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晚钟
只是看上一眼，柯明野就辨识出了柏秋芜踏以浮空的那团雾状物的来历——通神者使用的力量来自所对应的神话人物，而要说中国神话中孙悟空的象征，除了“金箍棒”以外，自然便是“筋斗云”了。
“她手里的那玩意，应该就是金箍棒了吧。”柯明野又想。
镜头拉近，能看见一条锁链自她风衣的袖管之中落下，这条锁链一端连接着右衣袖的褶皱，一端缠绕在金箍棒的体表。
远远看去，那根黑色的锁链仿佛把她的右臂和金箍棒紧紧地融合在了一起，无可分离。
猴子面具的眼眶部分空着，所以透过孔洞，能看见一双猩红的、诡谲的眼瞳，像是燃烧着的焰火。
通神者·孙悟空。
这是她原先的代号，正如所有通神者一样，用神的名字来代称他们。但因为那通黑的服饰，互联网上的狂热追随者们为她取了一个别致的绰号：
——“黑悟空”。
如此一般严严实实的打扮，令人无法分辨里头那人是男是女。绝大多数人都认为“黑悟空”是一个男性。
目前为止，世界上很有可能根本没人知道这位在两年前横空出世的通神者“黑悟空”的真实身份。
只有一个人例外。
柯明野盯着手机上那个诡谲的身影，如果系统给出的信息无误，那毫无疑问这人就是他的姐姐，柏秋芜。
而鬼树之所以会在市中心大肆张扬，就是想要引出黑悟空，与其一战。她作为这场事件的导火索之一，会在市中心登场自然是众望所归。
此时此刻，黑悟空正抱着肩膀，微微倾斜着脑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鬼树，一言不发。
她手上捆着的锁链在风中猎猎舞动着，身后是鳞次栉比排列着的电子招牌。
嵌在一栋栋高楼大厦表面的LED显示屏上，此时正显示着一个架在两柄长剑上方的红色感叹号，这是“超人种犯罪事件”发生时的警告标志。
安置在城市各处的广播统一放着“逃生疏散警告”，千篇一律的冰冷女声提醒着每一个市民遵从警方的指挥尽快离开市中心。
仿佛快要淹没整个世界的鸣笛声里，街道上的车辆无可避免地拥堵在一起，许多车主暴怒地拍着车盘，纷纷带着家人跟上大部队弃车而逃，警方在前头带领着民众。
从上空看，像是爬在树根上的一群迁徙的蚂蚁，井井有序地脱离着现场。
——“我操，黑悟空来了。”
——“他的粉丝这会应该都笑疯了吧，他真的来迎战了！”
——“鬼树和他到底有什么仇？”
——“他们半年前在美国那边打过一架，差点毁掉了半座帝国大厦，在那之后黑悟空没有再在美国出现过，而是回到了中国，鬼树也跟了过来。”
——“能不能把镜头给我的灰烬小姐啊，别老是盯着这猴子拍了行不，不然我换个直播间算了！”
灰鸽子网上，一条接着一条弹幕在直播界面的顶端飞快划过。
而在街道的另一角，鬼树似是觉察到了那人的存在，于是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踩着云悬停在半空的人影。
这一瞬，他的表情猛地扭曲，青色的眼睛里逐渐扩散出一行行血丝。
“你……来了。”
他先是怔怔地自语着，随后语气逐渐加重，几乎一字一顿，带着磨牙吮血般的暴怒。
“你可算……来了啊！”
话音落下，他的双臂化为万千条荆棘缠绕向地面，瞬间将他的身体抬向了上空百米，停在了一栋高楼表面的Led显示屏上方。
紧接着，他将其中一条手臂化为树根砸入显示屏，电光迸射，巨大屏幕顿时缺失了一块，露出了里头冗长交织着的电线。
鬼树用力地攥着显示屏凹进去的那一角，让自己的身体贴在上空百米的高楼表面，青色的眼睛死死地凝视着黑悟空。
“你知道我找了伱多久么？自从我们在纽约打的那一架开始。”
鬼树癫笑着说，一边攥紧显示屏内部的那些虬结的电线。霓虹灯光映照着他狰狞的脸部，泛黄的牙齿。
无休无止的狂风自夜空拂吹而下，微微撩拨着“黑悟空”的兜帽，但她一字不回，只是隔着猴子面具，平静地凝视着鬼树。
“他们啥时候在纽约打了一架？”
柯明野正疑惑着，又马上回想起：半年前老妈好像是带着老姐一起到纽约旅行过，老姐和鬼树的梁子应该就是在那时结下的。
他呵笑了一声，心说这个反派的执念可真够深啊，硬生生跟着他老姐从美国追到中国来了，又觉得老姐的正义感实在爆棚，到纽约旅游就旅游呗，别管那边的罪犯不就好了，反正超英协会纽约分部厉害的英雄也有不少。
像是什么：通神者·宙斯、变种人·赤狼侠、异能者·二维剑士，到处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哪需要她出手。
结果偏偏就是去旅游那么两天，柏秋芜还惹上了这种祸根，简直得不偿失。
视频里，黑悟空慢慢地举起右臂，右手锁链连结着的金箍棒随之抬起，对准了鬼树的头颅。
柯明野一开始不知道她用这条锁链捆着手臂和金箍棒的用意在哪。
但结合了一下大姐的性格，觉得她很有可能是用这条锁链提醒着自己要时刻节力，免得一棍子敲死了罪犯。
“能不能懂点规矩，是我先到的。”
二者即将开战之时，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从上空传来，黑悟空和鬼树同时抬起头，望向那人。
只见来者举着一把灰色的雨伞，悬浮在半空中，抬着雪白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二人。
从“灰姑娘”的伞身扩散出的一阵阵魔法涟漪，支撑着她在半空中平稳飞行。
依仗着这柄雨伞，她以一个优雅的姿势缓缓落下，虚踏在百米的高空中，停在一个略高于现场其他二者的位置。
魔法少女灰烬轻轻地拉了一下黑色的手套，裙袂在风中摇曳。
她左手搭着右手的肘部，右手握着伞柄，虚空踱步，缓缓走近黑悟空。以一个倨傲而冷淡的语气开口说：
“上次真不小心，居然让你跑了，我们的账还没算呢……”
第7章 家长里短
随着屏幕里的那位哥特风的魔法少女走向通神者黑悟空，并撂下一句火药味漫满的讽刺话语，柯明野直接愣在原地，表情那叫一个膛目结舌。
“啊？你们姐妹俩又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啊？”
足足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心说有什么事在家里不能在解决么，非得套个马甲在公众场合丢人是吧。
夜幕下，魔法少女灰烬和黑悟空四目相对着。远处的高架铁路上有一列钢铁列车轰隆隆地穿梭而过，与铁道摩擦洒下了一阵明亮的光火。
落下的火光，从二者的头顶闪逝而过，就连大厦表面的霓虹灯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前者见对方沉默不语，于是语气冷淡地追问道：“你是不会说话么？上次见到你也是哑着一张嘴。”
正如她所说，这位通神者“黑悟空”在人们的眼中出现时，的确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缄默，一言不发，或许就连半个字都不曾开口说过。
柏子妮就不一样了，很显然，她的声音应该用魔法改变过——与原来说话的音色、腔调截然不同，判若两人。
如若不是柯明野早有心理准备，无比确定这货就是他妹妹，说不定还真的一点儿都认不出来。
平时在家只知道撒泼打滚的妹妹，一到外面俨然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就差骑到别人脖子上发号施令了，反差实在过大。
“在家里，伱敢对你姐这么嚣张地说话么……”
听到柏子妮这么嘲讽柏秋芜，柯明野实在绷不住了。
他想象了一下，柏秋芜这要真应了她的要求说了一句话，那这位魔法少女听到熟悉的声音，不得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然后，按她的风格，可能会先抱紧肩膀硬撑着脸面一会，等到完事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开始哭哭唧唧地诉苦：
“姐姐怎么是你呀，刚才人有点多，我不是故意的，臣妾知道错了呜呜呜。”
柯明野越想越觉得逆天，原本还以为今晚的主角是那位反派，结果吃瓜全吃到自家头上来了。
“拜托，你们开马甲打击个罪犯，能不能别打击到自家人头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他心想着，但也借此得出了一些结论。
柏秋芜知不知道柏子妮就是“魔法少女·灰烬”另说；
不过，柏子妮看起来肯定不知道柏秋芜就是“通神者·黑悟空”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咄咄逼人的，每一句台词都在明摆着想干一架。
此时此刻，被晾在一旁的鬼树皱着眉头趴在高楼表面的Led显示屏上，手中紧紧攥着的电线扩散出忽明忽暗的电光，映照着他那张困惑的、神情复杂的脸。
自己不是他妈的反派吗？
弄得整座市区警鸣通响乌烟瘴气的，难道不应该全场的焦点都在他身上么？
怎么反倒被晒到一旁了？
三行不长不短的疑问句在他脑中浮现了出来，他的眉头渐渐皱紧，心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屈辱感。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个奇葩场面的出现，灰鸽子网的弹幕数量再次引爆，提升了一个层级。
按照官方的资料，魔法少女·灰烬和通神者·黑悟空，都是不属于官方阵营的超人种，所以算不上异侠，顶多就是义警而已。
既然能够作为“不受官方管束”的义警出现在公众眼前，身份又不在超人种资料库里，说明他们本身就是逃过了基因检测的违法超人种，怎么都该被抓到超英协会好好盘问一下身份。
所以，当这类人物出来行动时，他们不仅得顶着罪犯的压力，同时还得承担官方给到的压力——官方从未支持过“未受登记”的野生超人种穿着一身紧身服就出来冒充执法者，这毫无疑问是与法律背道而驰的，简直是在往超英协会的头上拉屎。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争议性身份，以及她们别样的装扮和能力，自然在互联网上掀起了一阵热潮。
“魔法少女灰烬”和“通神者黑悟空”在世界各国的讨论度，甚至不亚于一些服务于官方的人气超英。
于是，这会儿灰鸽子网上足足有一大批人都在问，有没有懂哥科普一下这位魔法少女和黑悟空又是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但此时坐在床上的柯明野，才是最应该吃惊的那一个，这画面和他想象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他本来以为老爹、老姐、老妹三人如果一起到场，就算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好歹大家都是正派人物，按照正常逻辑，彼此的处事风格再合不来，应该也会先联手干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在环京惹事的罪犯吧？
结果一到现场，反倒是他姐和他妹先掐了起来……是的，两个正派人物当着反派的面掐了起来，这要传出去那讨论度当然是少不了了。
此时看着三人头顶的面板，柯明野忽然想起柏子妮的战力评级只有B+级，差了黑悟空和鬼树一个级别。
结果三人里反倒是她表现得最嚣张，主打一个桀骜不驯。
联想到半小时前柏子妮的反应，柯明野顿时明白了，为啥柏子妮在电视上听到这新闻，连爬带滚地冲了出去，非要去掺这一趟热闹。
柯明野扶额一叹，“原来她是找老姐报仇去了啊？我说怎么那么气势汹汹的呢……”
此时，鬼树隔空凝视着二人，眯了眯眼睛，冷冷地扯起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两个混账玩意，在这儿给我演过家家呢？”
哥，还真不是过家家，她们就是一家人。
柯明野捂着脸，心里实在有点醉了，在电视上看着自家的兄弟姐妹撕逼真是一种别致的体验。
话语方落，鬼树忽然嘶吼一声，猛地将左臂对准了前方不远处的魔法少女灰烬。
霎那间，那根手臂化为万千根虬结着的荆棘延伸而出，直勾勾地朝着灰烬擒拿而去——先前鬼树便是用这一招，轻而易举地击落了一架直升机，危险性可想而知。
若是被命中，那灰烬或许会在瞬息间被簇拥的荆棘搅成碎末。
灰烬用余光瞥见这一幕，头都没扭，只是“灰姑娘”的伞尖蓦地迸发出了一阵气流，造成的反作用力带着她的身体朝着反方向飞去，避开了那千万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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