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间白雾
他要杀的人，必定有其要死的理由。
正如杨宗仙，正如此前被他斩杀的所有生灵，都具备了这一共同点。
在斩魔真君的眼中，这些生灵，都是魔。
斩魔真君在这个时代，已经存在了很悠久的一段岁月，如果此前他就要杀九幽圣王，不会等到今天，很有可能是他突然发现了一些九幽圣王不为人知的隐秘，进而促使他产生了这种行为。
与南域的变故有关？
一时间，沈青脑海里满是疑云，除了那位佛门老僧，九幽圣王无疑是这个星辰上最深不可测的存在，沈青对他的了解，相当浅薄，掌握的信息量太少，根本无法做出有用的推测。
见沈青沉默不语，天封上神此刻的心绪也是极为复杂，沈青刚说要帮他搞定斩魔真君，就出了这等事，这无疑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不知道沈青用了什么手段，才促使了斩魔真君的这次行动，未知的恐惧，让他有些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自己选择跟沈青合作，究竟是对还是错。
半晌后，沈青方才回过了神，当即开口道：
“既然斩魔真君已死，还请上神择日前往帝京，尽快接替神将之位，平复南域之乱。”
“我即刻启程。”
天封上神颔首应下，不敢怠慢，将沈青送出了神殿。
目送沈青离去后，天封上神踌躇了一阵，一声轻叹，召来麾下的神侍，安排好了近几日的事务后，当即出发，赶往了中土。
斩魔真君以及玄灵神君已死，十二月主动退出，短短数日之间，他在南域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对手，变化快的让人始料未及。
…………
…………
随着时间推移，南域的饥荒已经是愈发严重，入目万万里赤土，没有中央皇朝赈灾，死亡的气息弥漫在南域十五府之内。
各方神祇彼此间的征伐，因为领头神君的逝去，平复了许多，但依旧有成片的百姓饿死，或是死于妖魔之乱，残存的尸骨都寻不到踪迹。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香火神祇，却是获益匪浅，这种乱世之下，信仰愿力反而愈发纯粹，不少神祇的修为因此而得到晋升。
好在正是因为这诸多神祇的存在，虽尸横遍野，但却未曾有疫病蔓延。
沈青一路向着皓银城的方向而去，她走的很慢，顺手杀死了路上所能见到的妖魔。
玄灵神君跟斩魔真君的逝去，让这些妖魔愈发肆无忌惮，彻底没了掣肘，在南域之中四处流窜，其中不乏五阶的大妖。
六阶的妖魔，沈青一路上倒是未曾遇见，或许仍在暗中观望。
回皓银城的路，沈青走了整整两日，日晷中原本已经见底的能量，又多出了些储备。
跟她走之前相比，皓银城没有多少变化，城外多了几个葬坑，埋了十余万百姓。
这个数量，相比于其他城池，已算是较少的了，毕竟此地还有一尊五阶的香火神祇坐镇，没有受到妖魔的太多袭扰。
沈青径直入了城，踏入了城池中心的城主府。
原先的城主府，已然被改成了一座神殿，神殿之中空空荡荡，并未供奉神像。
原先这里有一座玄灵神君的神像，不过前些时日碎了。
一名年约二八的少女，跪坐于神殿中心，肤色淡金，披着神袍，眼帘低垂，似在假寐。
沈青缓步踏入殿内，琳琅缓缓睁开了眼帘，恭敬叩首参拜：“参见上神。”
相比于上次见面，此次琳琅的态度明显发生了改变，这种识时务的态度，让沈青很欣赏。
玄灵神君死在了十二月手中，这在香火神祇中，已不是什么隐秘，几乎人尽皆知。
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琳琅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回到了皓银城。
香火神祇不是修士，离不开信徒，更无法舍弃庙宇神龛，根本无处藏身，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皓银城中，等候沈青回来处置。
这个选择，无疑相当明智，沈青也没有跟她计较的心思，随手安排了几个修建神庙金身的任务，便将琳琅打发了回去，以维持属地的平稳。
皓银城，沈青依旧交给了琳琅继续打理，她此后应当没有多少时间常驻于此。
一个五阶神祇所能提供的能量，对于吸收了玄灵神君之后的沈青而言，已经没有了多大作用。
如今当务之急，是让南域恢复常态，其余的，都可以往后放，现在各地妖魔肆虐，琳琅可以保全更多的百姓存活。
蛇村原先的那些寻常百姓，即便有了沈青降下的神灵赐福，提升空间依旧相当有限，在皓银城交由琳琅掌控之后，这部分人便逐渐陷入了边缘化，如今在城中已没有多少话语权。
秦宝一脉的城防军倒是受到了重用，势力扩充了许多。
对于这种形势，沈青没有插手平衡的心思，任由他们自己发展。
蛇村这些人的身上，尚且不具备让她去花心思培养的价值，能给的机会，她已经给过了，之后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数。
…………
…………
回到皓银城稍加休整之后，沈青抽空来到了一座佛寺之前。
白鸿寺。
此前出于对那名老僧的忌惮，沈青一直没有踏足此地，但如今已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以那位老僧的实力，如果真想对她出手，她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不如坦荡些，直接登门拜访。
当初在南域边境，这老僧既然向她发出了邀请，那应当是有些话要跟她说。
这片天地，此前并未出现过佛门道统，这个老僧如今却是凭空出现在了这里，沈青大胆推测，此人或许并非是这颗星辰上的土著，而是来自星空。
这个世界上的隐秘太多，沈青没有多少好奇心，也没有那个精力去一一了解，但对于星空之外的隐秘，她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头顶这片星空，在数万年后的未来依旧存在。
脚下这颗星辰，在后世已近乎快要彻底凋亡，随着修为增长，她必然要寻找新的港湾停靠。
她希望能从这位老僧口中，得到一鳞半爪的信息。
寺庙之前排起了长队，前不久于九天之上擒拿真龙的佛门金刚，如今看不出丝毫神异，慈眉善目，一身发黄的朴素僧袍，在粥棚下施粥，一条毫不起眼的银蛇盘踞在他手腕上，如同死物。
沈青仔细观察了片刻，不由动容，这老僧所施的粥，皆是其本源血气所化，这是在以自己的本源，哺育这些寻常百姓。
这种举动，让沈青大为不解，以这老僧的实力，想救这些南域百姓，有太多太多的办法，但如今却是选了最吃力不讨好的路。
沈青站在一旁看了数个时辰，直至大日西斜，老僧方才结束了一整日的施粥，转身走向佛寺。
那些排队的饥民没有散去，以地为床，原地卧倒了一片，安静等候着明日早晨的施粥。
此地的饥民与别处不同，虽同样面黄肌瘦，但却是少了几分戾气，气息相当平和。
即便是沈青自己，来到这附近之后，心绪也是平缓了许多，些许浮躁之气一扫而空。
沉默了片刻，沈青一步跨至庙门之前。
庙门大开，显然是专程在等她。
沈青越过门槛，走进了里间的大雄宝殿，看着坐在蒲团上的老僧，躬身见礼：
“见过大师。”
“施主不必多礼，贫僧云明。”
老僧眸光微闪，自报家门后，淡淡一笑：
“贫僧观阁下神慧魄清，不像出自神陨之地，这才相邀，看来并未看错。”
听到神陨之地，沈青眸光微动，她并未猜错，这个称谓，她从那位晨风道祖的转世口中也曾听过。
这位老僧，果然是来自界外。
“普渡救世之法良多，大师为何要以身相饲？”
沈青没有过多纠结此事，转头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
“我佛门一脉罪孽深重，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老衲寿元将近，如今不过是选个合适的死法，能救些人，这幅残躯也算是死得其所。”
云明微微摇头，说话的口吻随意了些，眼帘低垂，看不清其中神色。
见状，沈青不再多问，开门见山：“大师邀我前来，想必是有话要说，还请直言。”
“施主命格缥缈清贵，不似凡人，指间扯动着无尽因果，无论何时何地，都注定了是掌覆世间云雨之人，之所以邀施主前来，是老衲有一句忠告。”
云明神色郑重，白眉微颤，语调肃然：
“生死轮回，乃生灵不可触碰之大忌，若是日后施主触碰到阴阳边界，还望慎重行事。”
“大师所言……我听不懂。”
沈青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我佛门一脉，究其根底，都落在一个缘字，施主此时不懂，日后终归会有明白之时。”
云明微微摇头，并未解释。
沈青没有跟老和尚打哑谜的心思，视线落在了云明手腕上：“大师既然是来此地寻一处葬身之所，当日为何又要出手擒拿那条妖龙？当日落下的那道金光，又是何物？”
“老衲入神陨之地，原本是想效佛祖以身饲魔，偿还些许罪孽，顺道留下一脉佛门香火，并不打算插手世事。”
云明轻抚手腕上的银龙，一声轻叹：
“这小银龙，身无血煞，虽一时起了妄念，误入歧途，但罪不至死，是以老衲出手，救它性命，避了命中这场死劫。”
“至于那金光，是天地降下的功德，至于因何而起，老衲也不知。”
“原来如此。”
沈青若有所思，当日云明出手，她本以为是为降妖，如今看来，实际上是为了保这银龙一命。
至于那金光，乃天降功德，并非寻常之物。
“施主可还有其他疑问？”
云明开口询问，意在送客。
沈青眸光微闪，轻声问道：“那九幽圣王的实力，比大师如何？”
云明面色微凝，沉思良久后，摇头道：
“老衲看不透其深浅，只能大概推算出他在暗中筹划一件相当惊人之事，具体为何事，尚且无法看清。”
沈青心头一沉，平复下心绪后，起身告辞：
“大师今日所言，在下会牢记于心，愿您得来世善果。”
“前路且长，施主慢行。”
云明颂了一声佛号，缓缓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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