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水月
“不准告诉任何人！”
“这是自然，将军既然交够了钱，我们尽可能会帮忙瞒着公子策，这是我们的工作原则。”
“……”
待到项燕转身离去后，典狱长松了口气，把明姬慷慨赠与的财物原样奉还。
“这位夫人，我绝不能收的，我的下属们同样也是不会收下的，这是规定。”
明姬愣了愣：“那你们先前收得那么痛快？”
“我若不收您的黑钱，您能安心吗？”
典狱长好像对这样“先收再退”的做法已经习惯了，平静笑道。
“您终究是为了策殿下着想，我们更不可能收您的钱了。”
“你们私下其实是他的——”明姬欲言又止。
“部下？当然不是，殿下甚至都不认识我。”典狱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继续道：“您要是询问原因，我可以告诉您，我是旁系，也是庶出，我的孩子也是旁系，仅这些就足够了。”
明姬沉默了，似是若有所思。
“当贵族嫡子继承了家业，虽然大多不会太亏待同族，可给旁系留下的是什么，是施舍，是天生的矮人一头。我已经过三十了，也习惯了。可我的孩子还小，他在渐渐长大，这见人要低头的滋味我体验过，当然知道这挺不好受的。”
典狱长双眸没有怨恨和不满，有且只有平静与坚定。
“策殿下说过要慢慢消除贵族与庶民的差距，尽可能获得平等的待遇。可这个过程很漫长，可能是一百年，可能是一千年，也或许是终将不至。其实也没人能相信可以活到那一天的到来，多数人都抱着反正和我没关系的想法看公子策与世家们抗争。”
“但在这段日子，活在底层的人虽想着看公子策笑话，但慢慢发现了世家嫡庶的差距在减小，见到了流淌着高贵血液的贵胄也能正常参加劳作。看到了刑可上大夫，礼能下庶人不是一句上位者的空话。”
“而我的孩子回家时自信地对我说自己的未来将会与其他人站在同一个高度上，能够得到一个真正的公平，现在能抬起头和世家大族的孩子们打招呼……我很惊讶，也很高兴。”
“可当高官们厌恶他，老牌贵族唾弃他，豪绅们痛恨他时，我们太卑微了，无能为力……而我和这帮泥腿子里爬上来的庸才更没有魄力舍了家业去和策殿下一起并肩与已经树敌无数的顽固世道争一争。”
“至少，这是我，也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帮他做的一点儿小事，我的荣幸。”典狱长淡淡笑道。
第四百八十九章 是兄弟就来砍我
漫长一冬的风雪在阳春三月散尽，似是寓意着旧时代的结束，繁枝绽开的稚嫩花瓣伴随着逝去的长风曼舞天际，落进了学子踏过的林道，融进了泥土之间。
埋葬与新生的古曲共同在这个世界流动着，初春的落日余晖间，明姬心情复杂。
于是。
她摘下了面具。
“他选择了和王族不同的路……”
当渴望公平的所有人都龟缩在狭隘的角落向黑暗祈求着不存在的黎明，总会有流淌着不同血液的人在噩梦中奋力前行。
此时此刻，布满瞳孔的是淡金色的辉光下，桃花千树。
当王都最上层的少年自愿走下了可以被万民尊崇的高位，选择与这片国都，这方天域的代代相传，控制命脉的大人们争取一个公平。
凝望着火烧似的云朵聚聚散散，原以为已经枯燥乏味的世界也变得有了点儿可期待的。
明姬揉了揉眼角。
心脏仿佛燃起了柔和的火焰，依稀中又听到了代表寒门与贵族的不同阶级在欢笑中打着招呼。
她低声喃喃着脑海中无数次回荡的一句话，是源自于大多数人的声音。
“我见到了公平……”
……
……
车停在了学府门口，一身黑色正装的少年走进了学府，身后是小贵族的躬身行礼。
一个贵族少女越过门口的守卫，走到燕策的面前。
“策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咸阳都要炸了啊！”
其身后跟随的附庸小贵族们低着头，没敢越过这名少女开口，严苛遵守着高低贵族间的秩序。
咸阳白家，象征着财富的首席豪门，而白家大小姐更是未来的家主，现在却像是个被卖给燕策的无薪苦力，然而贵族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她暴躁面孔显得没那么狰狞恐怖。
燕策好奇道：“怎么了？”
“我那该死的弟弟和一群不学无术的笨蛋是不是被您当典型给发配了。”白仁大小姐脸色不善的问道。
“招贤令上注明了盈亏自负，全凭自愿，而且告示上盖着王哥的印，和我燕策有何关系。”燕策平静道。
“……”
这位殿下愈来愈稳健了呢。
第六感告诉白仁，燕策绝对能把锅甩得一口不剩，而王翦统帅都快稳成人精了，更不可能主动接受半个咸阳的怒火。
白仁无奈道：“殿下，我愚蠢的弟弟能出去一段时日历练，我绝对举双手赞成，大行教化，试行科举，可每一步都得慢慢来……殿下您的教育团队中除了我弟弟似乎都是反燕党权臣的长子长孙啊。”
“哦。”
得到这残酷现实，令燕策的表情并无变化，安静地等待白大小姐的后续。
“好吧，这本身不是大事。”白仁凝望着他，说道：“可殿下，其中的几位大人们想要以此为发怒的借口撤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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