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我创建了基金会 第189章

作者:黑手嗦飞机

  东京的街头一如既往地喧嚣,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将整个夜空都染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晕。

  巨大的广告牌上,当红偶像的笑脸明媚得刺眼。

  远处传来居酒屋里醉醺醺的喧闹声,与情侣间的低声笑语混杂在一起。

  这个世界,依旧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冰冷而又漠然的世界。

  它繁华,热闹,充满了生命力。

  却又与她格格不入。

  祥子抱着纸盒,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脚步,比平时似乎慢了一些。

  她没有去看那些热闹的景象,也没有去听那些嘈杂的声音。

  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怀中的那个小小的纸盒上。

  纸盒里,那微弱而持续的震动,通过她的指尖,清晰地传递过来。

  公寓楼下的路灯坏了半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将归家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一出蹩脚的默剧。

  丰川祥子抱着怀里的小纸盒,走在这片明暗交替的光影里。

  她的脚步很慢,比平日里下班时要慢上许多。

  纸盒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祥子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它紧紧地护在胸前,仿佛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从宠物店到她所居住的这片老旧街区,不过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但今天,这段路途显得格外漫长。

  她路过了人声鼎沸的十字路口,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当红偶像组合的笑脸灿烂得有些不真实。她们穿着闪亮的演出服,在精心设计的舞台上唱着关于梦想与希望的歌。

  祥子的目光从那张巨幅海报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眼神里也没有丝毫波澜。

  曾几何时,那样的舞台,也是她以为自己会站上去的地方。

  现在,那一切都像是上个世纪的旧梦,遥远、模糊,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荒诞。

  她绕开了那片喧嚣,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巷子里有家小小的乐器行,橱窗里一把蓝色的贝斯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地泛着光。

  她曾在这扇橱窗前驻足过无数次。

  如今,她只是加快了脚步,仿佛那抹蓝色会灼伤她的眼睛。

  世界的繁华与喧闹,都被她隔绝在了身后。她的整个世界,似乎都缩小到了怀中的这个小小的纸盒里。

  她能感觉到,里面那个小生命偶尔会不安地动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每一次轻微的震动,都通过纸盒的壁垒,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掌心,再顺着手臂的神经末梢,一直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那是一种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联系。

  是她一直以来,都在极力逃避的东西。

  终于,那栋熟悉的、外墙斑驳的廉价公寓楼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祥子在楼下站定,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个位于三楼的、没有亮灯的窗户。

  那扇窗户,像一只沉默而空洞的眼睛,在夜色中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夜晩的冷空气灌入肺里,带着一丝尘土与湿气的味道。然后,她迈开脚步,走进了那片更深、更沉的黑暗之中。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年久失修,反应总是很迟钝。祥子需要用比平时更重的力气跺一下脚,才能唤醒头顶那盏昏黄的钨丝灯泡。

  灯光颤颤巍巍地亮起,照亮了布满污渍的水泥台阶,以及墙壁上用马克笔写下的、早已模糊不清的催债涂鸦。

  每一级台阶,都像是踏在通往某种刑场的路上。

  三楼。

  祥子站在那扇熟悉的、门漆已经剥落的铁门前。

  她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的指尖微微一缩。

  她没有立刻将钥匙插进锁孔,而是抱着纸盒,在门口站了很久。

  她在听。

  听里面的动静。

  没有电视的声音,没有音乐的声音,也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

  只有一片死寂。

  这种死寂,比任何嘈杂的声音,都更让她感到心悸。

  最终,她还是转动了钥匙。

  “咔哒。”

  一声轻响,门锁被打开了。

  随着铁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味,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那是一种混杂着劣质酒精、发馊的食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绝望与腐烂的气息。

  祥子的呼吸,在闻到这股味道的瞬间,停滞了。

  她怀里的纸盒,因为她下意识收紧的手臂,被挤压得微微变形。里面那个小小的生命似乎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力,不安地动了一下。

  祥子立刻松开了力道,身体却依旧僵在门口,没有再往前一步。

  房间里没有开灯。

  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来的、被城市霓虹染成浑浊橙色的夜光。

  这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了室内的轮廓。

  一个地狱的轮廓。

  地板上,东倒西歪地散落着数不清的空酒瓶,有啤酒的,有清酒的,还有一些价格更便宜的、装在塑料瓶里的烧酒。这些瓶子像是一场战役后倒下的士兵尸体,姿态各异地铺满了整个客厅。

  在这些“尸体”的间隙里,是吃剩的便利店快餐盒、揉成一团的纸巾,以及一些她认不出的、黏腻的污渍。

  而在这片狼藉的正中央,一个男人,正了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他身上穿着一套昂贵的、本该笔挺的西装。但此刻,这套西装已经满是褶皱,沾染着不明的酒渍与油污,像一块被人随意丢弃的抹布。

  男人发出沉重而粗粝的鼾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酒气,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祥子静静地看着那个男人。

  那是她的父亲。

  曾是业界最知名的明星经纪人,曾凭一己之力,将无数默默无闻的新人捧上星光璀璨的顶峰。

  曾是她眼中无所不能的、最值得骄傲的英雄。

  而现在。

  他只是一个被现实彻底击垮,终日与酒精为伴的……酒鬼。

  一个活着的、会呼吸的、占据着这个“家”的巨大垃圾。

  那一瞬间,祥子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深海。

  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挤压着她的肺,她的心脏,她身体里的每一寸骨骼。

  怀里那个小小的纸盒里,那一丝丝因为一个鲜活小生命而升腾起来的、微不足道的暖意,在这一刻,被这无边无际的冰冷,彻底浇灭了。

  连一丝青烟都没有剩下。

  她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厌恶。

  只剩下一种早已深入骨髓的、巨大的疲惫。

  因为,这就是她的日常。

  这就是她每天下班后,都必须回来面对的,所谓的“家”。

  一个最坚固的、最无法挣脱的……牢笼。

  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侧过身,像是在穿越一片危险的雷区,避开了地上的所有障碍物。

  她将怀里的纸盒,轻轻地放在了入口处那个唯一还算干净的鞋柜上。

  然后,她开始用一种机械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动作,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她弯下腰,将那些空酒瓶一个个捡起来,分门别类地装进垃圾袋。玻璃瓶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清脆,又空洞。

  她的动作很熟练,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在这个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去看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一眼。

  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件没有生命、也无需在意的障碍物。

  当她将最后一个酒瓶扔进垃圾袋后,她直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墙角一个蒙尘的柜子。

  柜子上,倒扣着一个相框。

  她知道那相框里是什么。

  是她,母亲,还有那个时候还意气风发的父亲,三个人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前的合影。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

  她的视线在那个相框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移开。

  她提起装满了空瓶的垃圾袋,走到门口,拉开门,将它放在了外面的走廊上。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关上门,将自己与外面那个正常的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剩下父亲那沉重的鼾声,还在固执地证明着这个空间里并非只有她一个活物。

  祥子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鞋柜上,那个小小的纸盒里,又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响动。

  她没有抬头。

  她只是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男人似乎是换了个不舒服的姿势,翻了个身,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梦话。

  “……钱……把钱给我……”

  那声音嘶哑而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