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的失乡人 第208章

　　不知过了多久，死亡的神明破开阻碍，萦绕着灰白火焰的手掌自记忆之海中探出，撕出一道狰狞缝隙。

　　在阵阵强烈眩晕感中，陈天枫走出裂缝，回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记忆之海。

　　向下即是向上，又或者上下本就颠倒……这片记忆海洋竟然是倒悬之海。

　　祂收回目光，“抬头向上看”，灰白蛇瞳蓦然紧缩，随后便是无尽笑意。

　　“啊，我看到你了。”

　　祂感慨着，紧紧盯着那一株无法用凡人语言描述，无法用凡人常理概括的奇异之树，它散发着奇异辉光，透过那光芒，似乎能看到一道又一道世界法则。

　　提瓦特世界的本源法则第一次毫不掩饰地，仿佛娇羞少女任君采撷般，在祂面前坦诚暴露着。

　　“世界树……躯壳，灵魂，记忆，愿望……原来如此。”

　　异界神明轰然消散，仅留下一缕灰白火苗，化作一条小蛇，悄无声息间钻入世界树中，就此蛰伏下来。

　　……

　　稻妻，天守阁。

　　八重神子批改完三奉行呈交的文书，瞄了眼一旁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的派蒙，轻轻将笔放下，向荧递了个眼色，一同起身走到露台。

　　“嗯~”

　　“哈~”

　　两人同时伸了个懒腰，自鼻腔中发出舒爽嘤咛。

　　前者清爽少女感满满，后者则满是成熟大姐姐的韵味。

　　“处理政务真的好麻烦，唉，我已经开始后悔答应影帮她两百年了。”

　　狐狸小姐苦恼叹息着，倚着栏杆，手掌托腮，看向神樱树的方向：“等影回来了，一定要和她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少一百年，五十年也行。”

　　荧想了想，摇摇头：“不太现实，说不定等她回来了，还会再多加两百年。”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影现在是和天枫一起行动的。倒不是说天枫会蛊惑她什么的，而是这位稻妻鸣神很可能会不由自主的学习天枫的“治国经验”。

　　“唉……”

　　八重神子再次叹了口气，小声嘟囔：“要是真能回来就好了。”

　　她怔怔望着神樱树，许久才收回目光，在心中为影祝福一声后，稍稍活动下手腕，就要返回室内，再次投入【案牍之劳形】中。

　　下一刻，八重神子忽然恍惚一瞬，身形有些摇晃，下意识向栏杆抓去，想要站稳身体，却抓了個空。

　　“神子？你怎么了？”

　　荧察觉到异样，连忙扶住她。

　　“嘶……头好痛，不对，脑子里好像多出来很多东西……”

　　八重神子一手抓住荧的胳膊，一手按压太阳穴，试图一点点将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记忆捋顺，却忽的怔住，抬起头，看向荧，眼神茫然中夹杂几分惊慌：“荧，你！你还记得神樱树的花瓣是什么颜色吗？！”

　　神樱花瓣的颜色？

　　荧愣了下，不明白八重神子为什么要问这个，却还是立刻回答道：“是樱粉色，神子，你到底怎么了？”

　　“樱粉色……樱粉色……”

　　八重神子松开荧的胳膊，踉跄后退两步：“没错，应该是樱粉色才对，我的记忆出了问……”

　　她话还未说完，眼睛蓦然瞪大，目光死死盯着飘扬落至露台的绯樱花瓣，一口气堵在喉间，好半响才发出声音：“樱……粉色？”

　　那飘落的绯樱花瓣，赫然有一半是灰白色的！

第303章 代价

　　“就在刚才，我脑子里突然多了很多记忆，很真实，也很矛盾。它告诉我，神樱树庇护稻妻，可神樱并非善类，而是需要警惕的邪魔，稻妻始终生存于这株邪神樱树的威胁之下，不知何时就会被它吞食覆灭。”

　　“稻妻雷电五传并未遭受重创，神里兄妹的父母还活着。神里百墨这些年也只是退居幕后，将权力循序渐进的交给神里绫人。甚至在前不久他亲自来到鸣神大社，向我询问神里家在稻妻动乱中该如何自处。”

　　“海祇岛珊瑚宫组建的反抗军，因为社奉行的干预和打压，一直处于物资窘迫状态，在你和陈天枫来稻妻前，近半珊瑚宫之民就已对珊瑚宫失去信心。”

　　“……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这些突然多出的记忆，每一件都和我原本记忆中不同。”

　　八重神子深吸口气，指着托盘中堆放的一半灰白一半樱粉的花瓣：“我原本觉得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可现在……荧，派蒙，稻妻，或者说提瓦特这个世界，恐怕出大问题了。”

　　“肯定出大问题了！而且是了不得的大问题！”

　　派蒙用力点头，一只手紧紧抓着荧的衣摆，小脸上满是惊慌：“稻妻竟然没有绯樱饼这道点心了！这简直太可怕了！”

　　荧摸摸派蒙的脑袋，为小吉祥物提供些许安心感。

　　不只是绯樱饼，稻妻一切与绯樱花瓣有关的食物，都在神子恍惚的那一瞬间消失不见。

　　毕竟圣洁的花瓣成了邪神的延展，除非情况极端恶劣，否则没人会轻易尝试食用这种很可能会丢掉性命的食物。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荧皱着眉，手掌从小吉祥物的脑袋上收回，“还有，为什么我和派蒙都没有这份突然多出来的记忆？”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

　　八重神子犹豫两秒，道：“这很可能和陈……陈天枫大人有关。”

　　她默默换了称呼，不再简单以“陈天枫”称呼某位神明，而是拘谨的加上“大人”这一敬称。

　　“和天枫有关？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荧，难道你不觉得，绯樱花瓣上的灰白色很眼熟吗？”

　　“……”

　　荧怔了怔，忽然觉得神子说的很有道理，她想了想，伸出手腕，露出那枚掐丝手镯，缓缓靠近被灰白侵蚀的绯樱花瓣。

　　毫不意外，甚至十分迅速的，两者间产生微弱但坚定的共鸣。

　　八重神子&荧&派蒙：“……”

　　很好，罪魁祸首是谁确定了。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至少荧和派蒙是真的松了口气。

　　“既然是天枫做的，那就不用这么担心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坏处的。”

　　荧笑容轻松起来，同时不忘安慰表情复杂的八重神子。

　　“唉……”

　　八重神子今日不知第几次叹气，同时满心困惑：“可陈天枫大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稻妻。”

　　殿外有声音传来，三人连忙看去，看到影推门而入。

　　“影！你终于回来了！”八重神子惊喜的同时真正放松下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事情还顺利吗？”

　　“放心，我没事，事情很顺利。”

　　影温柔笑笑，注意到托盘中的花瓣，了然颔首：“看来你们已经发现稻妻的变化了。”

　　“你果然知道，太好了。”八重神子拍拍胸膛，好奇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影看了荧一眼，稍作思索，没有隐瞒：“和我们先前猜测的一样，真的意识和神樱树种一同出现，她让我在五百年前的过去种下神樱，为稻妻提供庇护。”

　　“神樱树种……”八重神子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惊诧道：“你把树种……伱让陈天枫种下的神樱树？！”

　　如果是这样的话，神樱树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就情有可原了，怪不得漆黑灾厄爆发时，神樱突然探出无数恐怖的灰白根系……嗯？

　　八重神子愣住，终于明白什么，眼中不可思议之色更甚：“陈天枫……陈天枫大人因此改变了历史？！”

　　一旁的荧和派蒙同样瞪大双眼。

　　“嗯，历史被改变了，以一种……呃，很奇特的方式。”

　　影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含糊道：“改变来的很突然，会有一些矛盾的地方，尤其是稻妻中和天枫有过接触的人，他们多多少少会保留部分原本的记忆。”

　　“至于为什么会有矛盾……人们常说，玩弄时间与命运的人，终会被时间和命运玩弄。死亡也是一样。”

　　稻妻神明慨叹一声，道：“【时间】布了局，【死亡】欣然前往，两者原本同为世间最本源的法则，可这一次赴约的【死亡】更为纯粹，位格更高。试图玩弄【死亡】的【时间】，便在惊愕中被【死亡】玩弄，扭曲成世人无法理解的模样——也是【死亡】想要的模样。”

　　虽然【时间】原本没有打算请【死亡】入局，是【死亡】主动选择闯入的。

　　“……”

　　狐狸小姐、旅行者和应急食品面面相觑，虽然没听太明白，却感觉影说的应该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

　　影注意到她们的表情，第一次在某种角度产生莫名的优越感，随即轻咳一声：“咳，总之只需要知道稻妻的历史被改变，收获了巨大好处这件事就好。”

　　“那代价呢？”八重神子看着影，“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

　　影摇摇头，神情平静。

　　事实上自然不可能没有代价，尤其是这种让神明也为之震撼的奇迹。

　　可对影而言，那些所谓的代价实在不值一提。

　　当她把神樱树种交给陈天枫的那一刻起，稻妻便有五百年的历史和死亡归于陈天枫的掌控，而可以预见的，未来稻妻被陈天枫掌控的时间会越来越多。

　　可以说，如今稻妻的存亡皆在陈天枫一念之间。

　　倘若将提瓦特视作牌桌，天理、神明、龙王、深渊等存在，各自手持或多或少的筹码，为了自己的目的，去投注或被投注的话。

　　当陈天枫突然出现，如陨石般将牌桌近乎砸碎，有资格参与棋局的存在自然会在慎重的考量后，选择是否在陈天枫身上压下筹码。

　　风神巴巴托斯以身入局，投下友谊和真诚，并亲手加速陈天枫的苏醒；岩神摩拉克斯豪掷千金，以海量信仰之力和各类或明或暗的帮助，与陈天枫维持善意，缔结契约。

　　而她，稻妻的鸣神，许以臣民一梦的雷电影，坐于雷神神位的魔神巴尔泽布……

　　选择把连同她在内的、所有稻妻的一切，都作为筹码，尽数交到陈天枫手中。

　　“没有任何代价。”

　　影笑了笑，轻声重复一遍。

　　“……”

　　八重神子看着她，沉默良久，忽的叹了口气：“没有就没有吧，你是稻妻的神明，你说了算。”

　　“谢谢你，神子。”

　　“客气什么，如果真的要感谢的话，不如把我们那个两百年的约定变成五十年？”

　　“想都不要想，你答应过的，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