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掠过的乌鸦
“惜雅、恬恬,你们能说一说今天上学的感受吗?”苏晴道。
“.和之前一样。”谢惜雅说。
“我的话,”格格道,“文化课交给徐恬,我上兴趣课,反正我玩得很开心。”
谢母似乎有话想说,迟疑片刻后,没急着开口。
“惜雅,在你眼里,恬恬今天怎么样?”苏晴又问。
“上课认真,下课后和同学玩在一起,挺好的。”谢惜雅回答。
“恬恬,在你眼里,惜雅今天怎么样?”
“看似正常,其实不正常!”格格说,“如果我不知道惜雅生病,可能不觉得什么,但知道惜雅生病,我才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具体呢?”
“比如说骑马,分成三组,同时开跑,根据排名给分,所有人都抢着和惜雅一组,认为她一定会得第一——压力多大啊,惜雅这个暑假没骑过马;
“等分组后,和惜雅同组的人都觉得自己赢定了,就算没赢,至少第一名在自己组里,自己的压力会少很多——这些人只是想让自己更轻松,不管是松懈,还是轻装上阵,获得更好的成绩;
“正式开始比赛,惜雅有点落后,跑在第三,在我看来,已经非常优秀了,因为另外两名女生暑假就是在马场度过,整天都在骑马,而与惜雅同组的第四名、第五名,就开始催促惜雅,语气里还带着责怪;
“那些更落后的,因为太远甚至没办法和惜雅说话的,自己不用劲跑,却用焦虑、责怪、怀疑的眼神看着惜雅。
“惜雅后来跑了第一,庆祝的时候,一些人还小小的不满,我听着就来气,好像惜雅欠她们的一样。”
格格很关心谢惜雅。
苏晴看向谢惜雅的父母,问他们:“你们有什么的看法吗?”
她没有将两人的富贵与年长放在眼里,而是用对等身份的说话。
“这些人有点过分了。”谢父蹙眉,很有气度。
“但压力也是动力,”谢母说,“比起这些将希望托付给他人的人,惜雅会更优秀。”
“为了更优秀,这样也没关系吗?”苏晴问她。
“只是这几年。”
“作为心理医生,”陈珂开口,“看过太多今天认真工作,回家后与家人开心聊天的人,却在第二天选择自杀的例子。”
“惜雅不会承受不住这点压力。”
“如果承受不住呢?”何倾颜好奇,“你是不是就不认她是伱的女儿了?”
谢母有点恼怒,可她没有对何倾颜生气,而是看向庄静。
“卡夫卡认为,阅读是砍向我们内心冰封大海的斧头,”庄静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读书要读进心里,要有所触动,才能算真正的读书——心理咨询同样如此。”
“不管如何,惜雅都是我们的女儿。”谢父道。
“那我们有一个提议,”苏晴说,“我们想让惜雅长时间住在这里,当然,学习不会荒废,你们可以让家庭教师来给她上课。”
“可以。”谢父直接点头。
“此外,我们觉得,你们和惜雅之间有必要分开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谢母问。
“就是说,撤掉护工,非必要不联系。”苏晴解释。
“不联系?”谢母重复道,“我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在哪里?”
“谢惜雅之所以会生病,患上取悦症,正是你们的原因,”顾然说,“也就是原生家庭的环境不好。”
“希望孩子优秀,不惧怕压力,这有错吗?”谢母问。
“没错,但孩子也有——至少偶尔也有——说‘不’权利,您觉得呢?”顾然反问。
苏晴接着道:“接下来我们打算对惜雅进行康复训练,让她摆脱取悦症,能在自己不喜欢的时候,勇敢说出自己的意见——她的意见不一定都对,可能不能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取悦症到底是什么?”谢父忍不住问,“惜雅怎么会得这个病?”
“严格来说是强迫症的一种,总是把别人的需要摆在第一位,从来不会对别人说‘不’,始终在争取周围每个人的认可,努力想让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个人都高兴。”苏晴解释。
陈珂进一步说明:“惜雅会得这个病,根据我们的诊断,基本是因为家庭——她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意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和消极情绪。”
“家庭?”谢母问。
陈珂道:“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在惜雅很小的时候,只要她表现得不够优秀,您就会指责她,甚至拒绝和她亲密;
“而谢先生您,在这个过程中,或许心疼惜雅,但从来没有让她休息,默认谢女士的行为。
“为了不再让你们生气,也为了获得父母的关爱,惜雅强迫自己努力。”
何倾颜接过话题,接着道:“从小到大,你们不停这样教育,不优秀,就不给糖,你们的女儿自然就养成了‘自己努力满足周围人,避免周围人露出负面情绪’的习惯。”
她说话比苏晴、陈珂赤裸裸得多。
尤其是‘不优秀、就不给糖’,用在父母与子女之间,刀子一般锋利。
谢母注视何倾颜。
何倾颜微笑:“我爸是何海城。”
谢父表情明显动容,面部肌肉忍不住跳动。
谢母深吸一口气。
她柔声问谢惜雅:“惜雅,是这样吗?”
谢惜雅没说话。
“这是默认。”何倾颜解释。
“让惜雅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庄静开口道,“不管是不是取悦症,一直穿校服这个问题总要解决。”
以她的身份给出台阶,谢惜雅的父母犹豫之后,同意了苏晴的提议,让谢惜雅长时间住院,且两人非必要不能与她联系。
“恬恬的情况,”苏晴看向徐恬父母,“我们认为需要继续观察,如果双重人格不影响学习,不急着找出主人格。”
“这话是什么意思?”徐母问。
“根据我们的判断,”陈珂是催眠疗法的专家,“保持现在的状态,恬恬有概率自愈——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玩耍的时候愉快玩耍,双人格不分彼此。”
“比起催眠消灭人格,这种自然疗法更安全,避免了消除主人格的错误。”苏晴道。
“那要多久?”徐母又问。
“少则六周,多的话两三年。”
“两三年?”
“童年阴影本就要用一生去治愈,当然,你们是徐恬的监护人,有权利转院,让其他医院的精神医生消除她的人格,进行快速治疗,但我们不会这么做。”苏晴道。
“你的意思,”徐父问,“恬恬的问题和谢惜雅一样,也是我们父母的原因?”
“是的。”苏晴点头。
“哪有那么巧。”徐父下意识反驳。
“我去看牙科,问身边人,好巧,他们都是来看牙齿的,有两三个和我也一样,都是吃糖吃多了。”何倾颜的牙齿当然没问题。
徐父知道她讽刺的意思,虽然恼火,但没发作。
“不好意思,”他反而道歉,“我太激动了,我们完全赞成各位医生的看法,愿意配合。”
敲定大方向后,苏晴开始谈论细节。
她给了谢惜雅、格格一人一张表格。
“这是什么?”格格好奇。
“愤怒表。”苏晴道。
“哦,我知道,满了可以放大招是吧?”
“你们现在就在放大招。”顾然说。
“啥?”格格不解。
“是我们的病吗?”谢惜雅好奇。
她的心情似乎轻快了许多,就像是脾气暴躁的父亲又离家去务工。
父亲如果脾气暴躁,又不顾家,也就算了,就怕父亲脾气暴躁,挣的钱又全给家里——谢惜雅、格格就是这种情况,虽然被父母控制,可父母是真心希望她们好。
“以后你们如果有情绪,就填写表格,这上面有刻度,按照自己的情绪填写。”苏晴说。
100满值。
10:心烦;
20:不满;
30:焦虑;
40:厌烦;
50:气恼;
60:恼火;
70:愤怒;
80:暴怒;
90:歇斯底里;
100:气得冒烟。
“气得冒烟?”格格哈哈笑起来,“惜雅,按照他们的说法,我们两个现在脑袋在冒烟呢!”
“气得冒烟是顾然想到的,本来是心死。”苏晴道。
“‘心死’、‘气得冒烟’.顾医生的语文真好。”谢惜雅说。
“噗!”何倾颜没忍住,直接笑出来。
苏晴、陈珂,甚至庄静都笑起来。
“笑啥?”格格好奇又费解。
“我当年,”顾然语气缓慢,气势十足,“是语文课代表。”
“因为语文成绩不行,所以成了语文课代表。”苏晴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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