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撑死的瘦子
贾政见贾母动了真火气,赶紧跪了下去,含泪道:“母亲这话说的,折煞孩儿了。”
水溶瞧着这一幕,心下涌上一抹怪异。
贾母都七老八十,精明似的人物,居然蛮不讲理起来,真就是“使小性儿”这一块在女儿家里不分年龄。
而贾政都年近五十了,还委屈的跪在地上痛哭
正在此时,元春款款走了进来,她先前也没去隔间,在外间候着,不时遣宝琴来探消息,得知张友士离开之后,心中挂念宝玉,故而便进来瞧瞧。
只是瞧见这一幕,让元春有些诧异,丰润的脸蛋儿浮上一抹不自然之色,隐隐有些呆萌的模样,竟有些可爱。
水溶瞧了元春一眼,心下不觉好笑,给了元春一个安心的眼神,省得她这个做姐姐的担忧过甚。
想着到底是岳丈,他也不能瞧贾政窘迫的模样,便和稀泥道:“老太君,岳丈也是望子成龙,盼着宝玉早日成才。”
贾政闻言,轻轻颌首,眉眼间满是赞许此意,这话就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贾母自是明白水溶的好意,轻叹一声后,双目中蕴着泪花,说道:“便是望子成龙,也不能将人逼成这般模样。”
她哪里不知道贾政是盼着宝玉的好,其实不光贾政,贾母自个以及王夫人都希望宝玉能成才,也好撑起国公府的门面。
如若不然,她们也不会任由不管。
贾政瞧着贾母复又哭了起来,一脸的悻悻然,也不知说什么好。
水溶沉吟一声,目光落在贾政身上,劝道:“张先生的话岳丈也听见了,往后切莫刺激过度,为了宝玉的安康,宝玉进学的事情还是先缓缓吧。”
其实对于宝玉,无论贾政如何逼迫,烂泥扶不上墙还就是扶不上去,故而水溶早就对宝玉不甚关注。
左右宝玉不是品性恶劣之人,便任由他做个富家公子哥儿,省去麻烦的同时,还能落一份贾母、王夫人的好,何乐而不为。
“这”
贾政闻言,面容上露出犹豫之色,显然有些不大乐意。
贾母见此情形,当即喝道:“你也不必和我使性子赌气的,你的儿子,我也不该管你如何管教,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不如我们赶早儿离了你,大家干净!”
说着,贾一脸悲戚的道:“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
这话一出,顿时让贾政吓的面色苍白,忙说道:“孩儿听母亲的。”
贾母见贾政软了下来,“哼”了一声,旋即便不在理会,拉着床榻上的宝玉温和道:“宝玉啊,你听见了,以后你父亲也不会逼你进学了。”
这时,原本毫无反应的宝玉忽地满床闹起来,大喊道:“不进学,不进学”
见宝玉来了精神,贾母等人顿时眸光一亮,忙安抚起来.
第360章 鸳鸯:现下都捏她的
薛家,后院回廊上。
此刻袭人扑在鸳鸯怀中,扬着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俏脸,长长的眼睫颤动,迷朦的眉眼带着几许哀怨,梗咽道:“鸳鸯姐姐,我是不是要被二太太撵走啊!”
先前屋里王夫人让她不用在宝玉身边服侍,不就是要把她从宝玉屋里撵出来。
对于她们这种主子的贴身丫鬟而言,被撵出屋子,与撵出府去无异。
鸳鸯神色一怔,妍丽的脸蛋儿上浮上一抹不自然,素手轻抚丽人的螓首,轻叹道:“许是二太太一时气急的话,你也不要多想了去。”
其实,王夫人不管是不是一时气急,但当众甩下话来,那也只能认了,如若不然,王夫人这个主子还有什么威信所言。
然而这打击人的话,鸳鸯怎么好说出口去。
“姐姐,你也不用哄我,我知道自个犯了大错。”
袭人瞧见鸳鸯面上的异色,不禁苦笑一声。
先前瞧见宝玉犯了“癔症”便心急如麻,并未注意当下的场合,经过王夫人那一遭,她也明白自己的错犯在何处。
当众大喊宝玉“魔怔”了,这不是宣扬国公府二房嫡子贾宝玉“有”疾,传了出去,往大来说是让“外人”看了国公府的笑话,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往小了说是宝玉的脸面,影响的事宝玉的前程。
真要计较起来,罪过可不小,不说撵了出去,便是严重些也不为过。
也怪道王夫人如此生气。
自己只是一个丫鬟,王夫人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而自打脸面。
说到底,无非就是不在意罢了。
念及此处,袭人不觉悲从心来,泪珠儿止不住的淌了出来,将鸳鸯的衣襟浸湿了一大片。
她从小照料宝玉长大,对宝玉的一切都无微不至,这种生活几近刻在骨子里,陡然间出了这么一遭事儿,自个要被撵了出去,对袭人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鸳鸯轻抚着袭人剧烈耸动的玉肩,眉眼间带着几许怜惜之色。
袭人性情朴素和气,处事稳重,府里众人是人前人后的夸奖她,宝玉身边的丫鬟都对其服气,是出了名的贤人。
这般好的丫头,只是因为犯了一次关心则乱的错处便弃之如履,实在是可惜。
只是鸳鸯也不过是一介奴仆,又有什么能置喙的,若是哪一天自个犯了错,不也是与袭人一般无二。
好在现下自个还是有退路的,王爷那儿可是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哩。
想起王爷,鸳鸯眸中闪过一抹黯然。
其实丽人未必没有与王爷相处的想法,只是身份使然,她一介奴婢凑也凑不上去,即便是凑了上去,又能说些什么?
这时,袭人缓了几分,抽泣一声后,抬眸看向鸳鸯,俏丽的脸蛋儿带着破碎之感,问道:“鸳鸯姐姐,我该怎么办才好?”
诚然,袭人是竭尽心力的服侍宝玉,然而人无完人,袭人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亦或者是奴仆的上进心,作为丫鬟,目标自然也就是姨娘。
长年累月的服侍下,不仅仅是府里的人默认袭人是未来的姨娘,便是她自己也这般认为。
然而眼下被王夫人撵了,自然也就成了一场空梦,让袭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前途一片黑暗,不知归处。
鸳鸯眉眼闪烁,沉吟一声后,声音中透着几许不忍,轻声道:“等二爷好转过来,再去请二爷央求一番二太太吧!”
府里人都知道袭人深得宝玉的信任和依恋,有事无事都喜欢和袭人说心里话,宛若知心姐姐一般,更是常说袭人是“另一个我“。
这般情谊,宝玉定然是不舍也离不开,以王夫人对于宝玉的宠爱,只要宝玉坚持,王夫人十有八九是会捏着鼻子认下来。
袭人闻言,心中苦涩更甚,红着眼,悲怆道:“鸳鸯姐姐,你也别尽说好话,二爷他.左右兄长有意赎我回去嫁人”
正是因为自小侍奉宝玉,故而袭人对于宝玉的性情十分了解,诚然宝玉有这心思,但只要王夫人稍稍摆些脸色,宝玉便软了下来,如何能把她留下来。
鸳鸯闻言,心中愈发的不是滋味。
赎身回家嫁人,看似取得了自由身,实际上还不是换了一种方式做伺候人的活计。
且以袭人的身份,嫁的人也大致都是一些杂役出身,其容貌、气度,如何能与主子相比。
丫鬟虽是奴婢的身份,但在国公府里做丫鬟,尤其还是袭人这等主子的贴身丫鬟,这待遇比一般的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要矜贵。
赎身之后,那这份待遇也没有了,大抵过的就是吃糠咽菜、为生计奔波的日子,稍稍好些就与那些在国公府里什么“柳嫂子”一般,做的都是粗使的活计。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生活质量的改变,就是第一道难关。
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年代,做大户人家的丫鬟无疑是有前途的活计,能做上姨娘,更是改变阶层,光宗耀祖的事。
正是因此,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死都不想出府。
只是鸳鸯心里也明白,袭人这是无奈之举,或者说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正此时,廊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悲戚的气氛。
鸳鸯抬眸望去,只见那一道欣立的声音缓步而来,不由的眼眸一脸,芳心见着欢喜,盈盈一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袭人也缓了过来,忙提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起身福了一礼。
来人正是水溶,他正想着去里间瞧瞧宝钗,黛玉几人,不曾想居然瞧见两女相依的一幕,顿时让人有些咂舌莫不是.。
水溶凝眸看着梨花带雨的袭人,一双柳眉细眼都哭肿了去,以及鸳鸯身前那一片的沾湿,面容上带着几许不同一般的异色,问道:“这是.怎么了?”
对于袭人被王夫人驱赶的事情,水溶先前不在屋内,故而也并不知晓。
袭人见王爷询问起来,素手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垂着螓首不敢言语,这若是多说一两句,不就有编排主子的嫌隙。
做奴婢的,便是有了委屈,那也不能抱怨。
鸳鸯见水溶询问起来,迟疑了下,轻声回道:“王爷,袭人犯了错,二太太要把她从二爷的屋子里撵出去,袭人这丫头正伤心着哩。”
“哦”
水溶闻言,心下诧异,便宜岳母要把袭人从宝玉屋子里撵出去,还有这档子事儿?
袭人是出了名的“温和贤淑”,照料宝玉是周到体贴,无私的包容,对待宝玉这个长不大的孩子跟做“妈”似的。
且不说宝玉离不开袭人,做为母亲的王夫人见儿子身边有如此细心周到的人,会将人撵出去?这是犯了多大的错?
“初试云雨情”,狐媚惑主?
这也不对,毕竟袭人本就是宝玉的屋里人,基本都认定其半个姨娘的身份,若是出了这事,怕是王夫人要拍手叫绝。
记得自个守孝期满的时候,那璎珞可不就是北静太妃吩咐勾他的,还有那可卿,教学资料都备的齐齐的,就怕伺候不好来。
鸳鸯见水溶疑惑不解,美眸微微闪动,好生斟酌一番,旋即将袭人关心则乱的事情简单言明一遍。
水溶听后蹙了蹙眉,瞧着袭人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顿觉无语。
说到底不就是宝玉自身的问题,怪不得旁人,想来是自家便宜岳母迁怒于人,这袭人算是背了黑锅了。
“鸳鸯,你倒是愈发大胆了,在本王面前耍起小心思了。”水溶抬眸看了一眼挺立的鸳鸯,意有所指的说道。
其实水溶没有过问,鸳鸯便可以不用细说,毕竟事关主子的事情,容不得她们随意碎嘴,这不符合鸳鸯细心的人设。
既然鸳鸯明知此点还要言明,想来是另有目的。
袭人见王爷“质问”起来,心下当即一震,谁不知道眼前这位王爷身份尊贵,哪里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能得罪的起,忙跪在地上道:“王爷,鸳鸯姐姐并无冒犯王爷之意。”
说着,还偷偷地扯了扯鸳鸯的裙摆。
鸳鸯顺势也跪了下来,柳叶细眉下的双眸透着被拆穿心思的窘迫,两边腮上微微发红,垂眸道:“王爷当前,奴婢也不敢说谎,袭人这丫头素来办事周到,这会儿也是一时犯急出了岔子,若是撵了出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理来说,鸳鸯作为丫鬟是没资格给袭人求情,只是她也明白水溶是个宽善的人,十有八九不会计较此事。
能允她承诺的王爷,岂会是小肚鸡肠之人。
既是正巧碰上,索性求情试试,总不能看着好姊妹真的被撵出府去了。
水溶闻言了然,倒也并未诧异鸳鸯为袭人求情的举动,且不说这袭人原是在贾母身边,算起来与鸳鸯之间还是“老同事”,光凭鸳鸯善良的品性,也不足为奇。
话又说回来,鸳鸯的确是个会说话的人,若是此时还遮遮掩掩的,倒是让水溶高看了她,落落大方的反倒是显真性情。
啧啧啧.还真就是姊妹情深啊,倒是让水溶愈发欣赏起鸳鸯来。
沉吟一声,水溶开口道:“既是岳母的意思,本王也不好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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