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一
下一刻，两具身影再度倒飞进来。
克拉拉踢碎橱窗，整座墙濒临坍塌，踩着玻璃渣滓走进店铺。
“我的店……”奥黛尔感觉自己呼吸快停滞了。
这种重大财产损失，姐妹会是不予报销的——她自己就是给人报销的富姐，姐妹会的财源之一，当家方知柴米之贵，那群小浪蹄子能到处寻欢作乐，全都得从她这里支经费！
没人理会她的损失，高骑士不在乎，皇女不在乎，伊雅娜或许会同情，但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皇女身上。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赫丝蒂娅微笑着走近两名刺客，“我听说有人在悬赏我的脑袋，但如果你们就这点本事，恐怕连我的一根头发都取不了。”
“呸，你以为我们是为了财名才做这样的事？”
俊秀女人朝皇女啐了一口，唾液飞溅，却被皇女扯过架子上的绣布挡住，连着布料反手塞回喉咙里。
“唔……唔唔唔唔唔！”
女人挣扎着，方才被克拉拉踢断的胸骨正快速愈合，她恢复些许力量，拾起地上的刺剑就要反击——
“嗡！！”
喧声入脑，皇女一棍甩在女人额头，她用权能强化了木棍，却依旧在这一击之下折成两截。
“你们是谁？交代，还是保持沉默？”
女人头晕目眩，口中绣布吐出，昏头昏脑地谩骂：“恶龙，毒蝎，你不得好……唔唔！”
“多俊的脸蛋，可惜长了一张嘴。你说。”赫丝蒂娅看向一旁的男子，只见其浑身通红，口中吐出一片片灰烬，摇摇头，“好吧，说不出来……”
“殿下，我好像知道他们是谁了。”克拉拉反复打量着二人样貌，突然说道，“帝国通缉犯，杰诺·罗兰，辛茜莉娅·罗兰，犯下谋杀帝国贵族、抢劫银行金库、窝藏死刑犯、煽动城镇叛乱等多项重罪，五年间从卡斯拉特一路辗转至弗兰南部，最后一次作案在一年前，随后便销声匿迹，失去踪影。”
“失去踪影？这不好端端在这里么？姐弟，兄妹？看上去还是有传承的秩序秘修，能告诉我你们究竟从哪儿来么？”赫丝蒂娅审视着二人，听着接连不断的呜咽声，露出险恶、残忍的微笑，“不说也没关系，我会有办法教你们开口的。”
第二卷：笼中鸟 : 82.耆宿之书
虽然伊雅娜阻断空气的流通，熄灭了火势，但时装店免不了一片狼藉，尤其高骑士方才那一脚，几乎是连人带墙踹塌了去。
薇奥拉正试穿着店内的礼裙，听到动静，与羽奴店员一脸茫然地走出来：“发生了什么？”
“自由意志叛党作乱，对贵族女士进行残忍的无差别袭击。”赫丝蒂娅当先扣了帽子，给明天的新闻定了性，她踹了踹地上挑断手脚筋的两人，笑道，“所幸已经处理了。”
克拉拉俯下身，开始搜索二人的随身物品：“可疑邪书，异端纹章，伪造的文书和身份证明，一张云顶城及部分溶洞构造的地图，鼠人手笔……殿下，他们不像是蓄谋已久的暗杀者。”
赫丝蒂娅耸了耸肩。
针对皇女的暗杀悬赏才过去没多久，哪来什么蓄谋已久？
她没有放下警惕，而是注意着街区的动静。
这一男一女在魔女之书中的灵性不显，又属于秩序道途，因此被皇女当作外围逡巡的高骑士，没料想会是刺客。
真正让赫丝蒂娅提起警觉的，还是那沿途尾行的暗影。
它藏得极深，仿佛阳光下的树荫，若不细想，很容易将其当作环境的一部分加以忽略。
灵性掩藏到连魔女之书都难以昭示的程度，显然来者不善。
“没有动静么……”赫丝蒂娅思索，目光重新放在两个刺客身上，注意到克拉拉摸出的那本“邪书”，轻咦道，“拉法安律书？”
“是古拉法安的文字，或许是一本掩埋秘藏的秘传。”伊雅娜凑到近前，全神贯注地鉴定着一系列物品，“符号风格看上去像是古拉法安的纹章，很难考究。”
克拉拉不识上边的字，瓮声瓮气问道：“殿下，这两人要押到什么地方审问？”
“关进山庄地牢，”赫丝蒂娅冷冷道，“看看有没有小老鼠想捞走他们。”
克拉拉颔首：“是，殿下。我也怀疑他们还有同伴。”
“为什么？”
“殿下的行程并不固定，若非有人暗中传信监视，他们怎么会好巧不巧在这里碰见？”克拉拉分析道，“更重要的是，此前无论是我，还是伊雅娜小姐，都没发现这两只菜鸟的跟踪，说明有其它力量掩盖了痕迹。”
克拉拉的分析正符合赫丝蒂娅所想，皇女不再继续逗留，而是将两个奄奄一息的刺客绑上马车，命克拉拉返程。
“奥黛尔是吧？”赫丝蒂娅看向雍容华贵的妇人。
“在呢，殿……下。”即便遭了无妄之灾，奥黛尔也只能强颜欢笑，皇女没受伤就已经是不幸中之万幸，她哪敢要什么赔偿？
“过段时间我会举办些热闹点的晚宴，既然你们结茧织衣的手艺不错，就订制十套给我送来。”
闻言，奥黛尔面色一喜：“好的，殿下，不……遵命，殿下！”
只是皇女没工夫欣赏她的神情转变，高骑士挥动马鞭，滚滚车轮扬长而去。
回到云庭山庄，两名刺客直接被扔进铁卫驻营的地牢。地牢不比森林监狱森严，但有铁卫驻扎，近日更是调来三名高骑士坐镇，就算活跃于云岭的几名叛党统领携手劫狱，也不敢说有太大把握。
地牢位于人工开凿的山窟内，历史能追溯至两百年前的太阳王朝，由于搁置已久，大部分区域被铁卫改造为军械库。
辛茜莉娅·罗兰苏醒时，发现自己颈上正拴着金属材质的秘法锁链，熟悉的秩序权能正缔造封印，压制着她的力量。
尝试着活动手脚，筋络撕扯的剧痛让她瞬间清醒，手指、脚趾失去了知觉，仿佛那一段神经已经不属于自己。
“杰诺！”
她高喊，空旷囚室中只有自己的回音。
饥饿、疲惫、干渴，伤势正缓慢消耗着她的生命力。
这时，辛茜莉娅注意到角落有一盘炙烤的肉排和一碗清水，她咽了咽口水，勉强将目光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愈发疲惫，无法愈合的伤势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困倦，血液正在缓慢失稳，令人绝望的恐怖席卷着躯体。
最终，她颤颤伸出关节扭曲的胳膊，将那一盘肉、一碗水揽到自己近前。
她现在已是囚徒，如果敌人想对她投药或下毒，不用使这样拐弯抹角的手段，所以，倘若最终要死，那索性做个饱死鬼好了。
仿佛数日没有进餐，简单的烤肉和清水竟然让她吃出令人热泪盈眶的至味。
“杰诺……”
她一边咀嚼，一边淌下担忧的泪滴。
“吱呀。”
铁门打开，辛茜莉娅立刻蜷成防御姿态，警惕地缩回墙角。
看上去有些单薄的银色少女出现在视线中。
一时间，辛茜莉娅双目通红，咬牙切齿：“恶龙，你竟敢单独见我！”
“为什么不敢？”赫丝蒂娅有些好笑。
“只要你敢靠近，我就会杀了你。”
“很拙劣的激将法。”赫丝蒂娅笑着走过去，弯下腰，“然后呢？”
“然后你死！”
辛茜莉娅骤然暴起，她不用手也不用叫，只张开尖锐的犬牙，向着皇女的喉咙撕咬。那前奏的怒吼带着无形桎梏，竟真的让皇女愣怔一瞬。
“啪！”
一瞬稍纵即逝，赫丝蒂娅反手一耳光，将辛茜莉娅扇翻在地，女人匍匐着，耳道和嘴角溢出鲜血。
“没想到你还能借用秘法锁的秩序权能，家学深厚啊。”赫丝蒂娅取出一片手帕，擦拭手上的红印。
“成王败寇，我认栽了。”辛茜莉娅啐出一口血，“没想到除了高骑士，你还有那样一位灵修守护。”
“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像个白痴吗？你以为自己刺杀的是谁？”
辛茜莉娅怒目而视，却不言语，只是恶狠狠瞪着。
赫丝蒂娅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人全无计划可言，但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否则不会预知我的行踪，一路跟到莱汀岛，肯定有人在帮你们，是谁？”
“问一名刺客这种问题，你不觉得有些幼稚吗？”辛茜莉娅嗤笑，“你要么杀了我，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这么急着去死，那杰诺可怎么办，他的状态有些糟糕，难道你就忍心留他苟活于世么？”
“杰诺！”辛茜莉娅一愣，旋即冲着皇女暴怒，“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不是我把他怎么了，而是你。”赫丝蒂娅指了指辛茜莉娅唇角的油脂，“兄弟的味道不错吧？”
“呃？呕——”辛茜莉娅眼瞳狂震，她跪在地上，手腕不住地往口处塞去，仿佛要用那一根根无法控制的手指将胃掏空，她的眼泪疯狂下落，“畜生，畜生，畜生，你怎么能——呕——”
她连早餐都吐得不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捂鼻的酸臭味。
“当然，他还活着，只是之后就不好说了。”赫丝蒂娅耸了耸肩，“而且他的状态的确不怎么好，被剐得那么惨，怕是下半辈子只能躺床上喽。”
“我杀了你啊——”
辛茜莉娅朝皇女扑去，却被秘法锁链猛的拉住喉咙，滑倒在一滩呕吐物中。
赫丝蒂娅不嫌恶心，而是一步一步走近，金色眼瞳浮现着猩红光泽：“是要用我的血做你兄弟的佐料么，如果着实要配好酒，那我可以请人给你送两瓶白兰地。”
“你，给，我，去，死！！”
辛茜莉娅气血涌动，秘法锁嗡嗡颤动，整座监牢的石砖在共振中摩擦。
“你能掌控物质？”赫丝蒂娅眼中闪过惊奇，继而激怒道，“很好很好，牛能反刍，那你应该也能从没消化的肉汁中反复品味兄弟的味道。”
“啊啊啊啊啊！”
辛茜莉娅宛如锋芒，“铿”的一声，秘法锁直接撕裂了墙壁，让她在惯性之中朝皇女扑去。
将眼前令人憎恶的杂碎撕得鲜血淋漓。
“哕……”
再次摔倒。
辛茜莉娅缓缓爬起来，她眼冒金星，摇摇晃晃，视野被猩红弥漫。
“我、杀了、你……”辛茜莉娅又哭又怒，她恨自己没有在时装店与那恶龙同归于尽的觉悟。
仇人依旧站在红色的倒影中，挥之不去。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的感官被彻底扭曲，画面腐败、声音嘈杂、记忆凌乱，世界的触感变得黏腻而模糊。
“我这是……”
“献予我，我赐予你力量！献予我，我来为你复仇！献予我，我助你将她乱刀分尸！”一个宏大的声音在脑海中喧闹。
“你想要……什么？”
“你的灵魂，你的肉体，你所隐藏的秩序秘藏——”
“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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