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北静王 第28章

作者:撑死的瘦子

  元春见永康帝与北静郡王相谈,知晓不可久待,于是福了一礼,清声道:“陛下,臣要回禀皇祖妃,先行告退了。”

  说罢,在永康帝的默许下,捏着手中得而复失的绣帕,莲步离开。

  此时水溶出声询问道:“皇兄,可是来给皇祖妃请安的?”

  他与元春清清白白,没必要过于纠结,所谓清者自清,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像话,更何况廊道边有侍卫以及过往的宫女,稍稍打听就知道是何情形,不需硬着头皮解释。

  果不其然,眼见水溶坦荡,永康帝面色好转许多,其实细想一番,若是水溶与元春之间若真有什么,也不至于在廊道上。

  对于水溶与宫女有什么,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贾元春出身荣国公府,故而永康帝才会多想,若是换做旁人,说不得永康帝还会揶揄几句。

  轻点颔首,永康帝开口道:“有段日子没给皇祖母请安了,小十六与朕一起去吧。”

  插曲过去了,现在该是“正事”,永康帝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水溶闻言露出一抹苦笑,无奈道:“臣弟刚从皇祖妃那儿出来,怕是皇祖妃心里正气着呢,既然皇兄要去,那就请皇兄顺带帮着臣说几句好话。”

  此时别说是去请安,水溶怕是连殿门都进不去,反正永康帝要去请安,那就让永康帝去缓和一二,让大家的面上不至于那么难看。

  永康帝闻言蹙了蹙眉,询问道:“你怎么气着皇祖母了?”

  眼下这等情形,估摸着是水溶拒了与甄家的联姻之事,看来他来晚了些,不过永康帝还是明知故问起来,毕竟他可是偶然来此。

  水溶对此也没有多想,将拒绝与甄家联姻的事情一一告知。

  永康帝闻言眉头微蹙,看向水溶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好家伙,竟然拿着赐婚的事情堵老太妃的嘴,这不是把他也拉下水去了。

  不过永康帝也没有多言,反而有些兴致的询问道:“小十六,甄家也不错,你怎么就瞧不上,还为此驳了皇祖母的情面。”

  实话实说,水溶此举过于鲁莽了,永康帝甚为不解。

  水溶闻言沉默不语,这话让他怎么说?难道说他知道甄家德行有亏,最后会落得个抄家的下场,故而不想沾这个岳家?

  沉吟一声,水溶悠然道:“臣弟也不知为何,就是没有眼缘。”

  眼缘这个词,很好的就将一切解释清楚,就算心中疑惑,也挑不出理来。

  永康帝闻言倒也没说什么,沉吟一声,开口道:“也罢,朕既然答应赐婚,等明年秀女进宫,朕任你挑选,总能寻到有眼缘之人。”

  后宫选秀,足有数千人之多,通过层层筛选,从中挑出数百名佼佼者,这般规模,不信挑不出所谓的眼缘之人。

  水溶闻言眉飞色舞起来,天下佳丽任其挑选,这等好事岂能不乐?

  于是水溶拱手谢道:“那臣弟就谢过皇兄了,到时臣弟挑了,皇兄可别心疼。”

  挑给皇帝准备的秀女,不知怎的,水溶心中有些澎湃起来。

  永康帝闻言不由一乐,大手一挥,豪气道:“朕金口玉言,岂能作假,朕做主,再让伱挑几个随身侍奉。”

  几个秀女而已,这对于天子而言算不得什么。

  水溶闻言不由咂舌,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当真是.喜欢。

  永康帝瞧水溶这没出息的模样,他都不好戳破,于是也不多言,相邀道:“小十六,既然来了,陪朕去御园走走。”

  水溶闻言神情一愣,永康帝不是要去给老太妃请安吗,邀他去御园作甚?

  永康帝见状心中了然,白了水溶一眼,没好气的骂道:“你拿赐婚的事情惹了皇祖母,朕这时过去不是没事找事,说不得还得落个埋怨。”

  水溶闻言面色略显尴尬,别以为天子就能为所欲为,老太妃毕竟她是祖母辈,便是天子也只能敬着,与其如此,还不如躲着为好。

  说到底,水溶得背这个锅。

第48章 鹡鸰香念珠

  皇家御园,奇异草、亭台楼阁、嶙峋山石应有尽有。

  挺拔的树上传出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端是热闹,其山石之间,溪水哗啦啦的流动,有仙鹤在松树下挺胸昂首,引颈高鸣,整个场景如梦如幻,宛若仙境,

  水溶与永康帝漫步在石子画的小道上,观赏着御园的美景。

  片刻后,永康帝笑着说道:“说起来你也有几年光景没来御园了,可觉得有什么不同。”

  水溶可是在皇宫长大,自然见识过御园,只是从过继以后,就未曾进过宫。

  此时听得永康帝的询问,水溶环顾四周,回道:“要说不同的话,御园里倒是添了许多生机,便是那仙鹤也显的精神许多,看来内务府那边打理的不错。”

  皇家御园,这是属于内务府管辖范围,由其所属奉宸院打理。

  永康帝闻言目光看向正在剔翎的仙鹤,似乎想起了什么,笑言道:“朕记得你小时候甚是顽劣,还想骑仙鹤,冒冒失失的,险些把仙鹤弄死,要不是二哥护着,少不得被父皇训斥一番。”

  “二哥.”,水溶听后眉头挑起,心下也是紧张起来,需知他们的“二哥”可是义忠亲王。

  说起这位义忠亲王,水溶觉得颇为可惜,义忠亲王原是嫡子,其自幼聪慧好学,不仅精通诸子百家经典、历代诗词,而且弓马娴熟,堪称文武兼备。

  皇位归属无外乎立长立贤,义忠亲王两者皆占,乃是皇位首选,只是最终坏了事,为太上皇所厌弃,最后郁郁而终,乘鹤西去。

  虽说水溶当时年幼,对其中内情知晓的并不多,但也不是一无所知,义忠亲王坏的事之所以如此忌讳,皆因其所犯之事乃是造反。

  儿子造老子的反,这等事情哪个坏了脑壳的人会主动提及,这不是触太上皇的霉头。

  然而义忠亲王作为皇位首选,只要不出意外,登临大宝十拿九稳,为何会选择造反?

  结合当时的形势分析下来,水溶觉得其中猫腻甚深,估摸着还是夺嫡之争,即便义忠亲王如日中天,可没登上大宝,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把义忠亲王拉下马来,那大家又都是同一起跑线了。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不知详情的水溶都猜测其中有猫腻,太上皇焉能不心生疑惑?估摸着义忠亲王呼声太高,受到太上皇的忌惮,太上皇便借坡下驴,顺势将义忠亲王处置了。

  若不是如此,那一切发生的怎么会如此突然,炙手可热的义忠亲王瞬间就被打上造反的名头,搁谁也迷惑。

  这就是皇家,在至尊宝座的诱惑下,所谓的亲情就显的可笑了。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水溶的猜测,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上皇在位时期实在是太久了,作为皇位首选的义忠亲王熬不住了,在权力的诱惑下兵行险招。

  事已成定局,再多想也无益,谁又会在乎真相。

  此时水溶心中谨慎,别看永康帝似乎是在拉家常回忆往事,可谁知道提及义忠亲王到底是意欲何为。

  念及此处,水溶同样叙家常道:“皇兄,都是年幼的事情了,臣弟都要忘了。”

  那时候是穿开裆裤的年岁,可不就是年幼。

  永康帝笑着摇了摇头,转而轻叹道:“哎,说起来,当初咱们兄弟间也是其乐融融,可现在,三哥被夺爵,五弟和九弟被圈禁在宗人府.”

  水溶听着永康帝一一将他那些哥哥的下场如数家珍,心里愈发沉重下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是太上皇在位期间处置的,可也有在永康帝登基后,其心不服,私下里发牢骚而被削爵圈禁。

  此时提及这些事,是缅怀过去,还是隐晦的敲打?怕是敲打为多吧!

  不过水溶已经是非常本份了,不光是不理朝堂之事,而且还做起了下流买卖,还要他如何?从永康帝以往的态度来看不也是挺满意他的本份,怎么今儿个忽然敲打他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变数似乎就是今日与贾元春戏剧性的碰面,毕竟贾元春出身荣国公府,事关京营。

  需知北静王府虽然在军中有不小的影响力,但京营关乎京城安全,故而北静王府并未与京营有所联系,此时忽然与荣国公府的女儿接触,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尤其是身为孤家寡人的天子,其生性本就多疑。

  越是身居高位,其一言一行都会受到猜疑,这也是水溶不愿选择与勋贵结亲的缘由,所谓如履薄冰,莫不如是。

  想明白的水溶当即也不多言,他本来就没想着和贾家有什么联系,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顺着永康帝叙家常的话,叹气道:“自古以来权力迷人心,三哥他们糊涂啊!”

  永康帝闻言回身看着水溶,目光透着审视,仿佛要直入人心,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半晌之后,永康帝惆怅道:“你说的对啊,权力迷人心,让兄弟阋墙,如今朕身边也就只有八弟与小十六伱了,希望咱们兄弟其心,帮朕一同治理好大乾江山。”

  水溶闻言心中一顿,敲打加拉拢,这不就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啧啧啧.这永康帝,还真是捉摸不透,好在水溶此时已经过继,如若不然,按照永康帝表现出来的猜疑心,怕是他的日子不好过,说不得会步他几位便宜哥哥的后尘了。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太上皇将水溶过继看似是降了水溶的地位,实则是极大的降低了永康帝的猜疑心,从忌惮演变成拉拢,实在是高明。

  思索片刻,水溶恭敬道:“八哥能力卓绝,足以帮衬皇兄,臣弟学疏才浅,就不给皇兄添乱了,不过若是有需要臣弟的,皇兄尽管言语,臣弟定当竭尽全力。”

  敲打的话,水溶明白,但是拉拢的话还是算了,他可不想与虎为伴,还是老实做自己的闲散王爷去,只是水溶也没有把话说死,还是留有余地,这样对大家都好。

  永康帝闻言目光打量着水溶,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敲打是敲打到了,可是拉拢却失败了,不过永康帝也不打算细究。

  毕竟那些兄弟仅剩不多,早年便已有传言,说他寡恩刻薄,若是连过继了的小十六都不放过,岂不是凉了人心,到时士子们岂会用命。

  故而永康帝是真不想水溶被权力迷了心智,以至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对于水溶,永康帝是提前敲打一番,仅此而已。

  目前看来,水溶很是安分守己,是他多想了。

  瞧见前方的小亭,永康帝笑着邀道:“不谈这些了,前面有个亭子,去那里歇歇。”

  水溶闻言轻轻颌首,随着永康帝朝亭子走去。

  进入亭子,两人分宾而坐,宫女们便适当的奉上茶水果品。

  落座在石凳之上,永康帝端起香茗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旋即看向水溶,夸赞道:“你主动缴纳户部欠银的事朕听八弟说了,明事理,朕心甚慰。”

  水溶端着香茗的手顿了下来,也不急着润嗓子,语气略显委屈道:“皇兄,说起这事,臣弟就心里不得劲,原本臣弟是想着销了账一了百了,谁知堂兄还要折腾人。”

  别以为永康帝只是单纯的夸赞,其一言一行都是有深意的,以水溶估计,应当是想着提点水溶帮衬,故而水溶先把话堵死来。

  我都委屈的和忠顺王达成协议了,你总不好再要求什么了吧!

  永康帝自是听明白了水溶之意,轻笑一声,骂道:“八弟竭心国事,让你帮衬一二,你还推三阻四的,真是备懒的不像话。”

  小十六这家伙,还真是滑溜,确是奸商无疑。

  水溶闻言心中嗤之以鼻,从别人口袋掏银子,这是简单的帮衬一二?也就是因为这是欠银,要不然水溶才懒得理会。

  不过既然说出此事,水溶心中倒是有些想法,思索片刻,拱手道:“皇兄,按理来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大臣们从国库借了银子,理当全数归还,只是怕即便有心缴纳,那也无力偿还。”

  永康帝闻言蹙了蹙眉,小十六这是何意?劝他不要催缴国库?

  不过永康帝并未发怒,他知晓水溶素来不爱理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此时提及应当是话外有话,若不是如此,水溶犯不着主动缴纳户部欠银。

  沉吟片刻,永康帝询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水溶见永康帝并未发怒,也不顾忌了,直言道:“皇兄,据臣所知,如今欠着国库银子的大抵都是京中的王公贵邸,他们一个个都过惯了奢靡的生活,府邸早就成了一副空架子,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向国库借银子,旁的不说,就说臣弟的王府,如今都是入不敷出,要不是臣弟生意尚可,怕是这帐都还不起。”

  以北静王府这等家底雄厚的都是入不敷出,其他的王公贵邸怕是更难以为继,俨然开始走下坡路了,这时候催他们缴纳欠银,心中抵触更甚,促使他们抱团取暖。

  永康帝闻言眉头轻挑,鬼个生意,不就是开青楼吗。

  不过此时重点不在于此,听着水溶哭穷的话语,永康帝神色难看道:“朝廷对他们并未亏待,何至于此,朕看他们就是纵欲过度,丝毫不知节俭,活该如此。”

  对于京中的王公贵胄,除却俸禄以外,每年都会有赏银,已然是极为优渥了,可即便如此,各府邸仍是入不敷出,可见是销过重,怪不得旁人。

  水溶闻言沉默不语,毕竟永康帝所言不错,若不是不知节俭,岂能入不敷出,只是这话顺带把水溶的北静王府也骂了进去,心里滋味莫名呢!

  沉吟片刻,水溶悠悠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好日子,谁愿意节俭,做差了,旁人就得说府邸落寞,被人闲话了去,只能硬挺着了。”

  这句话水溶没有说错,过惯了好日子的确难以节俭,更何况一旦节俭,旁人还不得说闲话,到时候生活没了,名声又没了,所以即便入不敷出,仍旧会硬挺着,即便是借银子也要维持。

  古人重体面,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