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孝子 第62章

　　贾琏瞧着暗暗着急，可这种场合如何能说得那扫兴的话，岂不是坏了两府爷们的体面。

　　雨村起身提杯，又是谦逊模样，道：“是该雨村先敬大爷与各位爷才对。”

　　薛蟠暗瞧了一眼，心里冒出‘虚伪’两个字做评价，然后便当没看见般寻着旁边琏二爷喝酒。

　　贾琏亦是叹息，计算着等酒会散去后好生拉着蓉哥儿念叨。

　　贾雨村确实是个能耐人，片刻功夫便捧上了贾蓉。一会是称贾蓉是“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一会称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一会又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莫说最好文才的贾政眼里冒花连连道好，便是贾琏也不禁叹气这贾雨村确实有些能耐。

　　贾蓉听着是哭笑不得，暗道天底下竟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

　　凝曦轩中，有了贾雨村这么个能耐人活跃，房中的气氛高举不下。推杯换盏间，贾政、贾赦二人已经红了脸，便是原先神情冷漠的贾赦也被贾雨村一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之类的话语哄得眉开眼笑。

　　待到晌午酒后，贾赦、贾政二人已离席，贾雨村也大酣时。

　　贾蓉完全一脸喝醉模样，紧紧携着雨村的胳膊，道：“大兄才华横溢，小弟实在……实在佩服。趁着今儿好日子，若大兄不弃，蓉愿意大兄拜为结义兄弟。”

　　棒槌！

　　这个棒槌。

　　贾琏瞧着心急，忙拉住蓉哥儿，笑道：“你喝醉了，快回去歇息罢。”

　　贾蓉摇头，从贾琏怀里挣脱，缠着那醉醺醺的贾雨村，道：“大兄若为我这个义弟，大兄便喝了这杯。若是不认……咱……咱……”

　　贾雨村双眼朦胧着，浑一副醉眼神态，接过酒钟一言而尽。怀着醉意笑道：“大爷有意，为兄如何推辞。”

　　“大兄！小弟给大兄行礼。”贾蓉哈哈大笑两声，说着便要行礼。

　　贾雨村哪里敢受，一面避一面扶，忙道：“喝了这酒便算结义了，心意既道，不需俗礼。”

　　“好好好！”贾蓉连乐几声，不一会便坐椅子上酒醉上头不省人事。

　　贾琏见此，无奈叹了几声，招呼贾蔷、贾芸等人在旁守着，他去送心满意足的贾雨村离去。

　　哪想贾蓉只等贾雨村一走，便又醒了过来，喃喃道：“哎哟，咱今儿真喝醉了。蔷哥儿好生招呼蟠叔、琏叔等叔伯兄弟们在此玩乐，我该回去躺一躺。”

　　贾琏再回时，早已不见了贾蓉身影。

　　贾蓉此时哪里有半分醉意，独自穿过白柳横坡，走在小桥之上。望前边是曲径通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心情说不出的激畅。

　　“几日时间，就已升级了两个宝箱。妙啊！虽然贾雨村的宝箱现在才五级，但以后的潜力大啊。”

　　“要多有几个贾雨村这样的人就好了！”

　　“贾雨村现在也一定很开心吧！”

　　他暗乐一声，计算明儿在去城外送一送贾雨村离京，让雨村更开心一点。

　　想到这里，接连呼出几口酒气。转眼间好似方才根本没喝过酒一样，实在奇怪的很。

　　“难不成这也是《阴阳参同契》的妙用？”

　　“一本《房中玄机中萃》练剑粹剑，一本《阴阳参同契》以剑锻体，真是相辅相成，妙用无限。”

　　贾蓉抖了抖身上衣袍，过了小桥流水，走过曲径通幽，至一临水长坪绿地边。只见大坪草花间，几个姑娘正各自牵着风筝在坪山奔跑。

　　有姑娘见了他来，顿时眉目颦颦，笑语清脆道：“蓉哥儿快来帮我。”

　　边上的宝玉听了，圆脸浓眉凝成一线，忙道：“颦儿妹妹，我来相帮。”

　　“什么笨手笨脚的，才不要。”

第九六章：黛玉嗤笑，尤氏忧

　　贾蓉站在水边垂柳旁，一阵风来，柳枝摇曳。脚踏着绿地，前面是姑娘们带着丫鬟若初夏的群花，在暄日下招展。

　　跑在最前头的是身材瘦小如弱柳扶风的黛玉，她手里牵着一个美人风筝，银铃般的笑声从淡色薄唇里溜出。黛玉苍白如病弱西施的脸上汗珠点点，有几分稚气青春的活力。

　　黛玉身后跟着的是宝玉，宝玉手中拿着一个美人却未放飞，正追着黛玉跑呢。

　　宝黛二人之后，便是探春。探春正放着一个软翅大凤凰的风筝，显然这姐儿是有技巧的，软翅大凤凰高高在上，她一双俊眉盼飞，似要与天公比高。

　　探春之侧，是宝钗、袭人、晴雯三人。宝钗手上风筝线连着一行七个大雁，威威风风，直往那软翅大凤凰追去。可怜大雁旁侧便是黛玉的美人风筝，美人与大雁随时有绞缠的架势。

　　宝钗、黛玉都互相扯着要远离，宝钗倒气定神闲不如黛玉惊慌失措。哪怕大雁风筝边上还有晴雯的红蝙蝠，袭人的大螃蟹，宝钗依旧镇定自若，不与晴雯、袭人的风筝相搅和。

　　后头，迎春放的是一个大喜字的风筝，不争不抢悬在空中，也不与谁挨近。又另有几个丫鬟也在奔跑，大坪上气氛热闹至极。

　　最有趣是大坪另一头的天香楼下，史湘云正在李纨身边，憨憨地嚼着一个鹿腿。那略有圆滚滚的小身子抱着大鹿腿啃吃的画面，实在叫人哑然失笑。天香楼上，门窗大开，一众太太奶奶正在高楼瞧着下面这欢快的一幕幕。

　　“缠上了。”林黛玉一边跑，一边回头往天上看，快要到贾蓉身边时突然哎呀一声。“蓉哥儿快快。”

　　贾蓉也不知道黛玉怎么就这般亲近自然地叫帮忙，这样倒利于完成任务了。

　　他抬眸往高处看去，黛玉的美人风筝到底还是和宝钗的大雁缠了线。

　　“姑姑快给我！”

　　话音才落，黛玉小手里的风筝线车子便塞到了他的手上。旁边追了半晌的宝玉瞧见，心里不知多少闷气。

　　天香楼上，一众太太们见了这一幕，亦感诧异。毕竟往日里，谁也没听说黛玉和蓉哥儿走得亲近。

　　王熙凤笑道：“瞧姑娘们的风筝缠一块儿，我的心都绷紧了。难怪我打小就不爱放这玩意，要是和旁边风筝缠一块了，还不知道多少气恼。”

　　楼上的太太们也都有过年少时，啐着凤姐儿道：“有什么气恼的，没瞧着的姑娘们都欢笑？”

　　众人看去，的确见到远处的黛玉正欢笑着，比往日不知多了多少活泼，仿佛像变了个人似的。

　　“蓉哥儿快拉，力道轻点，抬高胳膊。”黛玉确实像个小孩子，一面高高仰着脑袋指导贾蓉，一面手舞足蹈仿佛自己也在用力。

　　“要出来了！”贾蓉玩风筝着实不太厉害，前世并没有放过，现在也是胡乱作弄，随着黛玉的指导提着胳膊慢拉慢放，轻压轻举，绞缠在一起的风筝线还有着分开的架势。

　　林黛玉笑得更欢了。

　　许是贾蓉也被这气氛感染，像是回到了自己年少时，嘴角慢慢勾着笑容。

　　宝玉见此，觉自己帮不上忙，黛玉又不理人，只好也放手中风筝去。偏偏就如何都放不起来，旁边袭人、晴雯都想帮忙，宝玉又嫌她们不会放，自顾作弄许久。好不容易放飞，风筝才到楼高，又歪歪的栽跟头下去。

　　接连几次后，急得宝玉出了一头的汗珠子，惹得众人大笑。

　　宝玉恨得掷在地下，指着风筝道：“若不是个美人，我一顿脚，跺个稀烂！”

　　旁边晴雯、袭人有心安慰，却没想一不留神，她们两人的风筝也缠到了一起。拉扯间，晴雯手中的线崩断了，那代表福气吉祥的蝙蝠风筝飘扬飞去，慢慢落进宁国府会芳园中湖面上。

　　袭人手中的大螃蟹倒依旧在空中张牙舞爪。袭人招呼着宝玉，忙道：“二爷，快来拿我手中这个。”

　　宝玉回头看一眼黛玉正围着贾蓉拍手叫好呢，哪里还有心情，闷闷不乐往天香楼去。

　　黛玉和宝钗两人的风筝终于分开了。

　　贾蓉拉低线车子，也稍有一种成就感，笑道：“林姑姑快拿着。”

　　林黛玉却不肯拿了，忙指着坪边临水的行廊道：“快把它缠在围栏上。”贾蓉照做，一切安稳，风筝依旧在空中飞扬。

　　紫鹃、雪雁两个丫鬟也围了上来伺候黛玉。紫鹃已经十五岁，比黛玉长了有四五岁，是贾母特意送黛玉身边伺候的。雪雁年岁略小，如今也有十三岁。

　　这会却看不出她们年幼来，贾蓉只道是丫鬟们比相对早熟些。

　　他正感慨着，大坪上又起了热闹，角落里默不作声的迎春手中大喜风筝突然也断了线，直往天香楼里载去。一众姑娘们伴着丫鬟大叫起来，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那‘喜’字落在何处，却不想风筝竟是要进楼。

　　王熙凤喜笑道：“这喜气竟往咱们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风筝真往人去。楼上的丰儿却是手疾眼快，生怕风筝伤了人，伸手把窗边飘摇的喜字扯进楼里。

　　秦可卿道：“快给二姑姑送去。”不久，陆陆续续，又有个风筝断线。

　　贾蓉却像个孩子般，陪着林黛玉又拉起一个天官风筝来，以至于黛玉的嬉笑声一直没停过。楼上的太太们也渐渐不再关注，都听戏去了，秦可卿也回头陪客听戏。

　　尤氏亦是如此。

　　倒是王熙凤在窗边多呆了会，心里不知多少感慨。见到贾蓉始终没往薛宝钗那里去，凤姐儿才稍稍安心，瞧了一会也陪太太们去。

　　如此，窗边便只剩宝玉一人，小小的圆脸慢慢撅起嘴来。

　　楼下，天官美人齐飞，软翅大凤凰却最稳当。随后断线没想是薛宝钗手中的大雁，飘飘摇摇飞过了天香楼，不知坠去了哪里。放风筝的活动已到尾声，雪雁的身上摸出一把西洋小银剪子。

　　“放了罢！”

　　放风筝，放风筝，不止是让风筝起飞，更要放飞。

　　贾蓉垂目瞧了眼，见黛玉望着那艰难求生的美人风筝有些不舍，笑道：“姑姑剪了罢。放风筝图的是这一乐，所以又说放晦气。姑姑明儿若还想放，我叫媳妇陪姑姑一起，到时多放几个。”

　　林黛玉嗤笑道：“原来你也爱偷懒耍滑只晓得使唤人，自个不来，便喊秦氏来。”

　　贾蓉牵着手中的天官风筝，笑道：“姑姑过来，我自然在旁陪着。那日听了姑姑喜欢放风筝，今儿才特意叫人准备的呢。姑姑什么时候有兴致了，随时都能过来。”

　　林黛玉嘴角忍着笑儿，故意哼道：“没趣。”

　　说着，从雪雁手里拿个小银剪子，齐线车子根下寸丝不留，“咯登”一声铰断。伴着紫鹃“这一去把病根儿可都带了去了”的笑语，风筝飘飘飖飖，只管往后退了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儿，再展眼便不见了。

　　黛玉又把剪子递向贾蓉，幽幽道：“可惜不知落在哪里去了。若落在有人烟处，被别人得了还好，若落在荒郊野外，无人烟处，它也孤独寂寞。蓉哥儿手里的也剪了，叫它们两个作伴儿罢！”

　　贾蓉继续拉低线车子，蹲下身，也让黛玉剪了。

　　只瞧，那天官果真也有灵性般，如方才的美人无二，飘飘飖飖往天上去，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再看黛玉似蹙非蹙的两弯长眉下，那清澈若清泉的双眸里像是泛着深邃的光芒，似在笑，也似在祈祷。

　　黛玉望了一会，笑道：“它们倒真做了伴。”顿了顿，又道：“明儿我还来玩。”

　　小姑娘的心性总是那么奇怪。以前贾蓉和黛玉见的不多，还以为黛玉只会两项，一是生闷气自恼，二是阴阳气怼人。

　　其实，谁又没一个开心活泼的时候呢？况且只是未满十一周岁的小姑娘。

　　贾蓉只管说好。

　　他还有两个和黛玉有关的任务没完成了，刚才差点就直接发问孝不孝了。黛玉倒是觉得他不仅有趣还极贴心，反正比和宝玉相处时自在的多。

　　天香楼里，秦可卿却终于找到机会和王熙凤小议。

　　她到底还是那性子，凭是什么小事儿都要在心里想上许久，就连翡翠在府里的是什么身份都一直为难着。

　　王熙凤听了，连连感慨秦氏做事犹豫、心思过细，教道：“翡翠虽说是老太太身边送来的，既然她到了你房里，便由着你安排。不过初时维护老太太的体面，往后你想怎么做还不由着你？若是你不喜欢，直接把她指给那个亲信做媳妇都成。”

　　秦可卿点了点头。

　　王熙凤恨铁不成道：“你今儿表现不差，心里莫要有问难的。世间的事儿有什么好怕，即便做出了，也无妨。太太们还能因这一桩小事怪你不成？你怎么都是宁府大奶奶，别人的生死权都在你手里呢。”

　　秦可卿犹豫着说出了心底深处的想法，是怕贾蓉把老太太送的丫鬟给吃了。

　　王熙凤失笑道：“一个丫鬟罢了，进了房便进了房，要什么紧。哪怕是妾室姨娘，你瞧着不喜，也能随时罚她。有什么好需要担心的！”

　　秦可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