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形单影只的哈士奇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一个低年级的小子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一个方向!”柳淼淼头也不回。
其实楚子航的家跟柳淼淼的家也不在一个方向,楚子航家在城东的“孔雀邸”,柳淼淼家在城西的“加州阳光”,南辕北辙,但是柳淼淼居然要送他一程。
低年级的小子蹲在屋檐下,看著宝马车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地轰鸣,走了。他站起来,脖子歪著,脑袋耷拉著,沿著屋檐慢慢走远。楚子航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也许自己能捎他一程。可那小子一缩头,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蹿进雨幕里。跑得还真快,在楚子航未来得及喊他之前,他已经啪嗒啪嗒地跑远了。
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耳边轰然爆震。雨更大了,柳淼淼说得对,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楚子航忽然很想有个人来接他,否则他也只能和那个低年级的小子一样啪嗒啪嗒地跑在冷雨里。他摸出手机,输入短信,“雨下得很大,能来接我一下么?”默念了一遍,确定语气无误,发出。
接下来的几十秒钟里他一直在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
“好呢好呢没问题!在学校等著,我一会儿就到!”短信回复,那个人的语气总是这么快活。
楚子航把来往的短信都删掉,给“爸爸”看到不好。他拎起脚下的水桶,把整桶水泼在黑板上。水哗哗地往下流,他抄起板擦用力地擦起来。
擦到第三遍时,外面传来低沉的喇叭声。楚子航扭头,窗外雨幕里,氙灯拉出两道雪亮的光束,照得人睁不开眼。
那是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迭为山形。一辆Maybach62。
“Maybach”,中文译名“迈巴赫”,奔驰车厂的顶级车,比“爸爸”的奔驰S500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楚子航对车不太热衷,这些都是车里的那个男人对他吹嘘的。
雨刷像是台发了疯的节拍器那样左右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一层层雨水。车里的中年男人冲楚子航招手,笑得满脸开花。楚子航不明白他怎么老是笑得那么开心,好像一点烦心事都没有似的。楚子航背上“爸爸”从伦敦给他买的Hermes包,锁了教室门,检查无误,走到屋檐边,对著外面的瓢泼大雨犹豫了一瞬间。车里的男人赶紧推开车门,张开一张巨大的黑伞迎了上来,就像柳淼淼家的司机那样殷勤。楚子航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伞,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男人的马屁没有得到回应,愣了一下,扭头也钻回车里,坐在驾驶座上,把伞收好递给后座的楚子航,“插车门上,那里有个洞专门插雨伞。”
“知道,你说过的。”楚子航随手把伞插好,扭头看著窗外,“走吧。”
“衣服湿了吧?我给你把座位后排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得要死!”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用不著,回家换衣服。”
“哦哦。”男人清了清嗓子,对中控台说“启动!”
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厉的蓝光,凶猛如野兽的5.5升V12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车里感觉不到丝毫震动,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隔绝在外。
“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男人得意洋洋。
“不关心。”楚子航面无表情。
男人的热脸又贴了冷屁股,倒也不沮丧,麻利地换挡加油。迈巴赫轰然提速,在操场上甩出巨大的弧线,利刃般劈开雨幕,直驶出仕兰中学的大门。门卫在岗亭里挺胸腆肚站得笔直,表示出对这辆超豪华车和它象征的财富的尊敬。
楚子航不明白这些到底有什么可尊敬的,在这样的雨天里,你所要的不过是一辆来接你的车和一个记得来接你的人,迈巴赫、奔驰S500或者QQ都不重要。
“这么大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无接触洗车,一次八十块,洗了就扔水里了。”
“你们学校那个门卫开始不让我把车给开进来,我说我来接我儿子放学的,这么大雨淋一下就湿你不让我进去怎么办?费不知道多少唾沫。最后我给他说老子这车办下来九百万,市政府进去都没人拦,你个仕兰中学还那么大规矩?他一下子就软了,哈哈。”
男人一边潇洒地拨弄他的方向盘一边唠唠叨叨。
楚子航从上车起就没搭理过他一句。他打开了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比男人的声音让他觉得心里清净。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报和路况信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的消息,今年0407号台风‘蒲公英’于今天下午在我市东南海岸登陆,预计将带来强降雨和十级强风,请各单位及时做好防范工作。因为高强度的降雨,途径本市的省道和国道将于两小时后封闭,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
他看向窗外,能见度真的差到了极点,五十米外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都是纷纷的水沫。天空漆黑如墨,偶尔有电光笔直地砸向地面。路面上的车已经不多了,都亮著大灯小心翼翼地爬行,会车时司机都使劲按喇叭,就像是野兽在森林里相遇,警觉地龇牙发出低吼。
车速慢了下来,一辆跟著一辆慢慢往前摸索。前面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好像煮沸的水壶,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刺透了雨幕,好像是堵住了。
“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男人嘟嚷,猛地转动方向盘,强行切入应急车道。
绝对漂亮的一切,好似一柄断水的快刀,把后面的车流截断。后面的奥迪车主急刹,锁死的轮胎在地面上直打滑。不刹车奥迪就得撞上迈巴赫的屁股,追尾的话算奥迪的全责,迈巴赫的修车钱值一辆奥迪了。就这么一刹车,车流里出现一秒钟的空隙,给男人挤了进去。
“你他妈的会开车么?奔丧呢?”
男人得意地冲楚子航挤挤眼睛,全然不在乎奥迪车主在后面大声咒骂。六米多长的超豪华车在他手里就像一条钢铁鲶鱼,恰到好处地摆尾,在车流中游动自如。不知道多少辆车被他超了之后降下车窗骂娘,背后一片尖锐的喇叭声。但那些司机也没脾气,超他们的是辆性能堪比跑车的超豪华车,开车的人又显然是个好司机。
男人龇牙咧嘴地笑。
楚子航不知道他有什么可开心的,跟著别人的车慢慢走会死么?就非要显摆他那辆车和那两下子,男人本就是个专职司机,开好车是应该的。
“妈的,真堵死了!”男人骂骂咧咧。
前面是两车刮蹭,司机撑著伞喷著唾沫大吵。这么恶劣的天气,交警一时赶不过来,大家都指是对方的错儿。就这么塞住了几十辆车,有几个司机下车去叫吵架的人把车挪开,又起了什么争执,推搡起来。其他人焦躁地摁著喇叭。
楚子航想把耳朵捂住,真乱,整个世界都是乱糟糟的。
“傻逼啊?两台小破车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保险公司出钱嘛。”男人骂骂咧咧的,“我送完儿子还有事呢……”
他探头探脑四处看,目光落在雨幕中的岔道上。上高架路的岔道,一步之遥,路牌被遮挡在一棵柳树狂舞的枝条里。有点奇怪,一条空路,这些被堵住的车本该一股脑地涌过去,但那边空无一人。楚子航心里一动,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只有他们看到了那条路,又或者别人都清楚那条路走不通。生物老师在课上说,动物有种认路的本能,沙漠里的野骆驼能清楚地知道什么路是错的,没有水泉,人赶它去走它都不走。
第513章 ,【圣诞哥哥】
第513章 ,【圣诞哥哥……】
(上一章先等等吧,看了评论,看来我又自以为是了,那我就赶进度了。上一章准备修改成三年的缩写,因为被称为流水帐,所以打算以一种轻松且可能会不流水帐的访谈模式写出。目前还没完成,完成了就给你说,到时候去看就好了。)
街道‘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铃铃——’地重复播放,在秋叶原营造欢快的气氛。
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圣诞音乐,远不如流行的霓虹圣诞金曲,歌曲本身又是没有人声的纯音乐版本,加上只有简单铃铛声,游客们要在这样的单调音乐里度过整整一晚上。
按说这样的音乐本该被年轻人瞧不起,但是每年圣诞节都有不少年轻人选择来到这里听一听这种单调的曲风。
因为这首没有语言的儿歌只会在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播放,一路上都能感受到整齐划一的‘叮铃铃——’回响。
喜欢在圣诞节当晚来到秋叶原的多是休业假期的高中生和年轻的恋人们,在铺满彩灯与圣诞树的昏暗街道里和悄悄喜欢的人一起走上这么一段无言的旅程,看著头顶如星空顶一般的绚烂线条逐一被抛在身后,每个女孩都会想把头枕在一个男孩的肩膀上。
上杉绘梨衣所坐的这个椅子位于一家咖啡店门左侧,是能让人看到又不会妨碍他人进出的位置。
这家咖啡店里面几乎坐满了客人。
说是这么说,真要算起来的话其实也不会超过三十人,原本能供四人朋友聚会的座椅如今大多都是被一对情侣占满,男孩女孩们有的坐在一起腿贴著腿手臂碰著手臂,有的坐在桌子两边兴奋地对窗外的景色指指点点。
上杉绘梨衣无聊地望著街道,悄悄地抽动鼻子,而后看向一个方向。
她的嗅觉听觉都是堪比一只猛兽那样敏锐——街道对面有一对高中生模样的年轻男女一起停在墙边,那个穿米色羊毛裙的女孩正在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安的味道,她旁边的男孩将她逼到圣诞树前的灯柱上,随著男孩的逼近,嘴唇与耳垂的接触,她体味中散发出的那种气息更加浓郁了。
上杉绘梨衣清楚这代表了什么,那个女孩在发情——以上,由宇都宫濯老师精心教诲。
这是她在“家の澪”度过的第三个圣诞节,三年来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三年。
(还有三个小时就能回去了。)
她在心里默默数著时间,她当然不是因为好玩才坐在这里,同样也不是离家出走才在这里。她在这里工作,再有三个小时就刚好三年了。
上杉绘梨衣今年二十岁,三个小时后她就会迈入二十一岁的门槛,在一家名叫“家の澪”的咖啡厅里当服务生,也在这里努力学习《服务生修行指南》。咖啡厅位于秋叶原石英大厦的阴影处,左右都是充满诱惑的动漫基地周边商店,店铺的透明玻璃落地窗前挂著“小朋友请在家人陪同下进入”。
绘梨衣曾经见过大胆的孩子裹著包覆巾走进店里,成功骗过了收银员进到了里面,但他随后很快就出来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背著背包。
那家店铺是“神秘的”,没有勇气的孩子是没办法抬头挺胸走进去的。
每个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前,上杉绘梨衣都会凝望著那边的光景,期待著明天自己也拥有走进去的资格。
上杉绘梨衣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但推开门永远是一面加厚的巨大玻璃,穿著白大褂的人在玻璃后一边看著他一边激烈地讨论著什么。
每个月都会有天非常痛苦的日子,她被固定在钢铁制成的大床上望著天,然而看到了只有空洞洞的白色天顶。
曾经房间里那小小的圆圆的玻璃外,有一对小鸟夫妇在那里生活,绘梨衣那时候还不清楚它们的名字叫做燕子,只管它们叫做小鸟。后来小鸟变多了,她坐在素白的小床上给窗外的每一只小鸟起名字,然而第二天那些有了名字的鸟都飞走了。
后来绘梨衣认识到了它们的名字,原来燕子是害怕寒冷的小鸟,它们会在冬天快要来的时候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会在来年春天温暖的时候重新飞回来。
绘梨衣不知道该怎么区分春天和冬天,她唯一能辨别时间的方式只有被固定在那张冰冷的床上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又到了这个时候’。
然而很多个‘又到了这个时候’过去了,小鸟都没有再回来,只剩她仍旧坐在那张素白的小床上。
那间房间居住到一天就停止了,她迅速地从小屋中被带走,被送到了一个第一次见到的新房间,被固定在第一次见到的更大的钢床上。
她遇到了哥哥,有了新的单人寝室,有了自己的游戏机,有了漫画,但仍旧不能离开房间,每次送东西进来的人都会反复确认寝室的厚门有没有锁上。他们说自己的病症并没有被治愈,如果到外面去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绘梨衣清楚自己住在狭小的房间里的真实原因,那是因为她的血统。
她生来就具备一种可怕的能力,一个随时都可以杀死任何人的能力,她好像记得很早的时候也有人尝试和自己说话,然而等她回过来神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她天生就是残缺的。
后来绘梨衣在动漫中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自己不是残缺,自己是怪物。
原来是这样啊。
绘梨衣再也没跟哥哥提过要出去的事情。
每年她过生日那天哥哥都会以家长的身份来探望她,她还会带著最新的漫画和游戏光盘,就算很忙很忙也会在第二天赶回来。
绘梨衣知道外面有很多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有时她也会按耐不住好奇想要偷偷溜出去。不过每次她走到门前,都能听到门外那些人忽然变得剧烈的心跳声,她又不得不沮丧地选择回头。
有一天门外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绘梨衣听到墙壁里总是‘汩汩’响著的声音消失了,铁门上方永远亮著的红色警示灯也黯淡下去。
那是绘梨衣第一次来到外面,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大。
被带回家后,绘梨衣站在淋浴间里,用最冷的水淋透自己的身体。
她明白了一件事——只有这间房间才能容纳她。
“这就是顶替我的人偶吗?”
有天晚上忽然有陌生人来探望她。
其实绘梨衣早就听到他的呼吸声了,不过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她的房边经常会有不认识的人出现然后消失,绘梨衣不打算理他。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会主动来找自己说话,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绘梨衣看向他,那个人穿一身白麻色的西装,没有像她记忆中的那些人一样低著头快步走出去,而是闲适地依靠在那扇厚门边。
门什么时候开了?
绘梨衣不知道。
绘梨衣刚想去寻找自己用来跟哥哥交流的笔记本,房间中的灯忽然熄灭了,而背后那些一旦自己靠近大门就会心跳加快的大人好像没有丝毫察觉。
绘梨衣想不明白。
黑暗中,绘梨衣直视著对方金黄色的眸子。
“你这样卑贱的空壳怎么比得过神明的宠爱?”绘梨衣听见男人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他的声音让绘梨衣觉得熟悉又陌生,柔柔的,但他的愤怒明显传递了过来。
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男人却表现得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绘梨衣下意识地想要张开嘴巴……又合上。
男人的双眼就像是黑暗中的幽火,这双食物链顶端的眸子并未让绘梨衣觉得恐惧,但其中所隐藏的愤怒却仿佛将自己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但又很快的,他的脸色从明怒的红色渐渐过渡到浓郁的阴沉,就像一张染了墨的纸浸在水中:“你的东西,还有……生日快乐。”
男人把一盒彩色的糖果丢到她面前,然后起身离去,灯重新亮起,警卫慌张地四顾,又频频偷瞄自己这个方向,他们像是刚刚睡醒一样。通道里逐渐喧嚣起来,各种很吵的声音从电梯里传出来,接著就是嗒嗒嗒踏踏的杂乱脚步声。
绘梨衣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生日快乐’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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