
“是鬼齿龙蝰……”楚子航的声音嘶哑。
这东西一度曾被学院认为是并不存在的幻想生物,但现在它们成群结队地地出现在极渊的上方,追逐著海洋深处最顶尖的掠食者一路去往海面。
鬼齿龙蝰的牙齿锋利且坚硬,甚至能够咬碎钢铁,在古老的神代它们被用作杀死与折磨纯血龙类的行刑者。
一条变异鲨鱼在这些怪物的面前只不过是食物罢了。
但万幸这东西并非靠听力而是靠嗅觉行动,无人机和迪里雅斯特号在它们的眼中不过是毫无生机的石头。
镜头前银色的河流在黑色的海洋中奔腾著流过,几分钟后银色的星星点点的光像是漩涡一样绕过了迪里雅斯特号追逐鲨鱼的气味继续向上。
“这些东西的基因很不稳定,它们必须长期持续摄入龙族的基因碎片才不至于死去,所以不会从极渊扩散到整个太平洋中。”恺撒说,他在观察窗前向外张望,即使什么都没闻到,但还是觉得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可是很奇怪,龙族创造鬼齿龙蝰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作为那些巍峨城市的守卫,所以它们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远离自己的栖息地。”
第351章 342零:只要是你,我都很期待
恺撒不知道,极渊之下被探测到的那座神代城市早已失去了它的主人,沉眠于此的白王基因承载者八岐大蛇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作为祭品的古龙胚胎唤醒,并循著记忆中的方向回到了日本。
鬼齿龙蝰这种像蛇多过像鱼的龙族亚种虽然在龙族的文明中是作为行刑者和守卫者存在,但如果它们的主人离开了,那这些恶魔般的小东西就会变得尤为狂躁、习性大变。
它们仍旧守卫著古老的高天原,等待著主人的召唤,但已经没有东西让它们锲而不舍地待在一个区域不向外扩张了。
想来这些鬼齿龙蝰已经成为了极渊上那个龙族亚种生态圈中最顶级的掠食者。
卡塞尔学院应该庆幸这种危险生物的主人在创造它们的时候没有将完美的基因赐予它们,否则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在自然界中没有天敌的鬼齿龙蝰扩散到整个太平洋。
那会是一场可怕的生物灾难,在找到杀死它们的方法之前海洋中的生物多样性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只有龙族知道如何控制鬼齿龙蝰,但如今那种方式已经随著龙类的衰败而彻底消失了。
迪里雅斯特号仍在缓缓下降,一号水密舱已经灌满了海水。
观察窗口外被搅动得如同一片忙忙白雾的水域已经恢复了平静,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鬼齿龙蝰摇摆著鱼尾像是同样数量的子弹极速追逐著那只变异鲨鱼向海面去了。
“一只鲨鱼能填饱这么多怪物的肚子?”恺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雪茄,却没有点燃,只是微微哆嗦著夹在指尖。
“不能,但鬼齿龙蝰并不仅仅依靠摄入肉食维生,有研究龙类亚种的专家认为它们的身体里有某些能够从矿石中摄取能量的器官。”楚子航皱著眉,小心翼翼地操控深潜器进行匀速下潜。
按照现在的速度他们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抵达预定的四千五百米深度,那里已经接近了龙族亚种生态圈的边缘。
“图书馆里有典籍记载苏美尔人曾豢养龙蝰吞吃铁矿石,铁质在它们身体里越来越富集越来越纯化,然后苏美尔人再用低温火焰焚烧蝰鱼,得到质地比较好的铁,这种铁里能找到透明晶体状的物质,那是龙蝰的牙齿。”楚子航继续说,“此外古巴比伦人也有豢养鬼齿龙蝰的记录,他们用这些鲑形目蝰鱼科的小怪物来萃取纯度极高的黄金和白银,以建造那座奇观般的建筑,空中花园。”
“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对这些蝰鱼进行采样,这个深度不太适合水下潜游。”恺撒说。
这时候声呐屏幕再次开始闪烁红光,威胁并未远去,迪里亚斯特号重又向恺撒和楚子航发出无声的警告。
那东西接近的速度很慢,在迪里雅斯特号的正上方。
粼粼的波光从上方的观察窗口流淌进来,回荡在迪里亚斯特号的座舱内壁,像是深夜起了微风的湖面所倒映出来的皎洁月色。
恺撒屏著呼吸抬头看去,一尾去而复返的鬼齿龙蝰悠哉游哉地从观察窗口的外面游过。
近距离观察的话,那东西并不像它们被远远望去时所展现出来的美丽与优雅。
相反,那条蝰鱼的外貌简直称得上是地球上最凶狠最狰狞的生物。
它的身体只有手指大小,但细长得像是凶狞的幼蛇,尾鳍和胸鳍小而锋利,密密麻麻重迭扣合的银色透明鳞片密布全身。
最恐怖的是鬼齿龙蝰的牙齿,透明锋利如环切的钻石,泛著隐隐的金属光泽,弯曲而狭长,狠狠的探出唇外,荒古神代的暴戾扑面而来。
那条小鱼在加厚的树脂玻璃外来回巡游,泛著萤火虫般金色光泽的眼睛似乎是在透过这层厚厚的透明屏障打量迪里亚斯特号座舱内的两人。
“不用担心,这东西的视力和他的听力一样糟糕。”楚子航气定神闲地在操作台前摆弄那些按钮和开关,恺撒则将自己的脸贴在树脂玻璃的内壁。
他并没有点亮自己的黄金瞳,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澄澈地倒映著闪烁著萤光的鬼齿龙蝰。
迪里亚斯特号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整片的星辰,那是刚才越过他们去追逐那条鲨鱼的蝰鱼群。
逃亡的巨齿鲨似乎已经死去了,被数以千计的蝰鱼用强有力的上下颚咬住皮肤和肌肉纤维,就像是数以千计的星辰汇聚在它的身边。
其他的蝰鱼则旋转著围绕那具庞大的缓缓落下的尸体旋转,宛如围绕银河核心的悬臂。
银与荧蓝色的辉光在海下两千米深的水域点亮深渊般的黑暗,照亮了那条鲨鱼的全身。
恺撒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密密麻麻的龙蝰钉在那可怜的家伙的身上,鬼齿龙蝰们疯狂地摆动著细长尾巴撕咬它的身体,却不钻进它的身体里去吞噬内脏。
“它们只是在啃咬那条鲨鱼的肌肉,却保持了它的内脏和骨骼完整,真是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动物的肝脏和脾脏通常是掠食者最先享用的部位。”恺撒发出惊叹的声音。
“或许这就是它们追出生态圈的原因,那条鲨鱼的内脏中有什么不被允许带离的东西。”楚子航冷冷地说,“也许是胚胎孵化时遗落的血肉,也许是古龙破壳时飞散的基因残骸,总之那对鬼齿龙蝰而言都是神的东西……”
所谓神的东西,就是绝对不被允许被带离那个生态圈的宝物。
连另一位神也要尊敬自己的同类,一头野兽何敢僭越。
成千上万的星辰拖拽著巨大的尸体从迪里亚斯特号的旁边经过,有些蝰鱼好奇地围绕著这个缓缓下沉的铁疙瘩巡游了几圈,一无所获后又跟上了自己的族群。
——
黑色的悍马在多摩川附近山梨县和神奈川交界处的山间公路上疾驰,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像是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将所有落下的雪花和冰晶都击碎排开,刺亮的车灯在厚纱似的雪幕中只能照亮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改装过后的车轮死死咬住沥青公路的路面,两侧溅起一人高的雪尘。
穿黑色忍服、外面披著羊皮大衣的樱开车,源稚生坐在副驾驶座上,此外车中除了后座钛黑色的武器箱子之外便再没有别人。
从源氏重工前往多摩川,源稚生并没有让执行局的精英与自己同行。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场大雪稍微让昨夜在东京城最核心地带爆发的黑道战争有了降温的时间,但蛇歧八家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地步。
他们剿灭了猛鬼众超过一半的有生力量,但既没有抓获代号龙马的樱井小暮,也没有杀死风间琉璃,至于王将则更是传说中的人物。
更别说就在前一天,蛇歧八家的上一任大家长橘政宗还对家族下达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命令,那个命令是发起对卡塞尔学院的战争、拔出学院在东京的钉子。
日本是蛇歧八家的日本,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突然发作之下他们调动了数以百计的混血种参与这场袭击,学院在日本的安全港根本无从反抗。
可谁都知道昂热绝不会善罢甘休,狂风骤雨般的反击近在眼前。
——“我在想源稚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八岐大蛇就藏身于赤鬼川?”路明非蹲在山上的大树下,嘴里叼著点燃的香烟遥遥的俯瞰从那条盘山公路上一闪而逝的黑色悍马。
零举著撑开白色伞面的大伞站在他的身边,雪花窸窸窣窣地落下来,落在伞面上,然后掉落在地上。
那只象龟果然赶到了多摩川。
他来这里干什么?确认山梨县环境科学研究所是否已经打通了竖直通往神葬所的深井?
还是带著刀剑来,要和路明非做个了断?
“有可能,老板说橘政宗很不对劲,而源稚生是他一手养大的天照命,说不定蛇歧八家的前任大家长早已经知道圣骸究竟在哪里。”零说,“我们调查过橘政宗的背景,1992年出现在蛇歧八家的视野中,1993年之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到了1994年橘政宗在加入蛇歧八家执行局之立刻展现出了非凡的个人能力和领袖魅力,并在十年之内从执行局专员向上攀升,实现阶级跨越,成为橘家家主。”
路明非拧著眉头听零说话,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的生平他比谁都要清楚,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
1999年成为执行局代理局长,2001年成为橘家家主,2003年成为蛇岐八家大家长。
仅从能力上来看,赫尔佐格堪称完美的六边形战士,个人勇武、运筹帷幄、领袖作风,他几乎是个完美的政治家,这样的人就算去竞选美国总统都不见得会输给其他候选人。
“列宁号沉没在日本海的时间是1991年的年底、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解体的前夕,而橘政宗出现的时间是1992年,你想到了什么?”零问。
“他是跟著列宁号一起来日本的。”路明非说。
“他是某个港口的幽灵,但那个港口的幸存者并不认识橘政宗这么一号人物。”零冷冷地说。
路明非一愣。
他知道赫尔佐格曾在西伯利亚一座无名港中工作,作为苏联人从德国俘虏的科学家被限制行动并勒令终身从事一项……未知的研究。
可他没想到零也知道那座港口。
“那座港口曾经有一段时间是罗曼诺夫家族的财产,但是爱沙尼亚共和国在苏联解体后得到了那里的研究资料。”零说,
“这么说也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的家族和其他古老的家族一起为那个港口提供资料。”
“人和人还真是天差地别。”路明非耸耸肩,把最后一节烟蒂狠狠地吐进风雪中,他站起来,和零并肩,注视著悍马消失在视野里,
“八十年代那会儿我们家还在住赫鲁雪夫楼,为了给我爸爸凑学费叔叔不得不提前辍学去大城市打工。”路明非心中微微一动,那个似乎已经和自己再没关系的家忽然又悄无声息的闯进了他的记忆中。
那个总梳著油头下海经商之前兜里掏不出两百块钱又很爱面子的叔叔其实也是咬著牙从苦难中走出来的汉子。
如果不是叔叔的话大概老爹也没钱去念书去读大学去卡塞尔学院吧?
其实想想叔叔对自己也很好,只是怕老婆。
可他为什么不怕老婆呢?
路明非听婶婶说她刚嫁进老路家的时候路谷城就是个小公务员,养自己都困难更何况养家还得给他老哥每个月邮生活费,婶婶就把压箱子的嫁妆拿出来补贴家用。
这么想想深深厌恶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别人家都是长子承担起重任,可到了他老路家次子却成了那个肩上要扛起责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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