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水不归流
也许上官婉儿这类人时刻紧绷着,睡眠都浅,即便在梦乡之中,她的警觉性也未减半分。
赵既尚未有所动作,她便已自行睁开了一双清明的眼眸。
“哈!”上官婉儿见到床前的黑影,猛然惊坐起来。
赵既连忙捂住上官婉儿的嘴,低声道:“是我!”
上官婉儿见是赵既,拍了拍胸脯,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嗔怪道:“你怎么来了!”
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之人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可惜此时殿内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就算赵既眼神再好,此时也没有心情调情。他拿起一件外衣,为上官婉儿披上,只是简单讲了今夜的情况:“你知道我奉命剿灭蛇灵,此番进东宫刺探情报。”
“而后跟着一个刺客误入宫城,在皇宫大战一场。结果刺客被他的同党救走,我反而被千牛卫包围了,不得已,逃到你这里避一避。”
这一番话信息量极大,加上上官婉儿睡眼惺忪,饶是她冰雪聪明,也要消化一段时间。
稍微顿了几个呼吸,她终于明白了关键信息,面色骤变,难以置信地低呼:“你的意思是蛇灵逆党藏身在东宫里?”
赵既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何止是藏身?连太子都被他们换掉了,至少有近千逆党化装为民夫,潜藏在东宫之中,这简直就是鸠占鹊巢!”
上官婉儿闻言,再度惊得双唇微张,一时之间竟失语无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片刻的愣怔之后,她猛然回神,如同被惊雷击中般,猛地跳起来,迅速开始更衣,急欲下床行动。
赵既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婉儿这是做什么?”
上官婉儿被这一按,动作稍滞,转头望向赵既,眼中闪烁着决绝:“数千逆党藏身在东宫里,随时准备图谋不轨,我当然得立刻去见陛下呀!”
说着,她又继续穿起衣服。
赵既见状,也顾不得上千人怎么就成了数千人,情急之下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万万不可!婉儿,你冷静些!”
上官婉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数千逆党就在皇宫之侧,随时可以攻击宫城。何况太子被人挟持了,就是狄公也万万不会坐视不管吧?”
赵既闻言哭笑不得,只得出言解释:“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去见陛下说明此事,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把我们的事告诉陛下吗?”
上官婉儿一听,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陡然泄气,随即苦笑着拍拍脑袋:“唉,是我急糊涂了!”
转而,她又焦急地望向赵既:“可是数千逆党盘踞在皇城里,简直前所未闻,这要怎么办才好?”
赵既哭笑不得,他深知上官婉儿的焦急与担忧,只能耐心解释道:“没事的,我和狄公会安排妥当,我们不过是准备引蛇出洞。”
“如果不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危,加上想要除恶务尽,今日便能将逆党一网打尽了!”
上官婉儿闻听此言,当即半信半疑地看着赵既,轻声问道:“此话当真?”
赵既轻轻哀叹一声,仿佛十分委屈:“婉儿现在连我也信不过了吗?”
上官婉儿轻轻一笑:“当然信得过,就是信不过你,也得信得过狄公,他老人家想必是不会在这等事情上开玩笑的!”
赵既大点其头,拍了拍胸脯:“这是当然!婉儿只需装作不知此事,安心等两天,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上官婉儿凝视着赵既坚定的眼神,心中的焦虑逐渐消散。
最终她缓缓点头,语气中多了一份坚定:“好,我听你的。”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赵既脸上陡然变色,示意上官婉儿噤声,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上官婉儿此时倒是处变不惊了,对着赵既使了个眼色:“想必是来追查刺客的,我来应付!”
天气忽然转凉入秋,早上出门还穿着短袖、短裤,一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被大风吹得不行。回家后有点感冒,开始流鼻涕了,大家及时添衣服……
第301章 针锋相对
听到门外细微的响动,赵既的心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投向上官婉儿一瞥,眼中满是忧虑。
由不得他不怕,这要是在外面被抓住,好歹有个借口。
可是在上官婉儿的闺房被抓,就有秽乱宫闱的嫌疑,连上官婉儿都要被自己害惨了。
然而,上官婉儿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她示意赵既迅速藏匿,一切交由她来应对。
事已至此,赵既已别无他法,只能信任她的智慧与应变能力,身形一闪,瞬间隐没于无形之中。
但桓斌的胆识实则有限,没有敢硬闯武则天心腹女官上官婉儿的闺房。
他只不过带兵包围了上官婉儿的住所,阻断了赵既的逃脱之路,再有礼有节地叫醒了服侍上官婉儿的宫人,请人代为通传一声而已。
桓斌手按刀柄,在门前左右徘徊,心情不定,暗暗寻思:“其余殿阁都搜过了,只有这一处遗漏,姓赵的小子多半藏在这里。”
“据说他与上官婉儿关系匪浅,不管是真是假,此时若在殿内搜到他,不是真的便也是真的,届时打他一个秽乱宫闱,陛下必然震怒,便可借机浑水摸鱼了……”
正当桓斌思绪纷飞之际,上官婉儿已穿戴整齐,面色冷峻地走了出来。
桓斌立刻换上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迎了上去:“见过上官才人!深夜打扰,还望才人见谅!”
上官婉儿淡淡扫了桓斌一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事出有因,将军也是职责所在,怎么会见怪!”
“多谢才人体谅!”桓斌见对面的女人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话里话外倒还不算刁难,心下松了一口气。
上官婉儿又追问道:“陛下那里禀报了吗?”
“呃……”桓斌闻言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赵既和没抓到,他当然不想立刻通知武则天,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数。
思量了片刻,桓斌微微低头,拱手道:“不瞒才人,陛下那里已经加派了人手防备,不过我等也不敢随意打搅陛下安眠啊!”
“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我等这才斗胆半夜搅扰才人,正是想请您拿个主意。”
上官婉儿见桓斌如此圆滑,心中不由嗤笑:“荒唐,事关重大,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禀报陛下!”
桓斌的脸上笑容更甚,姿态愈发谦卑:“既然如此,何妨才人替我等一行?您和陛下毕竟比我等亲近。”
他打的好算盘,等上官婉儿一走,立刻借口说刺客遁入殿中,此时强行闯入缉拿赵既,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妥。
关键是,上官婉儿其实也没有理由拒绝他。
上官婉儿岂会不知桓斌的如意算盘,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已有了计较。
思及此事,她不再对桓斌假以辞色,当即轻讽道:“千牛卫负责宫廷禁卫,让刺客潜入宫中,尔等早已是罪责难逃,此时竟还要拿我当挡箭牌吗?”
“我卖将军一个面子,速速遣人去禀报陛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差不多是千牛卫事发之后,立刻通知陛下了!”
桓斌闻言,神色微滞,见上官婉儿不愿意配合,也没有办法,只能顺她的意思,遣人去禀报武则天。
随后,两人对峙于门前,气氛一时有些冷场,静默得令人窒息。
最终还是上官婉儿先开口,她假意做了个转身要走的姿态,却又猛然回首,目光锐利地质问道:“桓将军不去抓刺客,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桓斌暗暗调整呼吸,挺直腰板,语气沉重地回应:“不瞒才人,我麾下的千牛卫看见,刺客潜入才人居住的殿中……”
上官婉儿闻言,冷笑一声:“哦?是你麾下的千牛卫亲眼所见?”
言罢,其人扫视了一圈桓斌身后的众军。
众军竟都悚然低头,不敢与之对视,更不敢回话。
上官才人是什么地位,这些千牛卫久在宫中,哪里还能不知道?显然不肯开口得罪。
桓斌见状,面色微变,迅速向身旁一个亲信递去眼神示意。
那人被桓斌点到,虽心中忐忑,但仍咬牙站出,回答道:“是卑职亲眼所见!刺客定在其中!”
“哼,那你的意思是我上官婉儿有意包庇刺客了?”上官婉儿的话语冷若冰霜,心中已暗暗将此人记下。
那人闻言,喉咙滚动,终是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桓斌连忙挡在了亲信身前,依然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才人言重了,我们也只不过是想捉拿刺客而已。”
“那刺客轻功了得,极为棘手,若真藏匿于才人寝宫之中,一旦逃脱,后果不堪设想。我等实是担待不起啊!”
上官婉儿继续冷笑着:“桓斌!那你的意思,是让这些人进我的闺房大肆搜索一番了?”
她指着一个个低头耷脑的千牛卫,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桓斌满脸笑意地摇头:“岂敢如此,才人带路,我带两个手下,再请才人手下的两个宫人进去看一看也就是了!这也是为了才人的安全嘛!”
上官婉儿闻言,却陷入了沉默,久久不答。
桓斌见状,脸上的笑容转化为奸笑:“怎么,才人莫不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上官婉儿旋即拂袖,“搜就搜吧,如果找不到人,我要你们好看!哼!”桓斌见上官婉儿转过身去,当即也冷笑起来。
笑话,再过两天,不管成与败,他桓斌要么身死族灭,要么飞黄腾达,威胁对他来说早已经无所谓了。
一招手,两个亲信跟着桓斌大步走了进去。
来到殿中,上官婉儿的冷笑一直没有停下。
她转身,指尖轻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角落,挑衅般地说道:“来,桓将军,你想搜哪儿就搜吧!我倒要看看刺客在哪里!”
桓斌竟也不再谦让,一双眼睛在殿中各处乱看。
两个属下也随后推开厚重的大门,查看门后,并没有藏人,随后又推了回去。
其实殿中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无非是一张榻,几个橱柜,还有一张书桌。
而上官婉儿则表现得异常坦然,她亲自上前,逐一拉开橱柜的门扉,动作中带着几分决绝。
“桓将军,请务必看仔细了,藏匿刺客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桓斌倒没有理会上官婉儿的表演,首先在地面上一寸一寸地检查着,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上官婉儿则悠然自得地坐在榻上,冷眼旁观着三人的忙碌,不再言语。
只不过其人看上去轻松自如,其实心脏早已快要跳出来了,她也不知道赵既藏到哪里去了。
时间缓缓流逝,桓斌的搜查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他微微点头,向两名手下递去一个微妙的眼神:“嗯!”
两名千牛卫会意,立刻飞身而起,跳上了房梁。
上官婉儿见状,当即瞪大了眼睛,她可记得赵既也是飞身而去,生怕他被找到了。
然而梁上空空如也,并无异样,于是二人又失望地跳了下来,无言摇了摇头。
桓斌见状,眉头紧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上官婉儿睡觉的那张床榻上。
那床被褥隆起,仿佛真的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既然已经得罪了人,此时破罐子破摔,桓斌已经无所畏惧,缓缓向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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