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转校生
他战战兢兢、抱着侥幸之心排兵布阵、做好安排。
第二天还没临阵,便发现敌将昨晚先派兵抄了粮路,又使奸细散播谣言,暗中召来三路援军合围,排出暗合天数至理的绝世阵法,还没正式交战,绝代名将的诸多手段已如潮水般压过来了!
——这他妈怎么赢啊!
苦涩间,便有合作的“公关经理”找上门来。
“郑员外,郑老板,这活儿实在是做不了,多少钱都不行。”
那人虽然面露难色,但很果断地说道:“今天同文局推出来的文章,您一定看过了,您是文坛巨商,比我识货,心里肯定清楚。我如果强做这生意、叫下面的人继续编排马小姐,那漕帮的报复都得往后稍稍了……”
他哀声道:“因为在这之前,花州的姑娘太太们就得雇人把我揪出来、绑着沉进江里……这文章竟能生生造出一个圣人来!”
郑修远拂袖怒视,目光森然。
——哼,想跑?
我都跑不了,你凭什么?
他冷声道:“事已说好,钱也付了,哪有这么容易?你也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夸大事实,一篇文章,写得再好,也没有让人立地成圣的道理!花州又不是人人看报、人人爱传闲话!”
那“公关经理”陪笑道:“虽说如此,但爱看报、传闲话、又闲得无事做的姑娘太太们会看会听会传,就足够了啊!以她们的性情,听到这事儿,不把那马小姐捧得高高的吗?得罪了她们,有我的好果子吃吗?”
他说到这里,见郑修远冷笑注视,心一横,低声道:“再者,那马小姐是李大人的师叔,您之前可没说过的!”
郑修远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怨念更胜。
他阴恻恻道:“你现在却怕李白龙了?”
对方只是尴尬一笑。
先前布置任务,要去抹黑漕帮马小姐,他害怕漕帮报复,当时郑修远不但加倍给钱,还安抚他说这是云华堂的单子,即使出了事,也有漕帮大房罩着,不必担心三房的报复……他虽不信,但钱实在太多,就勉为其难信了。
但事关李白龙,就另当别论了。
你说漕帮大房会罩着我、挡住三房报复,看在钱的份上,我信了。
——可你说漕帮大房能罩着我、挡住李白龙,哥们能信吗?
别的不说,你郑修远被提到同文局门前跪了几回、抓了几回了?我亲眼看到黑狗子在你家门前贴告示!云华堂连你都罩不住!
那人壮着胆子,低声道:“郑员外,实心话,您斗不过他的。”
郑修远勃然大怒,刚要驳斥威胁,管家便进来通报传讯。
说,马堂主有请。
“公关经理”趁机告退,郑修远却已没有了发怒的力气。
他想到马伏龙阴沉癫狂的目光,不由打个寒噤。
在先前,云华堂是他心目中最接近权势富贵的天堂圣地,但现在,已是避之不及的魔窟,他的老板比九头虫还不讲道理。
郑修远心惊胆战,叫苦不迭,却不得不去。
堂主相召,必然是因为看到了李白龙的文章,所以召集他来问策。还好,他是外行,不晓得这法子的厉害,也不明白我的绝望。
先糊弄一阵吧。
这文章只是在夸马小姐而已,应该刺激不到马堂主。
虽然如此自我安慰,可郑修远想了一路,都想不出破解之法,心惊胆战,挪到云华堂,被引到开会的偏厅。
刚一进门,目光一扫,肚里准备的话术刹那间消散。
房间中,曲诗文会的同行们脸色苍白,发不出一点声响,先前差点被掐死的老吴已是委顿在地,脸色蜡黄,胸前多了一个大窟窿。
地上、墙壁甚至众人的脸上身上,都挂着撕碎的心血碎片。
“你来啦。”
云华堂主用帕子擦着手,斜眼看他,语气平静。
“你来说。”
第192章 本性如此
杀人。
爆心。
活了几十年,不是没见过尸体。
但也不过是被斩首的人犯,被打死的蟊贼,被传首的魔门,被剿灭的海盗,失足落井的奴婢,自缢身死的小贩。
他们横尸当场,郑员外远远观着。
死亡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场异域的戏曲。
与他无涉,与他无妨。
但是在这一刻,这位花州豪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死亡,是如此可怕。
杀人者甚至停在原地,若无其事,就像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你来说。”
凶手甚至没有解释“我为什么杀了他”。
云华堂的贵人径直询问道:“李白龙的文章,怎么应对?”
郑修远望着老吴的尸体。
七家书店,三台剧院,两座彩楼,从戏班的班底武行做起,三十七年改了命,铁马笛吴生根,花州曲坛的传奇,每年有无数年轻人在戏班剧楼中苦熬,立誓要做第二个铁马笛……可他一生的功业在此刻烟消云散。
郑修远再看周围,曲诗文会的同行们苍白着脸,瑟缩着汗出如浆。
每一个人都是这个行业的传奇,谁没有做过一两件能吹嘘终身的大事?此刻却瑟缩如鹌鹑,因为有人不在乎。
此种思绪所带来的犹疑叹息只有短短一瞬,却是凶手所不耐烦的漫长时光,顷刻之间,手如铁钳,已按在郑修远头上。
令人怖惧的杀气从顶门渗落:“你也没办法吗?”
顷刻间,一生的经历,所有的遗憾,子孙的面容,闪过脑海。
迄今为止的一切成就、财富、社会关系与家族底蕴,都是不值一提的笑话,在对方眼中,他不过是一只想杀就杀的蝼蚁。
郑修远甚至觉得有些荒谬,有些想笑。
自始至终,他钻营,他站队,他讨好,他卖命,乃至儿子的选择与投效,全都是为了一件事情。
——为了郑家不再是有些人想杀就能杀、想欺就能欺的蝼蚁。
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
难道这诉求……很过分吗!
他只觉马伏龙的铁手慢慢收紧,命在顷刻之际,当下嘶声大喊:“有办法!有办法!”
无情的铁手松开些许:“说。”
郑修远快速说道:“李白龙写此文章,明显有备而来,从舆情传播而论,短时间内,我们已难以与这篇文章与其思潮对抗,所以应当暂时避其锋芒,用其他的话题大水漫溉、转移注意力,冷却淡化此事……”
就在此时,有人低低咳了一声。
郑修远听出了这是雪松书局当家韩凛松的声音,平素里与自己的关系不太和睦,为人却心细警醒,听到这声低咳,他心中一凛。
——这必然是示警!我说的这话有什么问题?
不好……老吴!
电光火石,郑修远心中一沉,然而面前残影舞动,马伏龙竟然放脱了他,闪身移至旁侧,他转头看去,但见韩老板被按住了脑袋。
“韩先生。”马伏龙淡淡问道,“郑老板与吴老板说的一样,你咳嗽一声,是另有高见吗?不妨说来。”
韩凛松绝望地看了一眼郑修远,面露后悔之色:“我、我只是……”
郑修远连忙道:“是我说错了!既然堂主不想与李贼妥协避让,那就迎击鏖战,咱们集思广益,总有办法,堂主,韩兄智计过人,也能帮上忙!”
马伏龙歪了歪头,讥笑。
“怎么,想了一晚上都没好办法,天一亮就被李白龙打得‘难以对抗’,眼见着要死人了,反而‘总有办法’了?”
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甚至露出牙龈,反而让众人觉得遍体生寒。
“郑老哥,先前吴老板跟你说了类似的话,说斗不过李白龙,我见他自挫锐气,一时恼了,失手杀了他。现而今你说了与吴老板同样的话,我杀他而不杀你,岂不显得吴老哥死得很冤枉?”
郑修远一时惊恐,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样吧,既然韩老板如此仗义,冒险向你示警,不如……”马伏龙转头向他微笑,“由他代你去死,你答不答应?”
疯了……疯了!
郑修远心脏狂跳,嘴唇颤抖。
作为一个人,他有羞耻心、有是非心、有报答心,血性和正气都催促着他说话,说——韩兄为了救我而出声示警,我岂能坏了他的性命?
可是,说不出口。
马伏龙疯了,他真的会杀人的。
我死了,那京城中投了漕帮的大郎,还能有活路吗?
我和大郎都死了,郑家还有希望吗?
一念及此,嘴唇就像是封了胶泥,竟张不开、说不出话。
韩凛松嘶声道:“不!我不愿意!”
话音未落,马伏龙推着他的脑袋,按砸在了墙上。
雪白的墙面便似摔破了一袋染浆,暗沉的斑色飞溅开来。
郑修远身体剧震,仿佛这一下撞到了他的魂上,把他撞得四分五裂,他身体晃动,坐倒在地,露出痛彻心扉的凄然神色。
在场的商人们有不少人死死地咬住了手,不敢发出半点哭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成为鱼肉的一天。
早知道投靠漕帮会被这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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