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喊我老赵
“虽然周六凌晨的收视率，可能会因为大家第二天不上班而有些虚高，但这绝对是台里对我们最大的肯定！”长谷路走也激动地说道。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苦尽甘来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看向那个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安静地画着什么的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近乎狂热的崇拜与信赖。
铃木清斗也看向了野原广志，他的眼神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仿佛只要这个年轻人在，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就有了面对一切挑战的底气。
野原广志停下手中的笔，从桌子底下，又抽出了一叠厚厚的画稿。
他将那叠画稿轻轻地放在桌上，那动作，像是在摆上一盘早已准备好的、必胜的棋局。
“第二周的七集，都在这里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伞神大人》、《作祟》、《月》、《录像带》、《智也君》、还有最后一集，《痛上身》。”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智慧。
“各位，我们的雪球，才刚刚开始滚动。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越滚越大，最终，形成一场足以淹没一切的雪崩。”
“噢——！”
办公室里，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所有人都像是被注入了最强效的兴奋剂，他们拿过那些崭新的画稿，那上面，每一个分镜，每一句台词，都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们变成现实。
他们知道，他们正在参与的，不仅仅是一部动画的制作。
他们正在创造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名为《暗芝居》的传说。
——
周日的夜，便是在这僵硬的气氛里，悄然降临。东京像一只疲惫的巨兽，在经历了一周的奔忙后，终于收敛起白日的爪牙，沉沉地伏下身，只剩下无数细碎的如同鳞片般的灯火，在黑色的皮毛上固执地闪烁。
光里带着周末将尽的最后一丝慵懒，也透着周一将至的、薄如蝉翼的忧愁。
然而，在这片广袤的、由无数个窗格构成的星海里，有相当一部分的光，并没有选择沉睡。
它们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明亮的光斑，固执地等待着一个时刻的到来。
世田谷的大学宿舍里，空气中弥漫着廉价啤酒和青春荷尔蒙混合的、略带酸腐的气息。
几个刚从联谊会上回来的男生，破天荒地没有打开游戏机，而是围在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前，像是围着一堆篝火，准备进行一场属于男人的、关于勇气的秘密仪式。
新宿的深夜食堂里，L型的吧台座无虚席。
客人们面前的酒菜动得很少，那份属于深夜的、用以慰藉孤独的食物香气，此刻竟被一种更为浓烈的、名为“期待”的紧张气氛所压倒。
水上祥安静地擦拭着杯子，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墙角那台老旧的电视机上。
无数个这样的角落，无数双这样的眼睛，在这一晚，选择用睡眠为代价，去赴一场与恐惧的约会。
凌晨零点二十分。
那熟悉的童谣与鼓声，如约而至。
戴着面具的男人拉开了帷幕，那沙哑的声音，像是从一口枯井里传来，带着陈年的回响。
【暗芝居·矛盾】
故事的开篇，是一间普通的、亮着暖色灯光的单身公寓。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准备上床睡觉。
电话，突然响了。
是她的朋友，真由美。
“救救我……救救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慌与颤抖。
女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真由美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她和她的男友阿澈，今晚去了一座废弃的医院探险。
“……刚进去，我就感觉不对劲，那里面……太冷了，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
“……可是阿澈，他像着了魔一样，一个劲地往里走，我怎么叫他都不听……”
“……然后，他走进了一间病房，那扇门……自己关上了。我害怕，我……我就自己先跑出来了……”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我好害怕，你……你能让我进去吗？”
女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真由美，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诡异。
她开始用一种梦呓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自言自语。
“……阿澈……阿澈他出来了……他找到我了……他……他在对我笑……”
“……他的脸，好白啊……呵呵……呵呵呵……”
女孩听着电话里那诡异的笑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她公寓的门，被敲响了。
女孩颤抖着，一步步挪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
是阿澈。
他正抬着头，对着猫眼，脸上，挂着一抹无比灿烂、却又无比僵硬的笑容。
女孩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手中的电话，也掉在了地上。
可电话，并没有挂断。
从听筒里，依旧传来着真由美那诡异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开门啊……”
“让我们……进去啊……”
“叮咚——”
门铃声，与电话里的笑声，在这一刻，重叠在了一起。
画面，戛然而止。
剧终。
……
“啊——！！！”
大学宿舍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夹杂着恐惧与极度兴奋的惊呼。
深夜食堂里，一片死寂，只有几只掉落在地的筷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一集的《暗芝居》，没有突如其来的鬼脸，没有血腥的场面。
它玩的，是纯粹的、直击灵魂的逻辑诡辩。
它让你在两个看似矛盾的选项中疯狂思考，试图找出那个安全的、合理的解释。可当你沉浸其中时，它却告诉你，这两个选项，都是通往地狱的门。
这是一种智力上的、碾压式的恐怖。
它让你在明白真相的瞬间，感到一阵从尾椎骨升起的、无可言喻的冰冷！
第35章 一番！
当周一的晨光像一位严苛的君主，用它那冰冷而公正的权杖，敲开东京这座巨城惺忪的眼睑时，昨夜那场献给黑暗的仪式，似乎已然消散无踪。
地铁的轰鸣，行人的脚步，写字楼里咖啡机单调的运作声，一切都回归了它原本的秩序。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种下，便会像那些最顽固的藤蔓，在看不见的土壤深处疯狂地滋长。
铃木课室里，每个人都到齐了，却又都像没来。
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体的姿态是工作的，灵魂却仿佛悬浮在半空，等待着那最后一片羽毛，来决定是飞升，还是坠落。
门在这时候被推开了。
桥下一郎走了进来，手里依旧是那张薄薄的、仿佛承载了整个课室命运的报表。
只是今天，他的脸上没有了前几日的狂喜与癫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麻木的、被巨大的幸福感反复冲刷后所特有的呆滞。
他走到桌前，将那张纸放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瓷器。
众人围了上去，目光如炬。
“深夜动画《暗芝居》，第七回收视率：4.22%。”
“收视率水平——顶级！（备注：已经破记录，凌晨档一番。）”
4.22%。
一番！
这个数字，这个词汇，不再是一滴滚油，也不是一声惊雷。
它像是一道无声的圣光，从天而降，温柔地、却又无可辩驳地，笼罩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落泪。
南村星只是缓缓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仿佛带走了他这二十几年人生里，所有积攒的郁气与不安。
长谷路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依旧渺小如蚁的行人，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他们，或许已不在同一个维度。
北川瑶痴痴地看着那个数字，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那笑容，纯净得像个孩子得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果。
胜利的滋味，在初尝时是烈酒，再尝是陈酿，而当它浓烈到极致时，便会返璞归真，化为一杯温润的清茶，无声地，浸润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通体舒泰，飘飘欲仙。
4.22%。
一番！
铃木清斗看着这两个标注，那张老脸上，所有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一朵在风雨后，终于迎着朝阳绽放的菊花。
他知道，从今天起，当他再走在这座电视台的走廊里时，那些曾经投向他的、带着同情与轻蔑的目光，都将化为敬畏与仰望。
在这个只用收视率说话的世界里，4.22%便是他的权杖，一番就是他的王冠。
而赋予他这一切的，是那个此刻正安静地坐在角落，仿佛对外界的一切荣耀与喧嚣置若罔闻的年轻人。
……
与此同时，在被誉为霓虹漫画心脏的神保町，集英社那座如同灰色堡垒般的大楼里，一场属于纸张与油墨的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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