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转校生
他稍一部署,布置目标方略,便示意下属“走流程”,然后再去看望马伏龙,说“我会处理好”,无非是连吓带劝,捂嘴赔钱。
马伏龙信任凌道人,毕竟此人数十年来在帮中摸爬滚打,精通诸事,向来没有差池,况且漕帮贵人杀几个卑贱商人,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得了这句话,也就不再去理那三个死人,毕竟更重要的事情还有许多。
然而……凌道人是怎么办事的!
望着李白龙那小人得志的卑鄙贱笑,马伏龙只觉得凉气直冲脑门。
怎么走漏了风声?
须知杀人之事,重大与否,全看是否有强权人士愿意干涉,若不理时,人命贱如草芥,若理会时,便是“太平盛世、人命关天”!
马伏龙毕竟是漕帮英杰,反应极快。
当发现李白龙的话语精准地点出了“二十六”和“二十三”的人数之后,他就知道,对方并不是在虚张声势,此事已难善了!
霎时间,马伏龙厉声道:“李白龙,你竟污蔑我杀人!”
李白龙刚刚说话时聚音成线,凌道人离得稍远,完全没有听到,可此时听到马伏龙如此断喝,他的脸色顿时狂变!
——怎么漏出来的?
不可能的!
发现堂主杀人之后,他便已经着手布置善后工作。
那些商人已被秘密带上船、行至江心隐秘处,由堂中能言善辩者向他们陈述厉害,然后签订一系列守秘条款,辅以本帮守秘禁制,确保万无一失。
算算时间,他们现在还在江中呢!
从离开云华堂到码头乘船,这些商人全程坐轿、并不露面,有漕众精英贴身保护,从时间和空间上,都没有任何泄密的可能性……
——李白龙是如何得知的!
听到马伏龙如此喊,凌道人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置信,他略微不满地看向堂主……你是不是又被李白龙给唬住了!
然后,他就听到堂主喊道:“什么三个,我一个都没有杀!”
——操!居然是真的!
凌道人只觉大事不妙,迅速拉过身边一人,目光凌厉,低声道:“快去联系江川花云号……若是联系不上,便传信江上诸舰船接应!”
李白龙知道死了三个人,这没关系。
但若是让他掌握了目击人证,那事情就大条了!
然而就在此时,悠扬的号笛声自江上而起,浩荡呜呜然,犹如苍龙之吼,震荡江涛。
漕工群中便有人喊道:“是河泊所的军号!”
云江宽广,来往长帆如林,河泊所用旗语和号角管制江面,此时响彻云江的苍号龙笛,其涵义便是通知江面船只下锚、停止一切活动!
凌道人一时失色,马伏龙反应稍慢,也很快露出惊怒神色。
李白龙负手,露出智珠在握的从容笑意。
不知为何,这笑容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慈祥。
“——就让本局告诉你吧,这是通判章淳率舰队横槊大江、镇压匪类,拯救本市知名企业家们的声音!”
这话语击碎了最后的侥幸。
李白龙似乎一直在监视那些商人的动向,而且对他们的位置了如指掌!
隐隐间,似有闷响的春雷,从江中遥遥传来。
码头外人声嘈杂,同文局差役与推官厅捕快已集众而至,他们装备着武具器械、凛然待命,准备如此周全,到达如此之速,显然早有预谋。
包围之势,已是逆转。
原以为云华堂正副堂主联袂而至,数千漕工将李白龙围在核心,便能让此獠束手无策,走不脱也打不得……谁知形势变化如此之快。
今早风平码头的发蛋说书,原来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马伏龙,现怀疑你与几起凶杀案有关,跟我去见官吧。”
李白龙冷哼道:“本想以武林同道的身份与你相处,跟你心平气和地了解一下情况,谁知你做贼心虚、狼子野心,竟然对本官大打出手!”
当官嘛,得有灵活的罗织能力与有端联想能力。
他断喝道:“这下好了,数罪并罚,还要再算你一个畏罪袭官,再加上六大派在皇州犯刑事案,量刑三倍起——嚯,这得剐多少刀啊!”
马伏龙心下巨震。
他是漕帮人,不会害怕朝廷的律法,可却惧怕高举律法大棒的李白龙!
这人没有牌的时候,都能生造出牌来打,何况今日齐聚天时地利人和,抓住绝无仅有的机会,将马伏龙钉在了朝廷法度的祭坛上!
可想而知,李白龙一定不会留手!
这是教化同文的道争。
用杀人案钉死云华堂主,同文局便能大获全胜,漕帮在花州群龙无首,还被抓住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痛脚,连自家的领袖都被人以朝廷法度下狱问罪,罪过板上钉钉,以朝堂的规矩来看,漕帮已算是输了。
所以……绝不能让李白龙得逞!
李白龙喝问道:“马伏龙!你自己跟我走呢,还是我下令请你!”
话音刚落,外圈的同文差役与推官捕快纷纷进击大喝。
“慢着!”
凌道人喊道:“说有人命官司,须得有人相告,不见尸首,也不见苦主,谁人告来?莫不是要罗织罪名、冤屈无辜?”
先脱缠片刻、搅混了水再说!
李白龙即时应道:“我亲告的!”
同文道争已至赛点,两边撕破脸皮,凌道人讥讽道:“怎么,失踪的难道是李大人的亲属不成?”
李白龙回答道:“本官乃是同文知事,失踪的是本局治下的优秀民营企业家,朝廷大政的踊跃支持者!我喊他们来开会,却发现他们失踪,出于私交公心,一路追查,发现此等惊天大案,怎么,有问题吗!”
可恶,准备得如此充分!
凌道人一时气结,刚要反击,先前领命而去的头目匆匆回来,低声说道:“江川花云号被花州水师战舰围了!通判厅放出舢板强行登船,咱们的人快支撑不住了!咱们在江上的其他船是否要强行出动?”
河泊所已吹苍龙号,若是强行出动,必然干犯忌讳。
若是不动,通判厅登船,救出郑修远等人,若是将这些人策反,让他们指认堂主杀人……那事情也要完蛋!
——可恶!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道人两边为难,气结道:“怎么连通判厅都挡不住!”
凌道人咬牙切齿,凶性渐起,此事的胜负手在于那些商人!他们若是被李白龙救走,狗官就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反水……
头目低声提议道:“军师,要不要做了他们?”
凌道人怒道:“虾脑!死人比活人更会说话!”
杀人灭口,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劳永逸的妙招,但这次的对手,是一个锲而不舍、智计百出的贱人,郑修远等人的尸体落在李白龙手中,比活人落在他手里更可怕!凌道人可不敢弄险。
“命令所有在江上的船只全力支援江川花云号!”
他纠结片刻之后,便有了决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白龙抢到人!郑修远他们但凡有一两个落在李白龙手里,以那厮的手段,堂主一定会被钉死!
一想到这一连串的麻烦事都因马伏龙而起,凌道人心中越发烦闷焦躁。
——他妈的,云公怎么会让一个管不住自己的疯子来担当大任!
命令下达,漕帮航在江上的诸船将强行起航、阻碍通判厅成事,凌道人打叠精神,与马伏龙一道,跟李白龙唇枪舌剑、拖延时间。
若是能挡住通判厅、将商人们转移或者解决好,那此事还有回旋之余地……只能支吾一阵是一阵了!
然而,敌人姓李。
不多时,鼓声如春雷轰荡,自江面遥遥而来、密集震动。
马凌二人齐齐色变!
花州临江,花州人见识广博,漕工们稀里糊涂地看着热闹,听到这密集的鼓点,纷纷叫道:“水师来了!水师来了!”
此乃行阵军鼓。
驻扎在行云水寨的云江水师,扬帆而至。
云江水师并不从属于花州,在指挥序列中,也绝没有听从云州官府调遣的道理,可皇州祖地的兵马,都有一位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
这一刻,凌道人也生出悚然与无力之感。
他看向李白龙,就像看一个妖怪。
河泊所吹响苍龙号,以律法规定,江面上的所有船只都要立刻下锚、停止一切活动,若是抗命起航、自行其是,便可视为贼寇叛逆。
漕帮舰船当然可以不理会河泊所、强行起航做事。
可云江水师既来,便可从容镇压江上贼寇!
皇族水师与漕帮舰船大战于云江,死伤必重,后果难料,但此事归根结底是漕帮有错在先,说破了天,云江水师也是在剿寇。
从程序上挑不出一点错来!
云江水师乐于服从昭王命令,李白龙全面压制云华堂、达成目的,昭王赢得道争,受伤的只有漕帮。
“……凿船。”
凌道人低叹一声,下令道:“弄得干净些。”
李白龙机关算尽,甚至直接喊来云江水师镇场,显然要毕其功于一役,于此战抓住漕帮痛脚、彻底将云华堂踩在脚下……只能尽力应对了!
下令之后,凌道人眉毛倒竖,突然露出杀气腾腾之色。
只听他断喝道:“马堂主,清者自清,你若有冤屈,尽管道来,漕帮众兄弟,便是你的后背和靠山!”
马伏龙身子一震,已听懂了凌道人的暗示。
对方的意思是,把水搅浑,先跑了再说,千万别落在李白龙手里!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他心中生出犹疑。
现在跑了容易,可云公的大计,就要换成凌道人来执行了!
那我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事情,所有的牺牲,甚至伤害了小姑,甚至没能让她离开,被李白龙羞辱击垮……所有的一切,意义何在?
不甘心与迟疑浮上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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