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水不归流
狄仁杰不知何时走到了方谦的背后。
方谦转过身来,装起糊涂:“大人您说什么,长安?”
眼看方谦装傻,狄仁杰的语气骤然重了起来:“是啊,长安!”
“大人玩笑了,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方谦面色沉静,还略带笑意。
“玩笑?呵呵,恐怕是你们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吧。”狄仁杰长笑了起来。
虎敬晖一早被叫到大堂,一直蒙在鼓里,此情此景,他哪里还不明白,方谦暴露了。
赵既看着虎敬晖的手握紧了刀柄,朝虎敬晖靠了靠。
另一边狄仁杰绕场一周,走到虎敬晖身旁,虎敬晖赶紧放松下来。
“敬晖呀,只怕到此时此刻,你还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方大人是谁吧?”狄仁杰笑着说。
虎敬晖一脸迟疑之色,仔细看着方谦的脸,摇了摇头。
狄仁杰又呵呵地笑起来,走位到方谦面前,拉长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他,可是你的老朋友了。”
虎敬晖眯起双眼,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的老朋友?”
狄仁杰不知何时又绕了方谦一圈,绕回到虎敬晖面前:“怎么,还不明白?”
虎敬晖又摇了摇头。
赵既看着虎敬晖还在装傻,实在忍不了了:“他,就是长安城土窑之中,虎将军审了数年之久的刘金!”
“啊?”虎敬晖作吃惊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他,他,他是刘金?”虎敬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狄仁杰的走位一直没停,又绕到方谦面前,指着他呵呵笑道:“怎么,敬晖认不出来他了?”
虎敬晖神情一凝,双眉紧锁,盯着方谦细看,正色道:“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刘金。那逆贼刘金的样子,化成灰卑职都认得。这个不是刘金。”
赵既直摇头,看虎敬晖的样子,还真让人觉得他是诚心想纠正狄仁杰,演技太好了。
“呵呵,敬晖呀敬晖,亏你一个堂堂的千牛卫中郎将,竟被这等宵小欺骗了数年之久。”狄仁杰摇着头笑道。
“呵哈哈哈哈,我请问狄阁老,您说卑职是刘金?”狄仁杰笑,方谦也笑得更大声,好显得自己不心虚。
“怎么,难道你不是吗?”狄仁杰微笑道。
“卑职是幽州刺史方谦!”方谦一脸庄重之色。
狄仁杰又露出了笑容:“不错,你同时也是方谦。”
听狄仁杰说破此事,方谦脸色陡然一变。
他没想到狄仁杰连这一点都看破了。
“敬晖呀,模样辨不出来,难道连声音,你也分辨不出吗?”狄仁杰带着一分质疑问虎敬晖。
虎敬晖微微眯着双眼,打量着方谦。
方谦听到狄仁杰的言语,不再说话,也不敢直视虎敬晖。
“怎么,方大人不敢说话了吧?”狄仁杰笑吟吟问道。
第42章 刘金现行记(二)
面对狄仁杰的质疑,方谦知道再不开口就是心虚,不打自招。
他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怒道:“如果这是大人的幽默,卑职以为,这样的幽默太过分了!”
“呵呵呵呵呵,幽默,我看幽默的人是你吧。”狄仁杰眉眼带笑,看着方谦。
“卑职再幽默,那也比不上大人,一句话就将卑职说成是逆贼刘金。什么神断,我看是浪得虚名。”
方谦知道现在不能露怯,又无力反驳,开始人身攻击。
“啊哈哈哈哈哈哈……”狄仁杰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手指数落方谦:“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虎敬晖听了许久,这才微微点头:“大人,这声音,好像确实有点耳熟。”
狄仁杰面色一肃,在石桌旁边坐下,不容置疑道:“他就是刘金!”
听狄仁杰如此笃定,方谦眉头一挑,道:“大人说卑职是刘金,不知有何证据?”
言罢,方谦把头一偏,打算硬扛到底。
赵既见方谦还在嘴硬,大喝一声:“来啊!动手!”
几个千牛卫一拥而上,将方谦的上衣脱下,只见他后背上一块一尺见方的大伤口,前胸、两肋赫然布满了密密的鞭痕和刀伤……
此情此景,方谦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登时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赵既看着方谦身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暗暗咋舌,那真是看着都疼。
这家伙也算是个狠人,为了反武复唐,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硬生生挺住了。
当然,这也得感谢虎敬晖审讯的时候放海。把方谦放到来俊臣之流手里,不要说三年,就是三个月也够呛撑得住。
虎敬晖此时上来放马后炮:“这、这是千牛卫的七星鞭和肋排刀留下的疤痕!”
“哼,真的是你,真的是伱,大人!他就是刘金!”虎敬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虎敬晖一只手掐住了方谦的脖子,另一手揪他的脸皮,满脸凶狠道:“你这个逆贼,脸换了,身上的皮换不了吧?”
狄仁杰在后面纠正道:“你错了,这张脸才是刘金的本来面目。”
虎敬晖惊道:“什么?”
狄仁杰轻笑一声:“你审了他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一直带着人皮面具?”
虎敬晖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方谦已经无可辩驳,反而痛快起来:“狄公之神,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将衣服重新穿好,整理了仪容:“不错,我就是刘金,也是方谦,但不知狄大人是如何识破我的?”
狄仁杰笑了起来,一伸手将赵既拉了过来:“不是我识破的你,而是承远率先勘破了你的身份。”
方谦闻言略显讶异。
他在天宝银号听蝮蛇提过一回赵既,蝮蛇称此人很难对付,不可小觑。
不过这些天在都督府,方谦并未觉得赵既有多厉害,他还有些不服:“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虎敬晖、李元芳二人的目光也集中在赵既身上,想要一听究竟。
气氛到了,赵既也不露怯,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其实从一进密室见到方大人,我就感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方谦问道。
“太干净了,一个人在密室被关了数年,吃喝拉撒都在其中,密室竟一点味道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方谦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当时假刺史案发,刺史府被包围,进秘道已经是很艰难,哪里还能精心布置。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把守刺史府的,正是赵将军吧?”
赵既点点头道:“不错。”
方谦叹了口气,只觉得天要亡他:“难道你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我有问题?”
赵既嘿嘿一笑:“当然不仅这一点。按你的说法,被关在秘道中数年不见天日,你自秘道中上来,被强光一照,眼睛立刻会瞎的。”
方谦一听此言,顿时明悟,捂住眼睛,不断地摇头。
狄仁杰笑吟吟地看着赵既表演,李元芳则在一旁不断颔首,虎敬晖却面带冷色,不知在想什么。
赵既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道:“再有,方大人大概还不知道,秘道修成不到两年,你却说两年半前被关进去,这又是一处破绽。”方谦再次摇头叹气,在心中狂喊:“金木兰啊金木兰,你害苦我也!”
只是方谦强打精神,又问:“我们谋事不密,被揭穿是正常的。可是,你是怎样发现我就是刘金的?”
“那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赵既笑道。
“我?”方谦大惑不解。
赵既点点头道:“不错,在酒席上,你说起自己的经历,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我当时就觉得你是在编故事。”
“你提到了参与十年前越王之会,说是逃回了幽州。”
“唉!”方谦叹气,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十年前不可能逃回幽州。
赵既接着道:“你还讲到是内卫抓走了刘金,正是这一点暴露了你。”
“这一点有何不妥?”方谦不解道。
“刘金被内卫抓走,“方谦”只该知道刘金被抓走,却不该知道他是被内卫抓走的。”
“因为内卫身份保密,方谦如果当时真在场,躲在床下,我请问他要怎样看鞋子和腿认出抓人的是内卫?”
“而且你在编故事时实在又太不用心,刘金身为通缉重犯,面临抓捕居然束手就擒,这也太反常了。”
“你编一个刘金跳窗逃走被抓,都会自然很多。”
“想到这里,不难发现,如果有一个人能同时知晓越王襄阳大会和刘金被捕的细节,这个人只能是刘金自己。”
听到这里,方谦仰天长叹:“可笑我还觉得计划天衣无缝,真是小看了天下人。我输得不冤,输得不冤。”
“我尤其想不到不必狄仁杰出手,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便将我的说辞看破,实在是贻笑大方。”
赵既闻言摇头,一个人的能力和智慧,与他的身份、年龄等都没有必然的联系。
就比如给狄仁杰造成最大麻烦的,恰恰是反派中势力最小,身份最低的许世德。
在场众人听赵既讲完,李元芳看着眼睛冒光,连连点头:“想不到承远如此厉害。”
虎敬晖面色复杂,右手不断地抚摸刀柄。
狄仁杰看着赵既说了这么久,也要表现一把:“其实承远所说,都还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可是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就是毒蛇杀人。”
“我一眼就认出,仆役所中之毒与李二是同一种,昨天敬晖更在花园里发现了那条毒蛇,这令我想到了杀手蝮蛇。”
“你一住进东花厅,消失已久的蝮蛇便再次现身。这使我更加确定,你有问题,蝮蛇在和你联络。”
“随后在大堂之上,承远问你秘道之中的事,你除了知道秘道中能听见脚步声外,一问三不知,而我更惊奇地发现,你后背不敢靠着椅子上,好像有伤。”
“随后,我便令承远趁夜在东花厅放火,搜出了一些白药。”
“你本可以借口遭到歹人的严刑拷打,大大方方治伤,可是你心里有鬼,不敢露出千牛卫留下的伤疤。”
“而且你背后的伤口形状特殊,一露出来就会引起怀疑。”
这时,千牛卫配合得把刘金翻过去,将他的上衣又脱下,露出方方正正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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