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之平行武朝 第110章

作者:寒水不归流

  这些话既是抱怨,又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阳玄基平素沉默寡言,老练深沉,面对此状面色不改,淡然回应道:“张玄遇此行,能否建功尚难预料。将军守好檀州城才是正经。真跟着张玄遇……”

  言及此处,阳玄基轻轻摇头,未再多言。

  张九节面露奇色:“老将军这是不看好张玄遇此次出击?”

  阳玄基再度摇了摇头,没有开口解释,其意自明。

  赵既冷冷道:“如果契丹真是遭灾乏粮,造反也就算了,李尽忠为什么就敢自封无上可汗?既然称了汗,现在忽然又说什么要投降,如此反复儿戏,岂足为信?”

  “而且我看过那些营州兵骑回来的马,个个膘肥体壮,哪里像遭到饥荒的样子?契丹十有八九是诈降!”

  张九节略一思索,迟疑道:“赵将军说得有理,但张玄遇也未打算接受契丹投降,反而想打几仗邀功,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阳玄基皱起了眉头,缓缓开口道:“他的意思是契丹人既然使诈,目的很可能就是诱导我军冒进,然后在半路设伏,偷袭我军。”

  张九节似乎骤然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阳玄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然要率军前去接应。”

  张九节转了转眼珠,抚须沉吟道:“而且张大将军此次北行没有贪图近道,特地向东绕路取大道,如果遇到伏兵,缓缓而退即可,老将军似乎不必过虑。”

  阳玄基冷冷地瞥了张九节一眼,反问道:“如果真是如此,接应一番又有何妨?”

  张九节对上阳玄基的闪着精光的眼睛,状若诚恳道:“大军安然无恙当然是好事,可如果张玄遇大军已经中伏,接应之军奔驰百里驰援,只怕自身难保啊。”

  赵既闻言微微颔首,他也同样也担心这一点。

  阳玄基却冷笑一声,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更就该率军接应,总好过袖手旁观,坐观成败,置数万大军性命于不顾,坐视大局糜烂!”

  赵既见阳玄基如此说话,心下了然,张九节大概对张玄遇的处境一清二楚。

  只是先前张玄遇把他得罪了,而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张九节只想守好檀州,不想去管张玄遇的死活。

  这次平叛二十八将,真是各个都有自己的算盘,女帝这制衡搞得确实成功。

  思及此处,赵既无奈劝道:“张玄遇大军一失,平叛大局危矣。契丹一旦卷土重来,将军这檀州城也难保。”

  “陛下更不会管前线谁是罪魁祸首,届时龙颜大怒,降罪下来,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恐怕谁也脱不了干系。”

  张九节闻言面色一僵,随后缓缓点头,赵既所言的两点,切中他的要害。

  尤其是后一点,女帝派二十八将,荒唐是荒唐了点,但想尽速平叛的心尽人皆知,如果大局不利,很可能所有人都要吃挂落。

  再度迟疑了片刻,张九节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明白二位将军的意思,可我在檀州不能轻动……这样吧,我将军中一千多骑兵交予二位,你们自去追大军便是。”

  赵既拱手谢过,然而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张将军,自营州归来的那些军士伱是怎么处置的?”张九节明白赵既的意思,严肃以对:“除了为首的几个军官被张玄遇带着当作向导,其余的都控制起来了,我也怕混进奸细啊。”

  “你们出发后,我会紧闭城门,小心防范,防止契丹人声东击西,来攻檀州。”

  阳玄基也拱一拱手:“好,如此最是妥当,我们这就出发。”

  张九节也向赵既和阳玄基拱手致意:“二位将军路上小心,如事不可为,还可退还檀州或是平州。”

  “一定。”赵既答道。

  ——

  兵贵神速,从张九节手中接管了那一千多骑兵,阳玄基和赵既又将二人军中的骑兵集合起来使用。

  这样一共凑够了四千余人,由赵既统率,先行出发,追赶张玄遇大军,而阳玄基带着步卒在后方跟进。

  按照阳玄基的计算,张玄遇绕过燕山山脉向营州进军,一路上契丹最有可能在黄獐谷(西峡石谷)设伏。

  就算张玄遇急速行军,赵既带着骑兵,四条腿总比两条腿快,多半能在到黄獐谷前追上大军。

  但是阳玄基还是低估了张玄遇冒进的程度,低估了此人急功近利之心。

  起初,张玄遇、曹仁师和麻仁节三人还是对契丹的投降抱有怀疑之心,还能以正常速度进军,谨慎防备。

  然而,濡水边的一场伪降戏码彻底改变了局势。

  周军渡过濡水之际,有一队契丹老弱前来投降,带来的全是些乌合之众,牲口也尽是些老瘦病弱的牛、马。

  这下张玄遇三将不得不相信契丹投降之事了。

  李尽忠和孙万荣不许投降,他手下出两个带路党,张大将军还是喜闻乐见的。

  于是张大将军三人选择了和阳玄基一样的处置方式,决意亲率五千铁骑,急奔营州受降,留下燕匪石、宗怀昌押后率步卒跟上。

  当骑兵队伍缓缓踏入西峡石谷的幽深之处,曹仁师不禁眉头紧锁,他细致地审视着四周环境,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他策马靠近张玄遇,压低声音提醒道:“张大将军,此谷地形复杂,谷内道路崎岖难行,两边山崖十分险峻,该不会有伏兵吧?”

  张玄遇闻言,神色略显不耐,他瞥了曹仁师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不早言?既已入谷,再言此事又有何益?”

  “我已遣斥候先行探查,若有埋伏,自会有警示。当前之急,是尽快穿越这片险地。”

  言毕,他猛地一挥马鞭,驱马继续前行。

  曹仁师心中虽有千般忧虑,却也只得紧跟其后,他暗暗调整位置,退至骑兵队伍的末尾,以作防备。

  然而,随着队伍深入山谷,并未发现任何伏兵的迹象,曹仁师不禁摇了摇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然而,就在这份松懈即将蔓延之际,黄獐谷的出口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滚木礌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周军一时间大乱,伤亡惨重。契丹军的喊杀声,周军的惨叫声,马匹的痛苦嘶叫之声混成一团。

  “都不要乱!都不要乱!出口就在前面!大家随我冲出谷去!”

  张玄遇在马上奋力挥舞着马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恢复队伍的秩序。

  可惜除了他身边的亲兵,已经没人听他的号令了。

  就在这时,几个自营州归来的军官中,有人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潜伏的蛇灵杀手。

  伪装成乱兵,悄无声息地靠近张玄遇,猛然间抛出飞爪,将这位大将军牢牢束缚于马上。

  周围的军士只见到大将军被自己人擒获,无不惊愕万分,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解救。

  待有人终于反应过来,策马冲向张玄遇欲图营救时,魔灵打马而走,一双铜爪乱飞,士卒莫能近身,在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张玄遇迅速逃离了现场。

  “快!冲出去!这是唯一的生路!”麻仁节比张玄遇更机灵些,早就一心想往谷外走。

第156章 西峡石谷之战(二)

  但麻仁节纵马眼看要出谷之际,地上忽然拉起一根绊马索,将马绊倒。

  麻仁节因惯性飞出马背,重重摔落在地。

  紧接着,两侧身披紫色斗篷的蛇灵中人迅速上前,将他牢牢捆住,送出谷去。

  待麻仁节被擒至谷外的李尽忠、孙万荣处时,发现张玄遇已经提前在等自己了。

  曹仁师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上到处流血,看样子像是力战不屈而亡,刚死不久,血液还未凝固。

  李尽忠与孙万荣跨坐骏马之上,身边还陪了一个骑马的汉人,紫袍蛇灵髻,正是萧竟。

  相视而笑,言语间满是得意:“啊,又抓到一个,萧将军,真是多亏了你们呀。”

  萧竟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汗,现在这两个人抓到,可以按计划行事了。”

  李尽忠闻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萧竟见盟友同意,便一声令下,两个紫衣人上前在麻仁节和张玄遇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二人的将军印信都被搜了出来。

  随后两个紫衣人又取出两张纸,其中一张上有些文字,来到张玄遇、麻仁节面前。

  另有两名紫衣人备好笔墨,静待下一步指令。

  “张大将军,请你照抄一份吧!”萧竟奸笑着说道。

  张玄遇匆匆看了一眼纸上的文字,念了出来:“……官军已破贼,若迟至营州,军将皆斩,兵不叙勋……”

  麻仁节猛然抬头看着李尽忠等人,大惊失色道:“啊?你们,伱们要诱杀我后军将士?”

  萧竟眼神一凛,抽刀指着张玄遇和麻仁节,厉声威胁道:“废话少说,快照抄一份,签上名字!否则杀了你们。”

  麻仁节面露犹豫,迟迟不肯接过递来的笔,而张玄遇则仿佛被定身一般,呆若木鸡,眼神空洞无神,如痴如哑。

  孙万荣见状,策马靠近,用他那略显生涩的汉语劝慰道:“有你们的将军印信,你们署不署名都是一般,不要作无谓的挣扎,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尽忠在一旁冷笑连连,声音冷冽如冰:“不愿意写就算了,你们会死得很惨!就像地上的这个人。”

  麻仁节闻言,呼吸骤然急促,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曹仁师那死不瞑目的遗体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张玄遇则像是被这句话猛然击中,猛然间回过神来,一把从紫衣人手中夺过笔,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开始抄写起文书来。

  李尽忠与孙万荣见状,不禁仰天而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嘲讽。麻仁节在一旁人都看傻了。

  不久,张玄遇抄写完毕,甚至主动在纸上加盖了将军印信,随后才将纸笔递给麻仁节。

  麻仁节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写不写都一样了,为保小命,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就这样,一份足以混淆视听的周军军令,在契丹人的监视下完成了。

  李尽忠从紫衣人手中接过军令一看,满意地点头,随后又递给孙万荣。

  孙万荣接过来,仔细审视,随后递给萧竟,而后道:“你们不要搞什么小把戏,军中总会有几份军令留下来的,如果你们敢做什么提示或者标记,一比就知道了,到时候先杀了你们祭旗!”张玄遇此时已沉默不语,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

  而麻仁节则只能无奈一笑,叹息道:“诸位多虑了,我们已无退路。轻军冒进,丧师辱国,皇帝不会放过我们的。”

  孙万荣这才点了点头,随后转向萧竟:“萧将军,这份东西还得麻烦你手下的人送到周军中。”

  萧竟胸有成竹地应道:“可汗和元帅请放心,万无一失,你们趁早打扫战场,准备埋伏就是!”

  ——

  至当天夜里,燕匪石与宗怀昌率领的步卒队伍缓缓行进,终是停下脚步,准备扎营炊烟起。恰在此时,一纸军令不期而至。

  燕匪石得令后破口大骂,将张玄遇全家老小和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

  “张玄遇、麻仁节这两个无耻货色,自己带着骑兵抢功去了,把我们兄弟二人留在后面。”

  “现在肯定是打了硬仗,伤亡不小,收拾不了残局,又要我们倍道而行,尽快赶到营州支援,还是说什么军将皆斩,兵不叙勋,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宗怀昌一样生气,却保持了几分冷静与克制,他劝慰道:“燕兄消消气,大将军到底是打赢了,军令如山,就依令行事吧。”

  “早知如此,还不如听李大将军的,强似在这里受气!”燕匪石尤自愤愤不平。

  宗怀昌只当张玄遇真得“已破贼”,勉强道:“张大将军措辞是严厉了些,不过也只是想督促我们尽快进军罢了。”

  “我们到营州,好歹有一份功劳,比阳玄基、张九节他们强,又不用苦战,白捡的功劳,这还不好吗?”

  燕匪石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就算是吧。吩咐下去,饭不要吃了,扔下所有的能扔的辎重,能走多快走多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