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合雪丶
“你不出剑，我就不会对你出剑。”江离很认真的说道。
可君温宁却摇头，“今天，你我之中，只能活一个人。”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吗？”
君温宁摇头，她看向面前的江离，好像长舒了一口气，“一炷香的时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架势好像在让他交代遗言。
江离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知道你的身世吗？”
“我知道。”君温宁漆黑的发丝随风飘动，“我的娘亲曾是那一年君家的二小姐，她爱上了我爹爹，在得知我爹爹的计划以后，心甘情愿以身躯为熔炉，注入神血，便有了我的诞生。”
“即便如此，你也要为他卖命吗？”
“我是君温宁。”君温宁将发带解下，“是爹爹养我长大，供我吃穿用度，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何一件工具……有什么分别？”
“就算是工具又如何？”君温宁的声音仍旧很平静，“如果她没有回来就好了，如果她没有回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江离握紧了手中的剑。
事已至此，再无任何回旋余地，君温宁却忽然开口，“你知道始祖秘境为什么是始祖秘境吗？”
江离当然不知道，好在君温宁很快便为他解释道。
“因为这里是埋葬神骨之地。”
君温宁的身躯忽然从草地上升腾而起，来到了苍穹之上，江离自然紧随而去，两人来到了这秘境的高空，君温宁接着说，“始祖秘境里埋葬神骨，传承秘境里埋葬神血，君渊以为我是由当初传承秘境里被窃取的神血制造而成，但他只猜对了一半。”
“始祖秘境并不是只有他能够开启，二十年前君羡来到过这里一回，取走了神骨里的神髓，因此才有了我。”
江离面前的君温宁，此刻她瓷白的肌肤开始渐渐泛起淡金的颜色，而此刻地下的所有灵兽都在一瞬间匍匐在地，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威压，它们的身躯很快萎缩，干涸，一滴滴金色的神血涌上天空，仿佛天地之间下了一场金色的逆雨。
江离第一次出剑，可却被君温宁身上的灵气护罩所阻隔，即便他命中的是君温宁的罩门，但却仍旧毫无意义，那些金色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了她的身躯，她的洁白肌肤此刻已经尽数化作金色，漆黑的眼白也被金色所晕染，就连她身边的灵气，也宛若金色的浓重雾气。
让人感到不安的威压也在此刻降临，江离抬头，从他的神魂感知里，能隐约感受到……此刻的君温宁仿佛变成了这整个始祖秘境的中心，亦或说是……神灵。
在感知到君温宁此刻修为气息的那一瞬间，江离的表情僵滞了一瞬。
比直接获得答案更可怕的是未知，他已经完全感知不出君温宁的修为了，肩膀上的大白在此刻轻声低语，“神魄七重。”
“时间要到了……”君温宁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她的身躯消失，留在江离耳边的最后一句话是，“江离……让我再看看你的剑势吧。”
下一瞬，君温宁的身躯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手中以金色灵气化作的灵剑刺出，这一剑将会落在他的胸膛，可君温宁的身躯却忽然僵滞了一瞬间，也就是这么僵滞的一瞬间，给了江离反制的机会，他毫不犹豫的对着君温宁的命脉出剑，剑一，剑出必中。
焚雪剑此刻被催化到了极致，作为当世两大名剑之一，焚雪剑此刻没让江离失望，它斩开了君温宁命脉上的防御，将这一剑结实的斩落在她的身上，近乎要将她的身躯斩成两段。
可在君温宁的伤口处，金色的血液宛若触手一般，将她的身躯再一次黏合起来，江离不经意间看向她的眼眸，分明刚才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金色的，但此刻她的眸子却化作了妖冶的蓝。
好眼熟的蓝色。
江离的记忆里在一瞬间有无数画面闪过，可此刻并没有机会给他分心，大白在一瞬间便发现了端倪，开口道，“这是域外邪魔的力量！”
“什么？”
“域外邪魔！君羡获得了域外邪魔的东西！他与域外邪魔合作了！”大白的声音有些惶恐，江离没有那么多时间回复她了，他在这一刻发动了君温宁身上的解连环，她的神体真的在此刻僵滞了一瞬间，也就是这么一瞬，江离的神魂开始燃烧。
尽管先前他已经尝试过了许多次撕裂灵魂的痛楚，可此刻使用剑二的代价却要比他想象的更大一些，带着虚影的焚雪剑斩落在君温宁的身上，以规则的力量开始强行吞噬她的神魂，君温宁在解连环的压制下无力挣扎，只能硬接这一剑。
一剑过后，她的嘴角流淌出一缕金色的血迹，而江离的状况比她好不了多少，他再次使用出好几道剑一，将君温宁的身躯斩碎，涅槃莲火也在此刻催动，开始焚烧她的身躯。
君温宁的身躯被笼罩在炽热的焰火里，一动未动，她眼眸里的妖冶蓝光闪烁，再下一瞬，她的身躯便消失在江离视线里，同时，江离的胸口传来刺痛。
她的剑直直的刺出，这一剑的力量将江离直接从半空击落，钉死在了地底。
而君温宁仍旧悬浮在半空，身上的火焰熄灭，她的黑裙已经被焚烧殆尽，可金色的身躯上却无一丝一毫伤痕。
第443章: 第四百四十章 选择
君温宁的身躯来到了江离身边，不再悬浮于半空。
江离胸口钉着的那把灵剑仍在，已经摧毁了他的心脏，让他的心无法跳动，可他还是从地面站了起来，握紧了焚雪剑，眸子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君温宁。
君温宁的身躯并没有半点伤痕。
剑一，剑二，此刻都已经用了出去，他的神魂此刻破损不堪，无力感在心底悄然生出，江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能看到君温宁身上的灵气流动轨迹，也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命门所在，可即便是对她出剑，也无法让她的身躯破碎，那诡异的神血修补了她的所有伤势。
剑三……还剩下剑三，也只剩下剑三。
剑三的发动很简单，在他出剑的第一刻起，时间便在此刻停滞，这一剑并非落在此刻的君温宁身上，而是追溯到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君温宁刚降生的那一刻，这一剑穿越时空，落在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身上。
那一剑未对襁褓中的婴儿造成任何伤害，二十年后，这一剑再一次落下，与留在她体内的剑势一起，君温宁的身躯僵滞，剑锋刺穿她的胸膛。
君温宁错愕的抬起头，此刻面前站着的是脸颊上沾染了神血的江离。
神血在侵蚀他的身躯，将他的面颊腐蚀出一个个坑洞，他的眸子在死死的望着她，君温宁眼眸里的蓝光好像在此刻变得黯淡了一些。
君温宁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将刺入他胸膛的那把剑拔出来。
江离的灵气与神魂力量，全都寄托在了这最后一剑之上，这是他这一世第一次使用剑三，逆转规则的剑招都会反噬剑主本身。
他已经油尽灯枯，可君温宁已经将焚雪剑给拔了出来，她轻轻抓住焚雪剑的剑柄，眼眸里的妖冶蓝光又黯淡了几分。
江离呆望着面前的君温宁，她的气势不过只是比先前减弱了几分而已，可他已经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量。
绝望是毫无意义的情绪，江离握紧灵剑，试图再出一记剑一，即便他自己都很清楚，这也是只徒劳，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而远处的白笙已经在此刻跑了过来。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声音微弱的就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凡人……是不可屠神的。”君温宁忽然再一次开口。
可她的声音好像变得温柔了些，“在这个秘境里，任何手段都没有办法杀死我……江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谢谢你……”
江离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此刻说这样的话，君温宁朝着他走了一步，焚雪剑在此刻出现在了江离的手上，而君温宁已经拎着剑越靠越近，她额头上睁开了第三只金色的眼睛，金色的眼睛注视着江离，被窥视的感觉再一次传来，江离不明白此刻他为何要睁开真视之眼，但她已经朝着自己冲刺而来。
最后一剑。
剑一与剑二被江离混合在一起，这一剑的目标是君温宁的心脏，也是他剩下的，所能从血肉与神魂中榨取的最后力量，江离听见了剑刃刺出血肉的声音，也做好了君温宁手上的灵剑落在他身上的准备。
可预料之外的疼痛却一直都没有传来。
他的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喷洒的血迹，可这一次，神血没有再腐蚀他的身躯，反倒传来淡淡温热的感觉，仿佛……很温暖。
江离缓缓低下头，焚雪剑的剑尖已经从她的后背穿出，可她手中的气之剑早就融化了，此刻……她的手正轻轻抱着他。
“我想起来了……”
“我终于……想起来了……”
君温宁在不断的喃喃自语着，仿佛又变得有些魔怔了起来，江离不明白她是想起了什么，但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君温宁，气息正在一点点减弱，而她的那只真视之眼仍旧睁着。
是真视之眼在消耗她的力量，所以……江离这一剑才能轻易的刺中她的命脉，而她的身躯也没有再像那般复原，她只是轻轻的，轻轻的抱着江离，什么都没有说。
“君温宁……”江离低下头看着她的脸颊，此刻的君温宁因为疲倦而缓缓闭上眼睛，而江离耳边，此刻却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了。
“叮，已通过拥抱复制能力：窥命之瞳。”
“叮，已攻略SSR目标人物，君温宁，一百张终极经验卷轴已到账。”
江离在一瞬间便感知到了，此刻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些什么，从君温宁胸膛涌出的神血，此刻开始朝着他的身躯里融入，因为那些神血已经无法再被君温宁操纵，就自然而然的被江离身上的神印传承给吸纳了，那些神血开始修补他的身躯，温养他的神魂，而他怀中的君温宁已经气若游丝。
她的身躯仿佛在慢慢融化，江离此刻睁开了那双属于他的窥命之瞳，他用这只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君温宁，一切的因果线忽然在此刻牵连，无数的画面涌入他的脑袋，窥命之瞳……他现在看到的，是过去。
…………………………
为何……过去属于她的记忆，大多数都是在战斗，都是剑锋交触，鲜血，杀戮，死亡……无数的画面在江离脑海中闪过，忽然某个瞬间，他想到了什么。
这些记忆的画面不该追溯到二十年前，而是……千年之前。
千年前，世间第一灵剑，焚雪……忽然脱离君家家主，来到了那个叫做江离的剑修面前。
焚雪剑曾跟随无数剑修，渐渐生出微弱灵智，对他身上的剑势气息，下意识的感到温暖眷恋，因此想要留在他的身边，但……被他拒绝，被拒绝后的焚雪剑灵感到无趣，脱离了焚雪剑，却并未消弭于天地之间，而是成为了天道规则之外的一部分。
剑灵不属于天道规则的轮回转生之道，没有新生的婴儿能够承受它的力量，因此它一直游荡在君家左右，直到二十年前，君羡使用将神血注入那个女人的身体，她襁褓中的婴儿本该是无魂之物，而它的残魂得以转生……成为了……君温宁。
从出生起的那二十年里，它却并无关于过去的记忆，那些记忆早就因为千年时光而被深深埋藏，直到前些天她来到归元域夜月宗，再次见到那个叫做江离的剑修，忽然觉得他的气息特别亲切，他的眼睛尤其好看，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好听……她总是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的身边，可却又不知道缘由。
她本以为是他身上的天生媚骨在作祟。
她既是焚雪剑剑灵，也是君温宁，君温宁自幼年起便通过真视之眼知道了她的身世，却不知道她身为剑灵的那一部分，她的身躯在幼年时便被种下域外邪魔的种子，因此无法违逆君羡的任何要求，在这次进入始祖秘境之前，君羡便已经对她身躯里的邪魔道种下令，杀死白笙，杀死一切阻拦杀死她白笙的人……她无法反抗，这就是她的宿命。
可她又通过真视之眼看见了江离杀死她的可能，江离的剑二与剑三压制了她身体里的邪魔道种，因此她得以睁开真视之眼直视江离，用尽所有的力量窥视一切的过去因果，也是终于在此刻，回忆起了曾经作为焚雪剑灵的一切，终于明白了对他的亲近感来源于何处。
所以她最后轻轻抱住了他。
关于过去的一切因果都已在江离的脑中尽数展现，他低下头，君温宁皮肤上的金色已经渐渐褪去，肌肤再一次变得瓷白，猩红的血迹在白嫩肌肤上，宛若红色泼墨一般。
“我死后……收好……我的神血，不要被君羡……获得……”
“我是……焚雪剑灵……我是……君温宁……”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谢谢你……江离……”
“如果千年前……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选我吗？”
江离呆呆的看着她，近乎是用尽全部声音回答，“我会，我会选你……”
君温宁缓缓闭上眼，满是血迹的嘴唇却缓缓勾起。
或许死亡对她而言不止是终点，亦是一种解脱。
君温宁的身躯开始渐渐变得透明，江离试图将她紧紧抱住，可却无能为力，她的身躯已经融化，最终化作一滴金色的液体，那是神髓与神血，江离呆呆望着那滴血，仿佛刚才他所抱住的君温宁就只是一个幻觉。
江离呆呆望着面前的这滴血，但他还未来得及言语，那滴血忽然被他肩膀上的大白跳起来，一口吞了下去。
“你……”
“这滴血在我的肚子里最安全，她的残魂也在这滴血里呢，再不快点就要被天道察觉了，此刻她的残魂已不再是焚雪剑灵，就这么留在外界……会被抹杀的。”大白舔了舔嘴唇，看向江离，“既然你已经有了窥命之瞳，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
江离缓缓的给她讲述了关于君温宁的故事。
一个被人嫌弃的剑灵，转生后被操纵命运的少女，终于被杀死，挣脱身上的枷锁，毁掉了君羡这么多年的谋划，虽然仍旧走向了命运原定的轨迹，可却也完成了她的愿望。
大白晃了晃尾巴。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你面前，江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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