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我家里以前就这样,后来出门时间太长,回去的时候已经荒废了,息壤建设计划开始之后就想著要在这里面复刻一个类似的地方。”娲主把手背在身后,小小的模样却一脸的老气横秋。
她领著路明非和零在各种花圃中穿梭,最终在人造的林间找到用高到天花板书架作隔断的小办公室,书架上分门别类摆放著路明非看不懂的原本书籍,有些是羊皮纸材质的,有些泛黄卷边,居然还有些是古老的竹简,带轮子的自动直升电梯就贴著书架摆放,想来娲主也是个爱看书的人。
办公室里和路明非想像中不同,正中央摆著一张超级巨大超级柔软超级舒服的大床,床上是乱七八糟都在一角的白色丝绒棉被,一边放著顶配的电竞桌椅和电脑,冰柜的透明玻璃后面整整齐齐码著可乐橙汁和小瓶小瓶的黄酒、梅子酒、桂花酒,实木的地板上也委实没有多少下脚的地方,零零散散堆著薄如蝉翼的丝袜和看不出模样的小裙子。
大概真是年龄大了就豁达了的原故,娲主很有些坦然地用自己修狭的蛇尾在房间里扫开一条通向床边超大沙发的小路,这时候路明非才看清了那是条白色带有些粉色花纹的尾巴,鳞片晶莹几近透明。
“坐,喝点东西我们慢慢说。”娲主用尾巴尖儿指了指沙发。
“杀进尼伯龙根宰了奥丁这种大事我以为至少该在会议厅里开个会什么的……”路明非坐下之后还是有点拘谨。娲主托著两瓶桂花酒送到路明非和零手中,“你说那些幼齿?这种事情他们都听我的。”她说。
“息壤的入口很多,八卦阵里每一条小路都是一个通向某个家族据点的道标,细节我们商量好了之后就摇人。”娲主把蛇尾巴盘起来端坐在床榻上,很有些摩拳擦掌的期待感。
路明非心中一惊,一句话里他已经听出了很多层面的东西。意思息壤其实是一个能连接国内大多数混血种家族的空间,他们的动员力和执行力远在学院之上,这同时也意味著一旦某个组织和正统爆发冲突,他要面对的都可能是一通来自五湖四海的老拳。
娲主在悄无声息地展现她所拥有的力量何等强大,足以杀死奥丁也足以在密党的高压中保护路明非。
路明非小口小口地啜饮桂花酒,零迟疑了一下说:“为什么找我们来帮这个忙?”
“不是你,是他。”小姑娘朝著路明非努努嘴,“你身上没有奥丁留下的印记,只有拥有那个印记的人才能进入那个尼伯龙根。”
守夜人说进入过死人国度的人总能再次进入其中,就像在白天与黑夜的分界之间沟通不同世界的灵媒。世上从未有过例外,能进入尼伯龙根的都是被选中的人,或是被指定为奴仆、或是被指定为仇敌,显然路明非是后一种。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理由,可我还是有一个问题,在这座城市里曾进入过那个尼伯龙根的人绝非我一个,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难道直到近期你们才得知奥丁在这座城市中活跃的细信息吗?”
2004年7月3日0407号台风蒲公英登陆合肥,据楚子航所说他和楚天骄就是在那一天于0号高架路上遭遇奥丁。
也就是说作为海洋与水之王的奥丁在自汉朝扮演韩信、西汉开国时期扮演邓禹,以及明成祖时期化身黑衣宰相姚广孝之后,再次活跃于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时间至少可以往前追溯到2004年或者更早。
娲主带给路明非的压迫感并不逊色于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个奥丁,甚至比起幼体状态的至尊诺顿也没有逊色多少。况且她还掌握著息壤这种直到现在路明非都还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巨大的尼伯龙根,对那种炼金领域的集大成者死人国度了解极深,没道理直到现在才觉察那么大一只怪物就藏在他们身边的浅水中。
“准确的说我们第一次在境内发现奥丁行踪是在1985年的秋天,同年正是你现在在调查的楚天骄从美国芝加哥前往日本的时间。”娲主用吸管喝橙汁,一脸满足,
“正统的人发起过几次相对隐秘的围剿,但我们无法进入奥丁的尼伯龙根,所以最终都不了了之……当年参与这次行动的家族里还有一个后来大力发展海外业务去了呢,就是你那个小女友陈墨瞳家里。”
路明非的眼睑低垂,零和娲主都看不到的阴影中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够看透命运,但路明非知道在另一段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时空中诺诺接受了家族的安排,走上了一条与恺撒联姻的道路。
此时已知奥丁是海洋与水之王中的一位,而他在混血种世界的身份则是庞贝.加图索,诺诺的家族如果曾加入针对庞贝的围剿,那一代的陈家人是否曾有机会单独直面奥丁?他们之间有没有可能其实曾达成某些交易,而诺诺其实也不过是在这场政治课堂上的牺牲品?
“2004年楚天骄和他的儿子楚子航曾遭遇奥丁,这件事情以你们的手段和能力应该能够调查出来,而我第一次闯进尼伯龙根与现实世界的间隙还是在两年前,早在我之前楚子航就已经是被标记的人,你们为什么不寻求他的帮助?”路明非问。
娲主抬头看了一眼路明非,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你不会觉得反向破译尼伯龙根之门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吧?就算你带著道标闯进了那条高架路,我们的坦克要开进来也得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朋友那样一个普通混血种能在奥丁的老巢坚守一个小时?”她说。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后零按住路明非的手,抬眼凝望娲主的瞳孔,“如果你告诉他这样做能帮他复仇的话,也许可以。”她说,“有的人生来就是一把千锤百炼的刀,我从文件中看到过楚子航的资料,他最开始只是血统B级的普通人,只是不断使用暴血才让他的血统一点点接近极限,如果你告诉他说‘你在那做桥上坚守一个小时我们用核弹炸平奥丁的老窝’,那他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可那样做他会死。”娲主耸耸肩。
零冷冷地看著她:“你们也会在乎普通人的命么?”
“为什么不在乎?”娲主反问,斜斜地看了一眼零,“我们守护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能让普通人远离那些黑暗的东西吗?”
雪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冰渣子打在玻璃上,路明非扭头看向白茫茫一片的窗外。
娲主略显慵懒地倚靠在床榻上,她掩著嘴打了个哈欠,抬眉看著那个男人的剪影,他虽然还是稚嫩,但已经全然不是十多年前那个被她抱在怀里还会尿她一身的小屁孩儿了,路明非凝神时的侧脸坚硬得像是大理石雕刻的石像。
“你知道我其实和龙王是一伙的吧?”
“知道啊,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嘛,我还知道她的核就在你身上呢。”
“那你还不担心我进了尼伯龙根之后反水?”
“不担心,你和奥丁有仇,我也和他有仇,我们可以一起弄死他。”娲主淡淡地说。
“有三个奥丁。”
“我知道,弄死一个算一个吧……你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三个吗?”娲主说。
路明非用喝酒来压抑心中的躁动和不安,奥丁操控傀儡的手段是以面具为介质,可是他为什么能让那些傀儡达到同为初代种的水准?
这是学院一直在努力试图搞清楚的事情,也是路明非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你知道?”他问。
“你看息壤内部这些建筑群的分布,像是什么?”娲主反问。
“八卦?”
“嗯。”小姑娘用力点点头,脸上露出些回忆的神采,“创造八卦的伏羲将当时已知的元素、炼金和言灵全部用卦象表达出来,不管哪一卦都能解析出龙族文明最核心最不为人知的真理。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分别观察当时的八大君王,把每一条龙王所拥有的权柄都藏在八卦里,就分别有了乾、艮、震、巽、离、坤、兑,四大元素八位君王共同组成世界的基石。”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可它们合在一起立刻就成了我高攀不起的模样。”路明非颇有些惭愧。
“八卦平衡的表现形式是通过阴阳的对立统一来实现的。阴阳对立统一并转化,是天地运行的根本规律,世界所有的运动都是这一运动的表现。所谓卦象其实是阴阳平衡的外在表现,不管哪一种卦象都在世界的范围之内,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八卦忽然少了一卦呢?”
“什么意思?”
“阴阳失衡,天翻地覆。”娲主的面色严肃起来,虽然那么一张娃娃脸即使变得严肃也真叫人无法敬畏,
“历史和命运是相互交织的双螺旋结构,阴阳失衡则命运失衡,那么有个东西就要对历史进行约束……我们称它为历史的大约束器级事件。”
“诸神的黄昏……”
“你懂的蛮多嘛。”娲主有点惊讶地看向路明非,“不过,对,你说得没错,所谓历史的大约束器级事件就是斯堪的维纳半岛那群蛮子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诸神的黄昏。”
“诸神的黄昏到底意味著什么?”路明非问。
“黑王的归来咯。”娲主耸耸肩,“他是君王们的父亲,也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与其说黑王注定归来,不如说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黑王就会重新再孕育一个黑王,他会把一切拨回正轨,收回所有的权力,阴阳和元素都会重新化作混沌的洪流,也就是……辉煌的灭世,第五太阳纪元的终结。”
路明非有点口干舌燥,他正逐渐接近世界的真相,以至于被他握住手腕的零不得不紧咬牙齿以免在脸上表现出自己正承受的些微疼痛。
“可是这和三个奥丁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两个兄弟的龙骨十字。”娲主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如冰霜。
“另一个海洋与水之王在进入沉睡之后不久就被杀死在棺椁中,此外他还得到了李雾月的龙骨。”她说。
“我在学院接受的教育告诉我……”
“告诉你如果龙王吞噬另一位龙王的骨骸他会得到进化对么?”娲主满脸不屑,“他们甚至都没见过多少真正的初代种,连真正的次代种都很少见到,怎敢妄言君王本该如何?”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小姑娘立刻就变得威严起来,那种至尊般的气息在她的瞳孔中流转。
“黑王在创造四大君主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进化的唯一途径,那就是吞噬同一个王座上的兄弟,各自的权力融合会成为新的至尊。可有些野心家不甘心仅仅只是至尊,他想成为新的黑王。”娲主冷哼,“奥丁就是这样的野心家,但直到他吞噬李雾月的龙骨才发现自己触犯了什么禁忌,诸神的黄昏提前进入了倒计时,于是他又不得不将得到的权柄分割,暂时寄放在其他载体的身上。”
所以楚天骄分得了李雾月的权力,而帕西.加图索则分得了另一位海洋与水之王的权力。(本章完)
第482章 467中庭之蛇
“纵观世界历史,洪水洗涤大地摧毁人类文明的上古神话从亚细亚的最东方到欧罗巴的最西方几乎无处不见,显然海洋与水之王的存在贯穿第五太阳纪元。”娲主托著腮抬头看著玻璃天井发呆。
苏美尔文明《吉尔伽美什史诗》记载“洪水伴随著风暴,几乎在一夜之间淹没了大陆上所有的高山,只有居住在山上和逃到山上的人才得以生存”,阿拉哈西斯神话中风之神与众神之王恩利尔觉得人类太吵闹,于是放出洪水来消灭他们,《圣经》有诺亚方舟、东方则有女娲补天和大禹治水,空间相距如此遥远的文明共同记载一件事情,那这件事情最好被后人们引以为戒。
一位强大的龙王曾在漫长的时间里掀起一次席卷世界的洪水,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也曾与奥丁对抗么?”零问。
“不,但我阻止了属于海洋与水一系的灭世言灵.归墟,归墟引发的洪水并非从海洋或者高原而来,而是从天上激流,我用一座山击溃了那一团几乎覆盖整个华北平原的元素雨云,所以这个国家的人认为我曾‘补天’。”
只是想像那种宏伟的场景,零就觉得自己藐小得如同一粒微尘。
一片由言灵引动的雨云就动辄覆盖整个华北平原,而华北平原面积足有30万平方千米。
相比今时今刻密党自以为战无不胜的屠龙战场上他们所面对的那些龙类,古代完全体的君王究竟有何等伟岸的力量?
“我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在那场由龙王们约定共同沉眠至诸神的黄昏的誓约之后,奥丁并未睡去。”娲主的眼神略显凛冽,“他欺骗了他的兄弟,也将所有人未竟的事业就此断送。”
路明非缓缓抬头。
“这么说来其实他一直是完全体的龙王对吗?”他幽幽地说。
路明非自认已经是卡塞尔学院血统最强大的那个人,可即使他将暴血这种禁忌的技术推进到第四度也不过能够勉强抗衡龙王们的幼体状态。在对抗甚至连幼体白王都算不上的赫尔佐格时,他将暴血推进到第五度也感觉自己在面对的是一座无法攀登的山峦。
难以想像龙族的世界观中完全体的龙王是什么样无法战胜的东西。
“真正完全体的龙王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诞生过。”娲主看了一眼路明非,显然已经猜到这个脸上表情惊疑不定的小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们在芝加哥所遭遇的诺顿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已经吃掉了康斯坦丁的龙骨十字之后的幼体至尊,而即使如他那般强大,距离完全体的龙王之间也还有成体这个阶段。奥丁要完成最终的进化成为另一个维度的生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用滔天的洪水冲刷整个亚欧板块都不算完全体吗?”
“事实上东西方记载的洪水灭世并非发生在同一时间,就算是龙王使用灭世其言灵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哪怕事后幸存下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用来恢复。”娲主解释说,同时吸了一口瓶子里的橙汁。
“我不是很懂龙王、至尊、幼体、完全体这些名词之间存在的关联和区别。”眼前这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姑娘就是路明非迄今为止所能接触到的记忆最完整的、也最古老的生物,恰巧她还有求于自己,那么不趁著此时多了解一些感兴趣的情报,事后回想起来路明非也会想给自己两耳刮子的。
“你这小家伙好奇心很重啊,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娲主哼哼两声,某一个瞬间路明非在她身上看见了夏弥的影子。
“反正现在全世界都在追杀我,咱们要是没谈拢你甚至可以立刻拎著我的狗头去跟卡塞尔学院的人领赏。”路明非耸耸肩,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畏惧。
娲主的眼睛微眯,透明天井外白茫茫的天光透过玻璃反射到那对重瞳的眸子里,显得妖娆又有些神圣。
她的身体缓缓前倾,修狭的蛇尾摇摆著、纤细的腰肢也摇摆著,从那张超级舒服的大床上起了身,围绕著路明非所坐的那张沙发转了一圈,然后从侧面抵近了男人的脖子,猫一样轻轻嗅了嗅。
“人不会无休止的逃亡,舍生忘死也总要有股信念要支撑你,那么现在,你的信念是什么?”她问。
“我的信念就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实现祖国的伟大复兴。”路明非撇了她一眼,昂首挺胸目光炯炯,黑色的领子真是越看越红。
娲主目光闪烁,数次开口都没能成功施法,片刻后她叹了口气:“老实说出于政治因素我无法对你进行选定,不过这不是理由……你得换个说法来换取你想要的答案。”
“行吧,我和奥丁有仇。”路明非点点头,“我跟楚子航情同父子,楚子航想弄死他我就想弄死他。”
“楚天骄还没死吧?他知道你说这个话会不会想弄死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这里的人不泄密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路明非确信。
娲主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路明非的额头,转身,漫长的发梢拂过他的鼻尖,
同时拂过鼻尖的还有幽冷的微香,像是忍冬,又像是浸在湖水中的白檀。
“你身上有我的同类的味道,让我猜猜是谁?耶梦加德?还是那位白色的至尊?”
路明非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娃娃脸的小姑娘有一双能够看透迷雾的眼睛。
世界上除了极少数几个人之外没有谁知道夏弥的核就在路明非的身上,可她只是嗅了嗅就发现了端倪。
但想来娲主并非通过气味来确定这件事情的,毕竟所谓的味道也不过是分子的不守则运动,而夏弥留在路明非身上的气味早就已经散掉了。
她应该有某种特殊的方法能够觉察路明非身体内精神元素所散发的波动与常人不同。
但那是绝对不能被旁人知晓的隐秘,路明非不会放任任何能够威胁到虾米的东西存在。
其实若非必要他并不想与娲主产生冲突。
从与娲主的接触来看她在本土混血种当中的地位很高,甚至可能是类似昂热那样的领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条纯血龙类能够成为正统的领导者,但她手中一定掌握著庞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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