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水不归流
“卑职在!”方谦赶紧出列。
“大柳树村村民造反一事,你可知道?”狄仁杰语气不善地问。
“回大人,大柳树村村民一向奸猾狡诈、不服王化。突厥破城时,他们替敌兵引路,残杀我大周百姓。等官军收复幽州,这些刁民又怀恨在心,聚众造反…”
“伱给我住口!”狄仁杰一声怒喝,打断了方谦的狡辩。
“明明是你纵容贪官污吏,侵吞慰抚款,又强占民田,弄得民不聊生。”
“百姓进城告状,你不但不与民申冤,反而撕掉状纸,将人抓进大牢,要处死村民,这才激起民变。”
“如今见了本阁,还在巧言令色,百般诡辩!难道不知国法森严吗?”
狄仁杰对方谦一通大骂,令满堂文武侧目。
方谦却表现得仿佛受了天大冤屈,忽得跪倒在地,大喊道:“大人,卑职冤枉啊。”
坐在一旁的吴益之早有准备,跳出来声援道:“大人容禀,朝廷所发慰抚款,刺史衙门悉数发到县中,再由各县令负责发放,州中没有截留一丝一毫啊。强占民田,撕掉状纸等事,更是子虚乌有。这…这都是不知从何说起的事。”
方谦也趁机添油加醋,痛心疾首道:“是啊,大人,卑职一心为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望大人明察秋毫。”
两人一唱一和,表演得滴水不漏,显然是事先排练好的说辞。
赵既冷眼旁观,心知二人早有准备,今日可能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了。狄仁杰冷笑道:“哦?这么说来,倒是本阁错怪你了?”
“大人初来乍到,或许是听了某些小人的谗言。卑职一直是恪尽职守,为民请命,何曾有半点劣迹?”
方谦转头瞥了长史乔泰一眼,似乎说小人就是他。但乔泰面不改色,不理会他。
狄仁杰听到方谦无耻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惊堂木,厉声道:
“哼!本阁亲自走访大柳树村,所见所闻,皆是你们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铁证!你还在此大言炎炎,说什么恪尽职守,为民请命,你可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此言一出,方谦顿时乱了阵脚,他没想到狄仁杰竟已暗中到大柳树查访。
他脸色一变,强词夺理道:“大人但会罗织罪名,口说无凭,不知证据何在?”
狄仁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本阁没有证据?赵既,将证人带上来!”
赵既随即将安排在偏厅的老者吴老二带上堂,他就是刑台上那个求水的老人。
方谦、吴益之看到真有人证上堂,又吃了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刑台失踪的犯人会落到钦差的手里。
赵既看着二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略带玩味地笑着。这次虎敬晖不在,恐怕没有人为二人擦屁股了。
果然,吴老二没有半分迟疑,将方谦等人的罪行和盘托出。
狄仁杰好似胜券在握:“怎么,证人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方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这…”
但是吴益之又从旁说话了:“大人,此人乃是造反的乱民,因被官府抓住,怀恨在心,胡乱攀咬,他的话恐怕不足为信。”
方谦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大了起来道:“吴司马所言不错,大人想必就是受了乱民的蒙蔽,这才对卑职有所误解。”
到这还不算完,吴益之一使眼色,幽州文武竟有半数以上都为方谦求情。
这些人众口一词,说什么“方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钦差大人明鉴”云云,只有乔泰等寥寥几人沉默不语。
赵既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微眯,心道:“这个吴益之还有点意思,跟方谦一比,显得机灵太多。”
这同样有些出乎狄仁杰的预料,他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只得挥挥手,先令人把吴老二带下去好生照料。
狄仁杰想过方谦会有同党,可着实没想到他在幽州势力如此之大,这么多的官员都与他同流合污。
不过狄仁杰也并没有打算一次就扳倒方谦。他转念一想,又面带笑意,幽州的情况出乎预料,那更说明来对地方了。
赵既上前附到狄仁杰耳边道:“大人,要不要让乔泰他们出来说话。”
原来赵既和乔泰联络了许多对方谦不满的官员,准备了不少方谦的黑材料。
不过狄仁杰另有打算,微微摇头拒绝了。
他转头又对方谦换了一副笑脸,连尴尬之色都没有:“啊,看来是本阁果然是对方大人有所误解,还望方大人海涵。”
方谦自己都没想到狄仁杰变脸如此之快,却也就坡下驴:“大人言过了,误会解开就好。”
这时候,虎敬晖从后堂走了出来,禀报道:“大人,元芳回来了,钦差卫队也到了。”
方谦赶忙道:“我已经安排妥当,大都督行辕就设在幽州城的吴园之中。”
狄仁杰还是一脸笑意道:“好,刺史大人有心了。”
“岂敢岂敢,都是分内之事。”方谦又是拱手,又是弯腰,甚是谦恭。
二人一番客套,仿佛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没有发生,但狄仁杰心里已经有了更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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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敲山震虎
在吴园的正堂之上,狄仁杰与赵既、虎敬晖、李元芳、乔泰等人各分主次坐下,狄春则侍立一旁。
刚刚在公堂上狄仁杰与方谦对峙,气氛难免剑拔弩张,到了都督府,众人明显轻松不少。
赵既首先站出来,为乔泰邀功道:“大人,此次营救刑台的大柳树村父老,多赖长史大人助力。”
狄仁杰微笑颔首道:“乔长史心系百姓,本阁心中甚慰啊。”
“狄阁老谬赞了。此事还是赵将军出力最多,卑职不过略尽本分。”
乔泰倒很会做人,不忘了捧赵既一把。
听到乔泰出言吹捧,赵既自然投桃报李:“长史大人过谦了。当时我孤身一人,若无大人相助,岂能成功?方谦气焰嚣张,大人能不惧淫威,挺身而出,实在难能可贵。”
狄仁杰一听此言,想到今天公堂之上的情景,也赞叹道:“不错。幽州许多官吏都与方谦同流合污。你不仅独善其身,还能出手救人,确实勇气可嘉。”
“狄阁老过誉了,卑职愧不敢当。”
乔泰谦让一番,旋即话锋一转,出言试探道,“只是方谦在幽州大权独揽,爪牙极多。他肆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您在公堂之上都奈何不得他,卑职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乔泰本来与赵既约定,在公堂上一鼓作气把方谦扳倒。
没想到狄仁杰今天却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放过了方谦,这令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赵既听出乔泰的弦外之音,出言解释道:“大人今日之举,意在敲山震虎,并非是轻易放过方谦。”
“钦差卫队未到,我们势单力薄。而方谦在幽州一呼百应,假如逼迫太甚,恐怕适得其反。”赵既讲出了狄仁杰的难处。
狄仁杰也安抚道:“不错,而今钦差卫队已到,可以放心大胆地动手了。”
乔泰恍然大悟,又道:“大人如此说,卑职就安心了,只是不知大人打算从何处入手对付方谦呢?”
狄仁杰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乔泰:“大柳树村是幽州哪个县治下?县令是谁?”
乔泰虽然不解其意,还是如实回答:“大柳树村是三合县治下,县令名叫赵传臣。”
狄仁杰闻言,立马安排道:“元芳,你带着狄春,持我的尚方宝剑,立刻赶到三合县,传唤赵传臣即刻到府。”
“是。”李元芳、狄春双双领命,动身去三合县。
赵既看出狄仁杰的意图,问道:“大人是否还是打算从慰抚款一事入手?”
狄仁杰点头:“慰抚款一事,已有村民为证,若再得赵传臣证词,那就是铁证如山,由不得方谦抵赖。”
乔泰一脸钦佩地看着狄仁杰,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虎敬晖则演技爆发道:“大人还是心太善了。依着我,方谦在公堂上如此猖狂,直接治他一个大不敬,谅他也说不出什么。”
狄仁杰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只当虎敬晖还在生挨打的气。
他目光深邃,看着虎敬晖道:“你忘了,我们来幽州并不是查方谦。”
“大人,这话末将听不明白。”虎敬晖装得一脸憨厚道,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好像要看透他的伪装。随后,淡淡地让乔泰下去继续查证方谦的违制之举,留下赵既和虎敬晖两人。
赵既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大人是有意支开乔长史?”
“是啊,有些事情,他不便听到。”狄仁杰还是非常谨慎,并不完全信任乔泰。
虎敬晖在一旁有些不解,不知狄仁杰想说什么。
狄仁杰突然转头看着虎敬晖:“敬晖,还记得伱之前屡屡提醒我调查使团案,如今怎么反倒不急了?”
“大人越说叫人越糊涂了,我们不是在查方谦吗,怎么又扯到使团案了。”虎敬晖装傻充楞道。
赵既看着虎敬晖表演,有些按捺不住道:“虎将军,你看方谦此人能力如何?”虎敬晖虽心知不妙,但仍故作镇定地回答:“方谦能力平平,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按乔泰的说法和我们的经历看,这个方谦不仅把持州政,甚至都插手到军队中去了。这恐怕说不上能力平平吧。”赵既意有所指的反驳道。
“也许,也许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长处?”虎敬晖继续装傻充楞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要想把持一州军政,仅凭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背后一定有帮手。”
“是啊,按乔泰的说法,州中官员,凡是与方谦作对的,要么是调走,要么离奇身亡。光幽州这几个县的县令,就换了七八个人,这实在匪夷所思,绝不是单凭个人能做到的。”赵既分析道。
“承远说得有理,我有一种感觉,方谦的背后,就站着使团案的真凶。”狄仁杰突然开口道。
大柳树村见到那条蝮蛇之后,他已经确定使团案的真凶就在幽州。
慰抚款被吞、小连子村的人口失踪、鬼镇姚家铺、官府封山,还有那个身中剧毒的李二。无数诡异的事件都在佐证狄仁杰的判断。
这个幽州刺史方谦偏偏独揽军政大权,州中的大半官员甘为爪牙,幽州兵马他也任意指挥。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方谦和使团案的真凶有联系,那么说明敌人所图非小。
虎敬晖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装作不解:“大人,这会不会太过牵强了?”
狄仁杰露出谜一样的微笑:“日后你就会知道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哦,那末将可就等着看好戏了。”虎敬晖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只是他表面从容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到狄仁杰将方谦和使团案联系起来,由不得虎敬晖不怕。这才几天的寻访,就让狄仁杰接近了真相。
照这种调查进度,用不了几天,他与金木兰的计划就要彻底暴露了。
虎敬晖忽然又想起了金木兰的传信:“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李二。”
他眼中闪露出一丝凶光,也许只能这么做才有一线生机。
赵既目光扫过狄仁杰和虎敬晖两人,希望能从二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感到疑惑,为什么狄仁杰突然在虎敬晖面前提及使团案和方谦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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