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高骑士一生只忠诚神皇和祂的血裔。”克拉拉立即表明忠诚，“除此之外，我不服从于任何人。”
“呵呵，少说那些场面话。”赫丝蒂娅摇头，“那我换个说法，你的上司，能信得过吗？”
克拉拉想了想，郑重回答：“特罗洛军团长是正直且忠诚的帝国战士，他出身寒微却左右逢源，在议会和基层军官中很有人脉。”
“那就给他写一封密信，以你的私人名义，查查诺艾尔·廷森的底色。”赫丝蒂娅无奈地捂额说道，“除了廷森这个姓氏和写在功劳簿的成就，我竟对她一无所知，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皇女对诺艾尔·廷森的信任远胜照顾自己十几年的女仆。
“除此之外呢，殿下，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
“告诉特罗洛，你在调查蠕虫，我想位高权重的军团长会有一套成熟的预案。”赫丝蒂娅压低声音，好似担心惊扰了那尊神像，“不要派人去监视她本人，查她的一切人际关系，尽可能罗织罪名，越充分越好。那样一来，当我先斩后奏之时，廷森家族也不能指摘什么。”
“殿下明见。”
“下去吧。”赫丝蒂娅道。
旷寂的祷礼堂只剩下皇女一人，她伫立在鎏金的巨像座下，直视“神皇”那双不知悲悯抑或威严的眸子，鬼斧神工的匠造刻画得栩栩如生。
或许连凿刻雕像的石匠都觉得矛盾，既觉得神皇应该神圣肃穆，让天下凡人为之膜拜，但心中又隐隐渴望神皇充满慈悲的人性，肯以俯首见苍生。
但无论哪个神皇，都仅仅是匠人的幻觉。
神不可揣摩，哪怕祂也曾是凡人。
“所以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赫丝蒂娅问。
没有回答。
若神皇能够回应人间，帝国就算要烂成今天这副模样，也是在彻底征服泰兰精灵、永恒天国以及罗斯牧人之后。甚至更南方的死亡之地和远洋彼岸的新世界，都要崇信高塔的旗帜。
当她对克拉拉说出神皇启示的时候，需要面临不小的风险。有朝一日，军部肯定会遣人询问起这桩事来。
所以她只说“启示”，至于神皇的状态……抱歉，我只管听，不管看。
这有可能成为一张催命符，但在更多时候，也是一张无懈可击的好牌。
“还是可用之人不多啊……”
赫丝蒂娅无奈感慨。
这也是她对伊雅娜更加倚重的原因。除了女巫这层暂时不能提及，她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地方。
无论皇女是暴虐、毒辣、阴险还是放荡，伊雅娜恐怕都会默默接受。
当然，对精灵仆母来说，皇女还是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孩子最好。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哈利路亚，子曾经曰过。”赫丝蒂娅点燃龛位供奉台上的香炉，虔诚敬拜，“如果神皇还能喘气，希望祂早些吭哧两声，不然叛党不来，混沌也得降临了。”
嗯……没吭声。
没用的东西，给你两拳。
赫丝蒂娅耸了耸肩，终究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在魔女之书吸收掉仇宿灌注的怨恨后，她有些烦闷，心中蠕着躁动的饥渴，仿佛要将世界的一切咀光嚼尽。
“是魔女的诅咒吗？”
赫丝蒂娅联想到艾妮薇夫人的话，无声呢喃。
女巫会自发地掠夺一切，这是导致她们失控的根源。而她们的痛苦和绝望，又会反过来成为力量的补充。
可是，赫丝蒂娅不想吃人，对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潜藏的灵性提不起丝毫兴趣。她想到茧衣姐妹会，回忆自己还是电子蛾修的梦幻经历，彼世过往的好友玉体陈横，模样变幻，克洛伊、薇奥拉，最后又化作风韵成熟的精灵，在她的茧中缠棉悱恻。
雌性。她意识中反复着这个念头，只当是昨晚没有睡好，强行将浮躁压下。
离开祷礼堂，风息雪止、落英缤纷，三色堇在寒潮下开一半凋一半，恰如晦明参半的天象。
往日这花要开得更浓，只是今年的冬季远比寻常更冷，因此就连这耐寒的小花也渐不受冻。
透过魔女之书，赫丝蒂娅隐约能察觉到细微的轻盈痕迹，像一片片光彩照人的羽毛，在花圃和路径边游走。
她猜测这是伊雅娜的妖精，弱小但隐秘，没有实体，能够游动于奥法符文的回路中，无法被肉眼观测。
皇女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正好看到挎刺剑、边走边蹦的马蒂达尔和返回山庄的伊雅娜撞面。
一见精灵，马蒂达尔就仿佛见到不共戴天的宿敌一般。伊雅娜本想让路，却被冷酷娇小的罗斯少女拦住。
伊雅娜温和地说：“米勒小姐，你应该是去练剑对吧，可以稍微让一让吗，我有事情向皇女殿下汇报。”
“你这种尖耳朵贱妇也配提及殿下！”马蒂达尔不屑地昂起下巴，双手叉腰，岔开双腿，“想过去也可以，那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伊雅娜轻轻皱了皱眉头，她的脾气很好，也见识过皇女畜生起来的模样，因此容忍度出奇之高，甚至不像薇奥拉那样还会撂句“告状”的狠话。
“米勒灵小&姐,盟我屋们或许疑有些气误疤会岜。”伊冷雅娜柔⒎声鹨道意,“你得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气,有时,过于迷失的本心可能招致祸端。”
“我用得着你来教训吗！”马蒂达尔以为精灵在威胁自己，怒斥道，“你这个靠着两坨烂肉诱惑殿下上位的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精灵虚伪的德行？哼，早在三千年前，我们罗斯人就和暗精灵斗上了，你真以为靠着庸俗的美貌和不知羞的身段能傍殿下一辈子？做梦去吧！”
骂毕，马蒂达尔又情不自禁地得意发笑，“殿下喜欢的是我这样一辈子服从的小狗，而你，只是用完就被一脚踹开的肉奴罢了！”
“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话？”
伊雅娜眉头蹙深了些，不喜欢小孩子说这样的污言秽语。
她表情有些怪异，一想到皇女对自己任意施为的画面，又觉得那并非污秽，而是神圣高洁的祝福。
“虚伪。”马蒂达尔拔出刺剑，指向精灵，“我知道你用法术魅惑了殿下，但没关系，殿下很快就会察觉你的阴谋，现在，要么从我胯下钻过去，要么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要么……就和我决斗，赌上贵族的荣誉，我们按帝国的方式来决清宿怨！”
“米勒小姐！”伊雅娜哭笑不得。
决斗？
比剑术她自是不会，但真要用秘修的手段解决，她担心马蒂达尔一言不合死在秘术之下。
“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和我的宠物们斗上一翻了。”
赫丝蒂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皇女走近二人，马蒂达尔兴奋得难以言喻：“殿下，您来……”
“啪！”
马蒂达尔的身子飞出去，在天旋地转中跌入花圃。
赫丝蒂娅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念头，她的性格似乎随着皇女记忆的融入不再那么纯粹。在她眼中，马蒂达尔只是一条被虫子蛊惑的狗而已。
狗咬人就得死，她没一刀将其剐了，就已经是法外开恩。
“殿下……”马蒂达尔捂着红肿腮帮，感觉牙齿有些松动，她声音颤抖，跪在地上爬向皇女，用卑微而谄媚腔调讨好，“是马蒂达尔又惹殿下生气了吗，对不起，殿下，马蒂达尔会改正的……”
“我说过的事你又忘了。”赫丝蒂娅失望地说。
马蒂达尔娇躯一震，颤声道：“对、对不起殿下，是马蒂达尔忘记了尊卑秩序……对不起，”她立刻向伊雅娜叩首，“伊雅娜大人，是我一时不智，再度挑衅了伊雅娜大人的权威，我、我罪该万死！”
马蒂达尔几乎将脸埋进雪泥里，她淌下屈辱的泪水，眼中却是费解和憎恨。
为什么，为什么解药没有作用！
一定是这个贱人还用了其它手段和她争夺殿下！
为什么要和她竞抢殿下的恩宠呢？她明明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是不如一条身材下贱的精灵？
马蒂达尔不明白。她既愤恨，又恐慌。她害怕自己在某一天，彻底失去殿下的宠爱。不，失去殿下的宠爱还不是最糟，最糟的是，她成了一条弃犬，再也无法沐浴天龙人的恩泽。
不……
失去宠爱就已经是最糟的结果了。
从云岭到罗斯，从皇女府到米勒家族，马蒂达尔知道从没有人爱过自己。
只有成为皇女的狗，才能享受从出生到死亡都仅此一份的眷顾。
可殿下为什么会变心呢……
是这个女人的错！这个女人，这个贱人！
马蒂达尔怒不可遏，十指抠进泥里，指甲撕裂着皮肉，身躯在疯狂的躁动中发抖。
“殿下，我只是和米勒小姐有一些误会，既然误会解除，您就不要再责怪她了……”伊雅娜看着马蒂达尔瑟瑟发抖的模样，无奈地叹一声气。
“听到了么？”
“听到了……马蒂达尔谢谢、谢谢伊雅娜大人原谅。”
马蒂达尔带着哭腔，绝望而屈辱地哀嚎着。到头来，殿下依旧袒护这个贱人。
“听到了就滚。”赫丝蒂娅不耐烦地说。
“是……殿下。”
小狗狼狈地逃远了，一瘸一拐，好似断了条腿，在冰冷的雪堆上摇摇欲坠。
伊雅娜于心不忍：“殿下，您不必如此的。”
皇女柳眉倒竖：“这口气你都能忍下去，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忍的？”
“我查阅了文献，米勒小姐的行为或许并不出自她的本意，”伊雅娜叹声道，“在彻底堕落之前，我们每个人与蠕虫的距离都在一线之间，蛊惑时时存在，它很危险，但也并非洪水猛兽。越是这种时候，米勒小姐越需要理解她的人给予关怀……您这样，很可能助长她的堕落。”
“那又如何？”赫丝蒂娅撇了撇嘴，“救人需要付出代价。一个溺水者往往会将施救者的脑袋疯狂往底下按，只为自己有机会向上喘一口气。你以为你足够理解她，你以为她情非得已，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赫丝蒂娅没有伊雅娜那般丰富的情感，她的话冰冷而残酷，让精灵仆母默不作声。
“你希望拯救她，可她反而不希望得到你的拯救。她只会恨你添乱、恨你扰乱了她溺在水中的美梦。”赫丝蒂娅笑了笑，又补充道，“就像那些贫民窟的贱民一样。”
“殿下为何会这样认为？米勒小姐不是铁军贵族吗？”
“⑺喔,她弍当珊然是贵零族,可s……”i赫韭丝蒂娅柒笑了笑伞,“自是由意志;必凌然梦会失败,所以你也会失败,不要怜悯她,记住,你是我的人,一条虫子的死活与你无关。”
“……”
“不高兴啦？”
赫丝蒂娅调笑一声，忽然挽住精灵的胳膊，目光从柳叶般的眉梢一路下看，素手则从撕开衣襟纽扣，带着欲望侵略。
“殿下！”精灵失态惊叫。
赫丝蒂娅戏谑道：“那条狗说你是魅惑我的贱人，隔着老远我都听见了，你倒是让我瞧瞧，你是怎么勾引的皇女殿下了？”
“不行的，殿下……”伊雅娜挣扭着，绯红俏颜目光迷离，勉力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我只是您的仆人。”
“就要是我的仆人。”
“我、我已经四十六岁，比您母亲还要年长一些……”
“四十六岁才好，少一岁我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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